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一遍遍的說明目前發生的狀況,讓旅客保持鎮定。


    但對隋玉來說,死過一次,她再也不敢說自己是個不怕死的人。


    恐懼感湧上來,她腦中全是車禍發生的那一瞬,車子在空中翻滾,她連一聲救命都叫不出來,懷裏的嬰兒哇哇哭了幾聲之後就沒了聲音,從身體裏湧出來的血彌漫了她整個世界……


    她緊緊的閉上了眼,身體不住的顫抖。


    霍衍的手被她抓得死緊,看到她煞白的臉色,那身子顫抖得就快散架。


    隻是遇上了氣流而已,有這麽害怕嗎?


    他想到她之前支支吾吾的說,她是第一次離開南城。第一次坐飛機就遇上氣流,緊張也是在所難免。


    隻是看著她這樣害怕,都有些心疼她了。


    霍衍張開了手臂,將她圈在懷裏:“一會兒就沒事了。不要怕,我在你身邊呢……”


    聲音低沉和緩,濃鬱的沉香和著他身上淡淡的煙味,給了隋玉極大的安全感。她捉緊了他胸前的衣服,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塊浮木。


    她緩緩的張開眼,飛機還在抖,她看到他堅毅的下巴,忽然覺得安心。


    如果這個時候死了,好像也沒那麽害怕。


    她浦隋玉是個沒有什麽的人,霍衍這種坐擁龐大帝,國,手握權勢的人與她一起落下高空,想想,也算值了。


    另一側的顧蘊瞧著這邊,氣得捏緊了手指。


    都說薑不渝膽小怕事,嗬嗬,膽小是膽小,隻是個用膽小立人設,抓到機會就往男人身上撲的小狐狸精而已。


    飛機航行了一段時間之後,終於穩定下來。


    隋玉緩過神來,感覺自己被圈在一個溫暖又結實的懷抱,一抬頭,就能看到男人漆黑深邃的眼。


    陽光穿過窗子透進來,他的臉龐蒙著一層明亮光芒,如光神神聖,卻又溫柔。


    隋玉的心一下一下的跳動著,視線從他的眼劃過他挺直的鼻梁,然後落在那薄薄的嘴唇上。


    飽滿潤澤,弧度性感,粉粉的顏色,隋玉第一次覺得男人的嘴唇也是很誘人。


    但更誘人的是衣領那兒鼓起的喉結。


    她的喉嚨滑動了下,突然很想摸一下。


    “看你的表情,像是要吃我。”男人低沉的聲調響起,有些調侃意味。


    隋玉一驚,晃過神來,看到自己還緊抓著霍衍衣服不放的爪子,忙鬆了手,規規矩矩的坐正了。


    不過經過他這調侃,她的緊張害怕一點都沒了。


    霍衍一直抱著她,還覺得有點兒暖,她一離開,胸前涼涼的,有點兒不適。


    他輕咳了一聲,活動著被她抓得僵硬的手指,聲音一如既往的涼淡。“怎麽,利用過後就踢開,你是這麽過河拆橋的?”


    這話,聽著怎麽這麽熟悉?


    隋玉想起來,這是她對霍衍最初的評價,她扭頭望著男人,想說些什麽,但看到被她抓得皺皺巴巴的衣服,癟了癟嘴,伸手將他的衣服捋了捋。


    霍衍隻穿著襯衣,她一摸,隻覺有隻小貓爪在抓他的胸,不輕不重,撩得人心癢難耐。


    他抓住她的手,壓著嗓音:“你往哪兒摸呢!”


    隋玉看了看自己的手,愣愣的盯著他的胸口,隻見他胸膛起伏明顯,氣息也粗重,這……


    遲來的迴味,讓她想起剛才觸摸時,手掌下那堅實的觸覺跟溫度。她的臉頰熱了起來,另一隻空著的手摸了摸耳朵,隻覺得那耳朵熱水燙過似的灼熱。


    她沒想吃他豆腐的。


    不是說,霍衍這個人沉穩內斂,不近女,色,冰山一號,怎麽她摸這幾下就沸騰了?


    隋玉訕訕的解釋:“這不是我設計的橋段,就是剛才……”


    “安靜點兒,現在我要休息會兒。”旁邊男人低沉嗬斥,氣息依然不穩。


    他隨手擰開了一瓶礦泉水,一口氣灌了大半瓶,才將那股浮躁的氣息壓下去。


    他斜了一眼旁邊的女孩,手肘支在扶手上,手指抵著額頭閉上眼。但平靜的表麵下,男人一點困意都沒有。


    這是怎麽迴事,不過是她幾個簡單的小動作,怎麽撩得他毛頭小子似的急躁起來。


    大概是天氣漸熱,搞得人也不適應起來了。


    隋玉見他像是要睡了,早晨聽喬忠說,他忙到了很晚,又很早就起來趕飛機,一會兒到了北城,估計又要忙,也就飛機上的這點休息時間了。


    隋玉安安靜靜的坐著,感覺到他漸漸平穩下來的唿吸,她小聲叫來了空姐,要了一條毯子,輕手輕腳的蓋在他身上。


    然後,望著窗外越過的雲層。


    如此近距離的看著雲團,與地麵上穿過高樓大廈的感覺完全不同。


    這是在光裏行舟。


    北城,我迴來了。


    ……


    飛機在經過三個小時的飛行之後,終於落了地。


    霍衍一行人從出口走出來,早有接機的人在等候。


    “小霍先生。”來人打過招唿之後,視線在霍衍身後的浦隋玉身上停留一瞬,微微一怔。


    這些人裏,隻有這個女孩是生麵孔。


    “小霍先生,她是薑小姐吧?”


    霍衍的臉色顯得些微疲憊,他點了下頭,吩咐將行李送到車上去。


    幾人上了車子,顧蘊則被另外安排的車送迴顧家。車上,隋玉聽霍衍又吩咐道:“先去鹿角酒店。”


    前麵開車的人透過後視鏡往後看了一眼,依照吩咐去往鹿角酒店。


    在酒店門口,車子停了下來,霍衍讓隋玉下了車,然後從後備箱將隋玉的行李箱拿了出來。


    隋玉疑惑的看他,心裏有個念頭漸漸形成,心裏微涼。


    她沉默著,跟在他的身後,隨著他踏上酒店台階,進了大廳。


    霍衍走到前台,前台認得他,立即站了起來,畢恭畢敬的稱他霍先生,熟練的從抽屜裏取出房卡。


    霍衍卻道:“不用,給我另開一間套房。”


    那前台愣了一秒,掃了一眼看起來很年輕的長發女孩,取出一張房卡遞過來:“十六樓1615號房。霍先生,我帶這位小姐過去吧?”


    “不用。”霍衍接了卡,頭微微往後偏了下,對隋玉道:“跟我來。”


    然後,就往電梯那邊走了。


    隋玉推著行李箱,跟上他的腳步。


    在電梯裏,隋玉已經將情況大致摸清楚了。


    霍衍在這家鹿角酒店擁有一間隨時可以入住的套房。


    他給她另外開了一間房,他是讓她住在這裏。


    他帶她來北城,但沒有要帶她迴霍家的意思。


    隋玉微垂著腦袋,想到昨天解語在福臨樓對她的分析,她扯了扯唇角失笑。


    這個男人,始終是冷靜的啊,他們的關係進展到了哪一步,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他的思維都是清晰的。


    反倒是她,在薑不渝與浦隋玉之間,總是拿捏不好分寸,就快要模糊邊界。


    她抬頭,看著電梯上麵一次次跳動數字的顯示屏,突然開口道:“一的時候,我們是沒有見過麵的陌生人,我在老家受欺負,你在北城眾星拱月。”


    “二的時候,你救了我,我們就有了交集。我成為了你的未婚妻,但你不理我,而我也隻敢遙遙看你。”


    “當到三的時候,我脫了衣服,躺在床上等你的寵幸,你拒絕了我,跟我說退婚。”


    “到了四,你看到我在修複你的雕塑,然後你摔了古董花瓶,考驗我的手藝……”


    隋玉的手指著電梯的按鈕,細數薑不渝與霍衍的點滴,每經過一件事,她的手指往上走一格,到了十六的時候,她的手指停住了。


    這時候,電梯也停下,敞開了門。


    隋玉看了眼霍衍,拉著行李箱走了出去。


    地上鋪了毯子,行李箱的輪子滾在上麵無聲無息的,隻是推著需要多些力氣。


    隋玉在1615號房間前停下腳步,指著門牌號,笑著問:“霍衍,到了哪個數字,你可以帶著我進你霍家的門?”


    她不想說這些的,可就是壓不住心裏的火,為薑不渝不值。


    她本來就是他的未婚妻,在霍家老宅,那麽多親眷都見過了,到了北城,也就是再看一下那些熟麵孔,連北城管家都見過麵了,就差一步路,他不願意了,讓她住酒店。


    多傷人心啊!


    是啊,她還在考察期,還沒到爺爺說的一年時間,就算兩人滾過床單了,沒到明年的清明節,薑不渝到底是什麽人,答案在那時候才會知曉。


    在這之前,霍衍未婚妻的這個身份,就是個偽命題,什麽也不是。


    就像今天說你是女朋友,明天宣布分手,無常的。


    浦隋玉覺得自己之前的看法是正確的,霍衍是個非常涼薄的人,在他的眼裏,事業前途,霍家,是第一位的。


    那麽過河拆橋,反複無常,也不算什麽。


    薑不渝愛著他,所以,她就是他案板上的麵團,他想怎麽揉就怎麽揉。


    在棕色寬敞的大門前,她那小小的身體顯得特別瘦小嬌弱,笑容勉強,霍衍可以感覺到她壓抑著的難過,生氣。


    男人黑色的眼眸將她盯著,看她倔強的嘴角微微往下撇,眼角卻紅了。


    他抬手,將她拉到自己的身側,然後用房卡刷了鎖,滴一聲,門自動打開。他拉著她進去,微沉了口氣,道:“委屈了?”


    隋玉的迴答很直白:“不委屈就是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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