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空時,浦隋玉沾滿油的雙手攤開放在盤子的兩邊,很沒形象的打了個飽嗝。


    旁邊伸來一隻大手,捏著她的手抬起,用濕紙巾給她擦拭油漬。


    他擦得仔細,一根根的擦過去,手指水光光的,幹幹淨淨,就跟洗了一遍手似的。


    浦隋玉都有點受寵若驚了。


    把她當瘟神一樣的霍大少爺,竟然紆尊降貴的給她擦手?


    眼底有了灼熱的感覺,有流淚的衝動。


    薑不渝,你可別在這時候掉眼淚啊!


    霍衍一抬頭,見女孩眼睛紅紅的,鼻尖也紅紅的,嘴角微微往下撇,唇角輕顫,像是要哭了。


    他將紙巾丟開,淡聲道:“哭什麽。”


    隋玉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的道:“你親手給我擦手……你從沒對我這麽好過……”


    聽起來,是小女孩的撒嬌。


    霍衍輕歎了口氣:“走吧。”


    方才一役挺累人的,此時,他不是很想說這個話題。


    隋玉貪杯,但是酒量不行,站起來時身體晃了下,霍衍順手撈住她,低頭看去,見她臉頰脖子全都紅了,看來不是想哭,是喝多了。


    她身上有米酒的酒香,灼蝦的腥,糕點的甜,各種味道混在一起,不是那麽的好聞。


    霍衍有潔癖,哪怕是他自己在外應酬,喝酒也隻是適可而止。這姑娘髒兮兮的,看得他想丟開。


    不過這丫頭,再次刷新了他對她的認知。


    她看起來並非隻是宅在屋子裏,隻悶頭做點手藝的小姑娘。


    她兇悍,有點潑辣,但也會嬌憨,會討好人,還會推波助瀾,會暗戳戳的紮人,更會笨拙的勾引人。


    她像是朵初初綻開的玫瑰,還未盛開,刺先紮人,可一旦盛放,哪怕紮手,也會引得狂蜂浪蝶前來。


    霍衍握著她纖細的腰肢,忽然不太想鬆開手了。


    “女孩子家家,喝那麽多酒,不會喝就別喝了。”他責備了一句,摟著人走出包廂。


    到了門口時,隋玉站直了身體,踮起來腳尖,雙手勾住了霍衍的脖子,睜著那雙似醒非醒的貓兒眼睛,往男人臉上唿氣。


    她道:“霍衍,你是不是後悔了?”


    霍衍玩味的看她,隨手整理了下她珍珠發夾旁邊有些亂了的頭發:“後悔什麽?”


    “你剛才對他們說了,我是你的未婚妻……今天之後,這裏所有人都會知道,我,薑不渝,一個土包子,是你的未婚妻……你,你要後悔嗎?”


    霍衍低眉瞧著她:“我不說的話,你難道會說是我的妹妹嗎?”


    在他被人圍困在二樓,她款款朝他走來時,他就看出她的用意,所以他才會在她開口之前,直接說出她的身份。


    她跟著他到了包廂,賴著不走,也是要讓自己露臉,告訴別人她的身份。


    她是個找準機會,就不會放過一次的精明女人。


    就算他說,她是他的妹妹,她也會說成是情妹妹。


    想到這裏,霍衍微微一怔,暗想自己竟然對她居然這麽了解了。


    他又抬手將她的頭發揉亂了,道:“走吧。”


    浦隋玉抱著他的脖子晃了晃,嬌憨道:“那我給你丟臉了嗎?”


    “……”


    霍衍望著她,麵前的姑娘顏色如桃花,眼含春波,那粉色的唇瓣微微張著,露出一點點的白牙,淡淡的酒氣吐出來,有點兒勾人。


    “我給你丟臉了嗎?”她趁著酒勁兒不依不饒,霍衍的手指輕輕撫了下她的眉骨,低沉的嗓音吐出兩個字:“沒有。”


    她的表現,讓他過於意外。


    女孩咯咯笑了起來,將頭埋在他胸口蹭了蹭,像是隻求賞的小貓。霍衍被她幼稚的舉動弄得哭笑不得,正要將她的腦袋撥起來,她倒是自己起來了,那雙醉醺醺的貓眼兒直直的盯著他。


    “那你還要不理我嗎?”


    “你會告訴我,你住在哪裏嗎?”


    “我能去找你嗎?”


    她一連三問,問得霍衍捏了捏眉心,將她勾在他脖子上的手拉了下來:“我先送你迴去。”


    喬忠是看著霍衍的車子停下,霍衍親自抱著睡著的薑不渝將她送迴房間的。


    一路上,看得人眼珠子都快掉下來,懷疑是不是老天爺時常了,怎麽會有這麽詭異的畫風?


    喬忠等候在門外,見霍衍出來,上去問道:“大少爺,薑小姐她……?”


    霍衍不輕不淡的道:“她喝醉了,一會兒等她酒醒,給她弄點醒酒茶。”


    他沒多做停留,交代了下之後便驅車離開了。


    今天的飯局之後,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準備。


    而房間裏,浦隋玉聽著外麵沒聲音了,這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沒有喝醉,隻是裝醉而已。


    隋玉對於霍衍的印象就兩個字:不好。


    他是個完全不解風情,過河拆橋的男人,飯局之後他就會走人,不理她了。


    那她還怎麽找機會接近他,讓他娶薑不渝?


    幸而她在茶樓觀察了那對小情侶很久,學了點撒嬌功夫,現學現賣。


    事實證明,還真是撒嬌女人最好命。


    霍衍那個鐵直男,不解風情,但還是憐香惜玉的,沒把她往出租車一塞,讓人送迴來。


    隋玉坐起身,拿起床頭櫃上的小紙片看了一眼,上麵寫著旭塘鎮的酒店地址。


    隋玉左手撐著下巴,食指輕輕的點著腮幫子,原來這段時間,他都在那兒呀。


    她查了下百度地圖,找到旭塘鎮的具體方位,與霍家老宅的距離,隔了很遠,在南城的邊邊上了。


    若不是今天遇到他,恐怕她將南城翻過來,都不一定找到他的人。


    連舟那邊沒有取得進展,但霍衍這兒,總算是攻破了一點點,有點兒成績了。


    ……


    薑不渝出現在飯局上的事情,不多久,住在酒店的人幾人也知道了,是宋以琛說漏的嘴。


    霍衍迴去之後,鄭芮詢問宋以琛進度如何,宋以琛便如實說了。


    薑不渝的存在感太強,沒法跳過她不說。


    顧蘊聽說之後,驚得臉色煞白,直接道:“她肯定壞事兒了!霍衍哥哥被她拖累,費了不少功夫跟那些人周,旋吧?”


    宋以琛搖了搖頭,看了向關閉的浴室房門。


    霍衍有個習慣,參加完酒宴之後,會先洗個澡,洗去酒店裏的雜味。


    他喜歡熏香的味道,私服都是用香薰過,即便是出差,也會往行李箱放幾粒簡易熏香。


    門板的隔音不好,隱約聽見裏麵的水聲。宋以琛道:“沒有,薑小姐還給霍總幫忙了。”


    不拖累,反而還幫忙?


    這更加讓人意外。


    歐陽騰興致勃勃:“霍衍被那些地頭蛇壓著,小辣椒護夫打人了吧,把那些人打得不敢跟他搶地?”


    宋以琛無語的看他,這位爺說得什麽話啊,也不知道他那腦袋,怎麽把項目評估做出來的。


    “薑小姐談吐得體,旁征博引,恰到好處的說明了旭塘鎮不能動的理由。”


    “以琛,你對薑小姐的印象這麽好啊?”鄭芮一笑,看了他一眼,遞給他一杯水。


    宋以琛臉色微微一紅,與她錯開眼神,他接過水抿了一口,道:“是薑小姐這麽做的,我隻是實話實說。”


    歐陽騰摩挲著下巴,這下沒有吊兒郎當了。他道:“你們又不是沒見過他生氣時什麽樣子。如果她壞事的話,霍衍迴來時會是那個臉色?”


    跟一幫地頭蛇打交道,明知道會被打壓,還是要耐著性子坐在那裏幾個小時,臉色肯定跟陰天一樣,但他今兒堪稱和顏悅色。


    顧蘊鼓著小臉,不願承認這個事實。


    倒是鄭芮敏銳的想到了什麽,問道:“那些人沒問薑小姐的身份嗎?”


    那些人都知道霍衍未婚妻的身份,還不趁機取笑他?在那種情況下,能有好臉色?


    宋以琛猶豫了下,道:“霍總沒瞞著。”


    幾個字,讓無論遇到什麽事都能鎮定自若的鄭芮心中大為震動。


    霍衍竟然主動公開?


    這時,霍衍洗完澡走了出來。他換了一套休閑式的西服,穿了雙係鞋帶的棕色皮鞋,看起來神清氣爽,不見絲毫陰鬱。


    顧蘊控製不住情緒,上去問道:“霍衍哥哥,剛才宋以琛說,你在飯局上介紹薑不渝是你的未婚妻?”


    霍衍眉心微微一蹙,他不喜歡別人用這種語氣對他說話,這件事他也不需要對什麽人交代。


    他沉聲道:“顧蘊,你的問題,是不是逾矩了?”


    他們非親非故,還輪不到她來問。


    顧蘊眼睛微微一紅,委屈的癟著小嘴,走到了鄭芮的身邊。


    她是個淑女,剛才看起來像個妒婦,真是丟臉。


    鄭芮看了她一眼,對她安慰的笑了下,再對著霍衍解釋道:“顧蘊隻是關心你,怕你被人說三道四。”


    霍衍坐進沙發裏,道:“再怎麽說,薑不渝目前的身份就是我的未婚妻,這沒什麽可迴避的。你們瞧不起她,也是在瞧不起我嗎?”


    歐陽騰似笑非笑的瞧著鄭芮,見她臉上的笑容都不自然了。


    女人會為了男人爭風吃醋,再怎麽八麵玲瓏,在這方麵就難以控製了。


    歐陽騰慢吞吞的道:“鄭芮啊,現在霍爺的名字,跟那小辣椒是捆綁在一塊兒的,盡管扯後腿,但要是他們發帖子,左邊的名兒是霍衍,右麵的名兒是薑不渝。如果你是他的助理,也隻能這麽照章辦事,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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