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錚扶起跪地的妻子,雙手緊攥,正要發火。


    葉清彥見勢不對,按住葉父,搶先開口。


    “大伯,陛下對葉家的態度,大家心中皆有數。半年前南蠻屢屢在交界挑釁,燒殺搶掠,前線告急,你卻非要離開軍營,轉投禮部,這讓陛下在危難之際無人可用,對你心生怨懟,這可是事實吧。”


    短短幾句,瞬間打散了葉錚萌芽的怒氣。


    葉錚身形顫抖,幾乎要站不住。


    這事一直是他的心病。


    每當夜深人靜,他總是夢迴沙場,百姓的哀嚎、袍澤的鮮血與先父失望的眼神,交相纏繞,令他屢次驚醒。


    葉錚自嘲的笑笑,現在他已經是京城人盡皆知的臨陣脫逃的懦夫了。


    他對不起父親,對不起“葉家男兒當有誌,隻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的教誨。


    葉錚羞愧的低下頭,沉默無言。


    葉清彥話鋒一轉,長歎一聲:“堂哥突遭橫禍,雙腿殘疾,太醫束手無策,我何嚐不心痛。可現在堂哥眼下確實無法繼承爵位,伯父您又隻是個禮部的小管事,前途無望,難道您忍心看著侯府走向沒落嗎!?。”


    二叔見兒子開口,連忙附和道。


    “大哥!彥兒學問做的不錯,仕途一片坦蕩,你就為家族的長遠考慮,將他記在名下吧,如此才能保全家族榮耀啊!”


    桑知在一旁聽得直蹙眉。


    原來家中現在是這麽個光景。


    她離家時尚小,雖許久未見父親,但她篤定父親不是這等貪生怕死的小人。


    因為方才一進門,她就注意到了父親。


    身形偉岸,腰身挺拔,黑發直如鋼針,劍眉英挺,此乃龍虎之相,天庭飽滿如立壁,顴骨飽滿五指容,有封侯拜相之命。


    而且她記得...父親是有武藝傍身的,尤其是槍,耍的最好。


    與父親的名字正相應。


    錚。


    祖父取這字是期許父親能繼承先祖遺風。


    因著曾祖父驍勇善戰,善用兵器。


    每當利刃相交,必發出錚錚之音,猶如龍吟虎嘯。


    父親也不負所望,一手銀槍使得出神入化。


    日輝灑金,映刃如霜。


    槍纓翻飛,每一揮都帶著颯颯的破空聲。


    可父親現在不知道為何,一身頹廢氣,居然還主動辭去武職!


    整個人瞧著蔫頭耷腦、窩窩囊囊的,實在是對不起這麵相!


    秦氏瞧著長子表情有所鬆動,狠心逼他一把,起身往牆上撞去:“梅氏!得你一個不孝兒媳,是我葉家大不幸!我這老婆子日後黃泉之下,何以顏麵見列祖列宗?!”


    “今日,我唯有一死,方能向祖宗謝罪,以保家門清譽!”


    丫鬟婆子見狀紛紛去攔,亂作一團。


    葉錚和梅氏眼中露出絕望。


    逼死長輩這名頭壓下來,他們還有什麽活路!


    難道今日這爵位終是保不住了嗎。


    桑知喜靜,亂七八糟的人吵的她頭腦發蒙,隻想快些解決了這事。


    她揉了揉眉心,定睛一看,父母的子女宮雖然有所暗淡,但是顏色並不深,證明兄長殘疾尚有轉機。


    再想到,既然是太醫都束手無策的病狀,她幾乎可以斷定兄長並非患病,許是跟陰邪之氣有關。


    桑知心裏有了計較,猛然將茶盞往地上一擲,喝道:“安靜!”


    霎那間,哭鬧聲、勸說聲消失的一幹二淨,眾人的視線集中在桑知身上。


    桑知小嘴叭叭叭,一點不客氣。


    “一個見我兄長癱瘓,想趁虛而入,謀取富貴,一個說我母親不孝,不過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秦氏哪能聽得這話?


    她氣紅了眼,當即就要衝上去教訓這個膽大包天的丫頭。


    桑知也不躲閃,威脅道:“你們也知道陛下對我父親不喜,你們就不怕我父親上書,讓陛下收迴爵位,想必陛下是樂意至極,到時候魚死網破,誰都得不到。”


    話音落,秦氏揚在空中的手頓住。


    她沒想到,一個黃毛丫頭,說話做事竟如此決絕。


    桑知也沒指望秦氏被一句話唬住,從此老實的安分守己。


    唯有抽薪止沸,才能徹底斷絕秦氏的欲念。


    “就以三月為期,我若治好兄長,你們便老老實實歇了心思,並且屆時我兄長身好之際,便是二房分出侯府之時,我若做不到,三個月後,為了侯府長遠,父親可以過繼孩子。”


    隻不過不會過繼二房的孩子。


    桑知在心裏默默補充。


    此言一出,眾人驚愕不已,一時都忘記說話。


    見桑知看向自己,葉錚連忙附和:“我沒意見。”


    葉錚對女兒心懷愧疚,這麽多年都沒能為女兒做些什麽,連個健康的身體都沒給女兒。


    如今家中的情況,爵位早晚是落在二房手中的,不如順著女兒的意思。


    女兒開心就行。


    反正他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梅氏不忍讓女兒吃這個苦,她侍候婆母半個月,整個人消瘦了一整圈。


    可女兒如此堅定,丈夫也同意了,她也不好在再說什麽,也抽抽嗒嗒的同意了。


    葉清彥扭頭瞥了葉清挽一眼,見她表情滿是輕蔑和不屑,便放下心來,也點頭答應了。


    他的堂哥,這次癱的離奇。


    這輩子隻怕是都站不起來了。


    “我還可以替母親,好好侍奉侍奉祖母。”


    桑知磨了磨牙,又說了一句。


    她可有很多辦法,能侍奉的秦氏終、身、難、忘。


    秦氏聞言,差點笑出聲。


    又摔杯子又吼的,她以為這小丫頭要幹什麽呢。


    原來是給她講了個笑話。


    她這大兒子也是真可憐,一個孩子癱了,一個神誌不清了。


    虧她方才還以為這丫頭有幾分膽色,原來是個沒腦子的!


    這倆夫妻居然也跟著附和,跟著胡鬧,難道是她逼的太緊,將人逼瘋了?


    秦氏傲然應允,毫無憂懼。


    且不說桑知治不好葉宵,單侍疾一事,她有千般手段可施,不出三日,必定令她知難而退。


    桑知不願多言,隻惜字如金道:“一言為定。”


    說罷,她走到母親身邊,輕拍她膝上塵土,挽著二人離去。


    葉清挽望著他們的背影,暗自與係統竊笑。


    【她怕不是在外麵流浪傻了,竟然出此狂言,你不是說這葉宵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嗎,我倒要瞧瞧她如何救得。】


    三個月的相處,葉清挽對係統的話深信不疑。


    係統:【三個月前,葉宵癱瘓概率是100%,現在經過數據更新,概率是80%。】


    【什麽八十?什麽意思?】


    係統:【......】


    【就是八成會癱瘓。


    我原來同你講過概率的。】


    三個月的交流,係統不止一次感覺,跟人類交流好累。


    葉清挽笑不出來了,急切道:【什麽?!為何變了,你想辦法,千萬不能讓他站起來!】


    係統刺啦兩聲。


    【那你就盡快讓我對桑知進行二次檢測,排除了這個變量的不確定性因素,我才能重新計算。】


    聞言,葉清挽冷笑。


    【就是因為她啊,那你的所謂數據定然是錯了,此等寒酸之人能有何威脅,你就不能直接把她忽略嗎。】


    係統:【.......】


    真的沒法溝通。


    電流好累,不想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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