霍衍不會知道,對他而言,一句“結婚吧”,就是未來生活開啟的宣言;對隋玉來說,是她寄宿靈魂的結束。


    她就要走了,所以,想聽他親口說一句求婚的話,就當……是這段漫長旅行的禮物吧。


    隋玉輕輕轉過身體,與他麵對麵,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吻過。


    她摸摸他的眼睛,衝他笑:“霍衍,你的眼睛長得真好看,像星子。”


    他摟著她的腰,蜻蜓點水的親她的唇:“就隻有眼睛?”


    “嗯……鼻子也好看,像山峰挺拔。”


    霍衍:“除了鼻子呢?”


    隋玉:“眉毛也好看。”


    霍衍:“不說像什麽了?”


    隋玉嘟起小嘴:“又不是寫小作文……”


    霍衍親親她的眉:“你看了那麽多,不是隨口就來?”


    兩人幼稚的一問一答,說哪裏好看,就親哪裏,但隋玉沒有反過來讓他說,她哪裏長得好看。


    因為他看到的,不是她浦隋玉啊……


    隋玉眼睛裏有笑,可眼底深處,藏著她不能被人看到的不舍和難過。


    她想好好珍惜這一刻,雙臂抱著他的脖頸,將自己的唇緊緊的貼著他的。


    此時,她突然生出悍匪一樣的霸道,像是想從他那裏搶些什麽出來,藏在她的記憶裏,誰也帶不走……


    她的後背抵在護欄上,他將她擁在懷裏,熾熱的吻,可抵冰冷風霜。


    也許心裏藏了太多事,滿得就要溢出,化作了眼淚,從她眼角滑落。


    霍衍許久沒看到她掉眼淚,擦著她濕漉漉的眼角:“怎麽哭了?”


    隋玉將頭埋在他懷裏,不讓他看到她更多眼淚落出來。她悶聲道:“冷哭了。”


    霍衍一怔,想薑不渝是江南的女孩子,北城外麵零下十幾度,灑水成冰。他揉亂她的頭發,失笑道:“冷還跑上這麽高的地方。”


    他敞開大衣,將她包裹進來,抱著她輕晃,說道:“說吧,明天想去哪裏玩?”


    隋玉抬頭,隻看到他微微泛著青色的下巴,眼睛亮晶晶的。“你怎麽知道?”


    霍衍:“我給他們定下了七天的時間,我以為你會等到明天再動手,可你選擇了今天出門。你把事情了結在今天,不就是想留一天時間做點別的事情?”


    隋玉笑了笑,要說怎麽感覺跟他太有默契了呢?


    男人又說:“明天之後,你就是已婚婦女了。想享受最後一天單身生活,還是……”他垂眸看她。


    隋玉的小手鑽進他的毛衣裏取暖,咧開粉唇:“霍先生可以陪我去滑雪嗎?”


    ……


    這天夜裏,兩人便取了車,前往北城的滑雪勝地。


    梧桐苑的傭人瞧著夜色裏越來越遠的車尾燈,背地裏議論。


    “大少爺越來越不穩重了。什麽時候不能去滑雪,這時候出門,天亮都等不及了嗎?”


    “你不懂,這叫說走就走的旅行,年輕時候才應該做點熱血的事情嘛。”


    “薑小姐花樣多,大少爺少年老成,跟薑小姐在一起之後,才像個年輕人了。我覺這樣好。”


    “……”


    傭人們背地裏的議論,被不遠處的蘇佩文聽了去。她不大高興,道:“結婚後再去蜜月旅行,這都等不及。小家子門戶的就是性子野,沒個定性。”


    她身後,章裕恆瞧著在轉彎處消失了的車尾燈,笑了笑道:“你在不高興自己的兒子別的女人搶了。”


    蘇佩文瞪了他一眼,章裕恆握住把手,將輪椅換了個方向,往溫暖的壁爐推過去。他道:“說起來,你也很久沒出去旅行了。”


    爐火將蘇佩文的臉映照成紅色。她對著爐火搓了搓手,道:“霍衍打算領證之後,在一月之前大婚。他婚後要是安排蜜月旅行,家裏還得我看著。如果要旅行,就要在他大婚之前。”


    章裕恆有些意外她的迴答。


    他說她很久沒出去旅行,是真的很久,她十幾年未出過遠門了。


    蘇佩文總說自己行動不便,有時候就連宴會都不願去參加,讓其他兩房太太去參加了。


    “你……”


    蘇佩文沉了口氣,看向石橋的方向。


    今晚,石橋上的燭火再次點亮了。橙色光芒閃耀,遠望如一把鑲嵌了美樂珍珠的圓弧發釵。


    興許是小情侶之間的甜蜜互動也感染了別人,又興許是那橋勾起了蘇佩文積澱在心中的迴憶,蘇佩文今晚的心情有點不一樣。


    章裕恆驚喜之餘,說道:“你願意就好。想去哪裏?”


    但此時,兩位都沒想到,這個旅遊的念頭,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沒再被提起過……


    ……


    霍衍讓助理在滑雪場附近訂了民宿,兩人抵達住宿地點時,已經十一點多了。


    民宿老板早就燒熱了壁爐,進入屋子,隋玉鼻子癢癢的,先打了個噴嚏。


    她揉揉鼻子,往柔軟的沙發上一坐,晃著穿得鼓鼓的小腿,感歎道:“有個力氣大的男朋友就是好啊。”


    霍衍比她慢一步進來,手裏拎著一大包行李袋。


    因為隻出來玩一天,準備的東西不多,兩人所有的東西塞在一隻行李袋就行。


    她趴在沙發扶手上,瞧著霍衍把行李袋放在樓梯旁邊,脫下身上厚重的大衣。


    她看他每一個動作,都覺得舒服。


    她跳起來,像個小媳婦一樣跑過去把他的衣服接過,掛在衣帽架上,順手拍了拍上麵並不存在的灰塵,扭頭又問他:“餓嗎,要不要來點宵夜?”


    霍衍瞧她那勤勞小模樣,微眯了下眼,衝她招招手,隋玉走過去,他將她的脖子一勾,拉到跟前,另一隻手點了下她的鼻子:“這麽乖?”


    隋玉:“霍先生開車,又當了勞力,作為女朋友,當然要服務周到。”


    “服務周到……”霍衍咀嚼著這幾個字,漆黑眼底微光閃爍。


    隋玉瞧著他那眼神,感覺自己就是那盤宵夜。


    她咧咧嘴:“吃什麽?我先去冰箱看看……”


    她從他臂彎鑽出來,剛走了兩步就被他一把拽了迴來。他順勢將她攔腰抱起,往樓上走。


    片刻之後。


    隋玉坐在大床上,她覺得自己此時像是一顆筍,剝了一層又一層。


    剝她筍衣的是要啃了她的那位男士。


    隋玉昏昏沉沉的想,他不是吃素的嗎?


    哦,她現在是一顆筍呢……


    但當她全身發熱,準備好一切的時候,窗外忽然響起一聲什麽聲響。兩人嚇了一跳,抬頭往窗邊看,原來是枯樹枝被風刮在了玻璃上。


    屋子裏沒有燈火,隻有白雪反照的月光,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


    霍衍下來,去把窗簾拉上之後,屋內徹底陷入了黑暗。隋玉還是怕黑,把壁燈打開了。


    她在昏黃的燈光下欣賞霍衍的身材。


    寬肩窄腰,長手長腳,做模特都嫌浪費。


    這樣玉雕一般的男人,適合珍藏,關在屋子裏頭不讓別人看見。


    這時候,隋玉忽然明白,為什麽霍衍的穿著偏保守。他穿西服套裝時,從不在外麵解開襯衣扣子。如果隻穿襯衣,裏麵還要再加一件汗衫。


    “感謝蘇佩文女士,把霍先生教得這樣好。”她裹著被子,托著下巴色,眯,眯的看他。“男人一定學會要保護自己,這很重要。”


    “什麽?”男人拎起被子抖了抖,將她從裏麵抖落出來。他再將被子一揚,把自己也遮掩進去。


    隋玉抱住他溫暖的身體,一本正經道:“我在想啊,你這玉一樣的人,被別人看到是要被吃了的。”


    霍衍啃了口她的下巴,讓她胡說八道。他摟著她,卻沒再有更多的動作。


    隋玉看了看他:“還……繼續嗎?”


    霍衍側頭,順了順她的頭發:“弄痛了,明天還怎麽滑雪?”


    隋玉頓時臉色爆紅,熱得快熟了。


    她都不知道這人開起腔來,她是招架不住的。


    “霍先生,我覺得你有點變壞了。”她仰麵看著天花板,嘟嘟囔囔。


    霍衍卻沉默著沒有接話,隻看著那窗簾上纏繞的花紋。


    安靜時,可以聽見外麵唿嘯的風聲,像在哭一樣。喜事在前,卻聞哭聲,可不是什麽吉利的樂章。


    ……


    “薑不渝,你去哪兒?”


    “霍衍,你怎麽走那麽慢,你快點追上來。”


    前麵,那個女孩跑在雪地裏,像是個精靈一樣,跑得很快,長發在雪霧中飛揚。


    漫天的白色裏,他看不清楚她的臉孔,但覺得那身影飄逸,一點都不受厚厚積雪的影響。


    她不是怕冷的嗎,怎麽穿得那麽少。


    她跑得太快了,很快,他就看不到她的影子了。


    “薑不渝?”


    “薑不渝?”


    他一聲聲喚她,忽見她踩著滑雪板從上麵滑下來,經過他身側時,他伸出手想攔住她,她卻哧溜一下從他旁邊躥了過去。


    沒影子了。


    “薑不渝,迴來,誰讓你一個人跑那麽遠。”


    他跑過去找她,卻沒看到她出現。


    “薑不渝!”霍衍發火了,這丫頭要是被他抓到,他肯定要狠狠揍她一頓了。


    “霍衍……”


    遠處的灌木叢中,露出一個模糊的身影,那人聲音縹緲,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他看不清楚她的臉孔,卻聽她無奈的一聲歎息,模模糊糊的說了什麽。他聽不清楚,又見她轉身,往大山裏走去了。


    霍衍急了,衝著她吼:“薑不渝,你給我迴來!”


    那人卻好像沒聽到似的,一直走一直走,消失在了茫茫雪霧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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