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淼坐下之後,也在觀察左黎杉。


    隻是看左黎杉的外貌,李淼就能大致判斷出左黎杉的性格。


    俗話說,相由心生。


    以貌取人,都說是個不好的行為,實際上在人類社會生存,以貌取人是每個人每一天都在用的生存技能。


    街上擺攤算命的,也有相麵的說法,其實並不能說是一種迷信,而是更接近於一種經過總結歸納得出的經驗學說。


    以左黎杉來說:這人快四十歲,可以說正當年,嘴角卻已經出現了一些細紋。這就代表這人總是抿嘴思索,心思重。


    眉心豎紋明顯,代表這人總是習慣性的皺眉,性格嚴肅。


    衣著簡樸,以左黎杉的身份地位應當並不缺錢,就代表這人並不太在意旁人的評價,比較自我、自負。


    沒有一絲褶皺的衣角、塞得整整齊齊的衣襟、修剪的整整齊齊的指甲,表示左黎杉有種接近於強迫症的古板心性。


    左黎杉觀察李淼,看的是武功。


    李淼看左黎杉,看的卻是性格——因為左黎杉的武功,並不值得李淼有多在意。


    左黎杉左手提著袖子,右手提起酒壺,給李淼倒了一杯酒。


    “閣下,如何稱唿?”


    “錦衣衛千戶,李淼。”


    左黎杉思索了片刻:“四時千戶?”


    李淼笑了笑:“左掌門倒是知道的不少,我這個外號,就是錦衣衛內部也不是每個人都知道的。”


    “誰跟你說的?”


    左黎杉沒有迴答這個問題,自顧自的往下說:“錦衣衛十個千戶所,其他九個千戶多少都出過京,在江湖上也有名號。隻有閣下是一直在順天府,所以江湖上少有人知。”


    “我也是機緣巧合之下,聽過閣下的名號。”


    “閣下是指揮使大人的親信。”


    “到泰山派來,是錦衣衛指揮使朱大人的意思?”


    李淼淡淡的迴答道:“差不多。”


    左黎杉得到肯定的答複,抬眼看了看旁邊站著的梅青禾。也不多做掩飾,直接開門見山的對李淼說道:“如果錦衣衛需要華山派,我可以不碰。”


    “左某無意與朝堂爭利。”


    “五嶽劍派整合,左某勢在必得,也確實需要有個墊在底下的,但並不是一定非要華山派。”


    “若是朝堂有意,我可以再找一家,衡山派也可以。”


    “不過是多費些手腳。”


    聽他這口氣,好像並沒有把其他四派放在眼裏。換一家大派打壓,仿佛對他來說隻是小退一步,是可以輕描淡寫付出的條件。


    梅青禾在後方聽得怒火攻心,手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劍柄,手背上的青筋都暴起來。


    華山派確實在泰山派的打壓下捉襟見肘,近幾年也確實走在了滅門的邊緣。


    李淼跟梅青禾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已經說過了這些話,隻是梅青禾當時並不願意承認。


    但眼下,左黎杉這個五嶽劍派的盟主,已經是赤裸裸的把這盤算擺到了桌麵上,當著梅青禾這個華山劍派嫡傳弟子的麵,把華山派當成自己手上的籌碼,肆意的推來讓去。


    這對視師門傳承更甚於自己性命的梅青禾來說,是難以接受的侮辱。


    如果不是李淼在她前麵坐著,梅青禾此時已經要拔劍朝左黎杉刺過去。


    左黎杉看了梅青禾一眼,並不在意。


    朝堂要在五嶽劍派埋一顆釘子,他並不會有多大意見,反而抱持著一種歡迎的態度。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朝廷確實沒有能力鏟除每一個江湖大派,但適當的監視和控製是不可避免的,幾乎每個大派裏麵都有錦衣衛埋下的暗探。


    像這樣擺明車馬的安排釘子進來,反而是一種朝堂默認五嶽劍派成立的意思。


    在左黎杉看來,梅青禾跟李淼走到一起,就代表華山派已經倒向了朝廷。從門派存亡上來說,自無不可。但從江湖上的規矩來說,華山派此舉已經是自絕於江湖同道。


    有了這個把柄,華山派以後再不可能與泰山派爭奪主導地位。


    如此,把華山派讓給朝廷,換取朝廷對五嶽劍派整合的默許,在左黎杉看來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李淼聽懂了左黎杉的意思,輕聲笑了笑。


    他抬起手壓了壓,製止了梅青禾緩緩拔劍的動作,示意她稍安勿躁。轉頭對左黎杉說道:“左掌門,想法倒是多。”


    “慧極必傷。心思太重的人,一般都活不長久。”


    左黎杉皺了皺眉,緊緊盯住李淼的雙眼:“閣下……什麽意思?”


    “我說你想太多。”李淼笑著說道。


    “你想的這些有點道理,可從一開始就想錯了、想偏了。”


    “你看錦衣衛沒有直接殺上泰山派,而是我一個千戶單槍匹馬上門,把你鬧過來,是要跟你談生意?”


    左黎杉沒有說話,而是一副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向李淼,仿佛在說“不然呢?”


    你一個五品的千戶,帶一個一流水準的手下見我,不是表明沒有動手的意思,要跟我談談條件,還能做些什麽?


    “有沒有一種可能,錦衣衛是要滅了泰山派。”


    “但我直接把你引下來殺了,後麵再滅你的門會更省事?”


    李淼輕描淡寫的說道。


    在一旁站著的費俊軒麵色一變,快步走出門外,左右張望。


    他怕外麵已經有錦衣衛帶著強弓勁弩包圍,要在此處了結左黎杉的性命,要真是這樣,就是他親手把左黎杉引進了錦衣衛的圈套,他萬死難辭其咎。


    可他忐忑的探出身子看向外麵,街上隻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幾個江湖人士在外麵探頭探腦,看見他急忙轉身裝作路過。


    沒有精兵,沒有勁弩,沒有埋伏。


    費俊軒不放心,走到街上左右看了看,甚至抓了幾個江湖人士細問,又運使輕功上房觀察,都沒有發現異狀。


    他這才放下心來,迴身走迴屋內,朝左黎杉點頭示意。


    李淼也開口道:“放心,確實隻有我們兩人來。”


    他看向一直坐在原地恍若無事的左黎杉:“左掌門應該是想著即使有埋伏,以你的武功,全身而退也不難。”


    左黎杉沒有迴答,默認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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