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元剛剛走出宮門就碰見了中車府令趙高,趙高官職雖遠低於畢元,但卻是秦王麵前的大紅人,因此畢元不敢有絲毫怠慢,當即拱手施禮道:“府令大人。”


    “哦?廷尉何故如此驚惶失措?”趙高故意裝出了一副關切的神情。


    “大王要將獄中兩萬餘人斬盡殺絕,本官怎能不急?”畢元微微顫抖著頭顱,語氣中更是充滿了無奈,“秦王對府令大人向來言聽計從,還請府令大人諫言規勸才是!”


    “不妥。”趙高背過手,陰陽怪氣道,“且不說大秦之法不二出,獄中皆為妖言惑眾之輩,如不依法嚴懲,大秦法統威嚴何在?但說大王正處氣頭上,何人敢勸也?”


    “這……這卻如何是好?”見趙高不肯答應,畢元頓時急得是團團轉。


    又等了片刻,見火候也差不多了,趙高這才猛地一敲腦門,若有所思道:“在下倒是想起一人,或可以說動秦王。”


    “何人?”畢元仿佛是溺水者抓到了救命稻草,他趕忙停下腳步,焦急地詢問道。


    “長公子扶蘇!公子一言,遠勝你我千言也!”趙高隨手拍了拍畢元的肩膀,還沒等他迴過神來,趙高已然駕車揚長而去了。


    是啊!扶蘇公子不但是秦王長子,而且性情溫和,心地善良,讓他出麵勸說秦王真是再合適不過了。念及到此,畢元一臉的愁苦之色頓時化為了烏有,他當即登上車駕,探身朝馭手吩咐道:“快!去長公子府!”


    待畢元驅車趕到扶蘇府邸前,早已過了下半夜,但他救人心切,也顧不上許多,徑直踏上台階,便將府門敲得是震天響。許久過後,府門終於緩緩打開了一道縫隙,從縫隙裏露出一個腦袋:“三更半夜,何人在此喧嘩?”


    “麻煩小哥通報扶蘇公子,廷尉畢元求見。”畢元恭恭敬敬地答道。


    “公子正在熟睡,廷尉大人明日再來吧。”門吏邊說邊收迴腦袋,準備關門。


    “人命攸關,萬萬等不得!”畢元一急,連忙用身子頂住門縫,然後伸手按住門吏的手臂,“速去通報公子,就說廷尉畢元緊急求見!”


    “那……那大人稍等。”見畢元賴著不走,門吏無奈之下,隻好答應了。


    大約過了半柱香功夫,身披白袍的扶蘇就匆匆迎了出來:“廷尉大人深夜到訪,不知有何見教?天寒地凍,快請大人入府相敘。”


    “事關緊急,老臣在此長話短說了!”再過幾個時辰,那兩萬多名囚徒就要被統統押赴刑場處決了,畢元怎能不急,“因詆毀秦政而入獄者已有兩萬餘人,公子可曾知曉?”


    “略知一二。”扶蘇揉著惺忪的睡眼,微微點了點頭。


    “公子可知,大王將以何處?”畢元追問了一句。


    “無非杖責一番以作告誡,還能殺了不成?”扶蘇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不以為然地說道。


    畢元聽罷急得是直跺著腳:“公子!大夢該醒也!秦王詔書已下,今日午時盡數處決在押人犯,一個不留!”


    “甚?甚!”扶蘇倒吸一口涼氣,睡意頓時消失得一幹二淨,他不可置信地上前一步,一把拽住畢元的衣襟,“胡說!斷不可能!獄中少說也有兩萬之眾,父王豈能斬盡殺絕?”


    “臣豈敢胡言亂語?如今能勸大王者惟公子也!”畢元兩腿一軟,重重跪在了扶蘇麵前。


    “廷尉速速請起!既是如此,扶蘇斷無推辭之理!”扶蘇趕緊上前托起畢元,然後轉頭吩咐道,“備車!入宮!”


    沒曾想,扶蘇風風火火趕進王宮的時候,嬴政卻已然剛剛睡下了。扶蘇知道自從李信兵敗後,父王便是寢食難安,歇息極少,今日難得入睡,他自然不忍打擾。扶蘇連忙伸手攔住正欲進殿稟報的內侍,然後徑直退入殿廊中佇立等候。


    直到天色漸漸泛白,寢宮內方才傳來了內侍特有的尖銳嗓聲:“宣公子扶蘇覲見。”


    扶蘇急忙整好衣冠,強打起精神大步踏進了寢宮。寢宮內,秦王嬴政正軟軟地靠在王榻上,一臉疲態。隻見他隨手接過內侍銅盤中的熱汗巾,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爾後將汗巾扔迴盤中,揮手示意內侍退下。一時間,偌大的寢宮中就剩下了父子二人。


    “何事,說罷。”嬴政稍稍坐直身子,捂著被褥淡淡地問道。


    “父王,國家動蕩,首要大計在於安定人心!”扶蘇低頭艱難地陳述道,“我軍新敗,國人戶戶皆有喪丁之痛,些許抱怨亦在情理之中,其間雖對父王稍有微詞,但並無礙大局。兒臣以為隻須嚴懲訓誡,罰做苦役便是,死罪似太過矣!此中利害,懇請父王三思而後決!”


    “鳥!小子倒教訓起父王了!”嬴政忍不住爆了粗口,他猛地一甩被褥,光腳跳下王榻,伸手狠狠地摑了扶蘇一掌,扶蘇被打得兩眼直冒金星,當即跌坐在地上,“婦孺之見!婦孺之見!汝身為大秦儲君,行事卻如此心慈手軟,將來何成大事乎?”嬴政用手戳著扶蘇的鼻梁,胸口急促地喘息著。


    扶蘇麵色慘白地爬起身,哭泣著死死抱住了嬴政的大腿:“父王息怒!”


    “本王如何不怒?”嬴政滿臉失望地抬腳踹翻了扶蘇,“來人!”


    值守在寢宮外的內侍聽到聲音急忙走了進來:“大王有何吩咐?”


    “傳詔!授扶蘇監軍之職,即刻離國赴九原大營任職,未經奉詔,不得還國!”嬴政坐迴榻上,死死盯住扶蘇,繼而冷冷地說道。


    “兒臣領命。”扶蘇重新跪直身子,隨手抹去了臉上的血淚。


    “扶蘇,知汝何錯乎?”嬴政終於漸漸恢複了平靜。


    “請父王言明。”扶蘇惶恐地匍著身子。


    “不知其錯,如何改錯?待到九原後,汝再自個揣測去吧!”嬴政慢慢閉上了那雙通紅的眼睛,“汝自小性格軟弱,正可藉此在外曆練一番,父王深意汝可知曉?”


    “謝父王教誨,請父王保重身體,兒臣去了。”扶蘇哽咽著向嬴政重重叩了三個響頭,然後踉蹌地爬起身,含淚退出了寢宮……


    扶蘇剛離鹹陽不到數月,正值盛年的秦王嬴政便由於操勞過度,及先前一連串打擊,驟然病倒了。得到宮中內侍傳來的密報,趙高頓時大喜過望,他當即決定提前開始實施第二步計劃。沒過幾日,兩名方士就被趙高帶到了嬴政的病榻前。


    “大王,此二人乃是齊國名醫盧生、徐福。”趙高低聲稟報道。


    見秦王點頭,盧生於是徑直走到榻前,他低頭細細觀察了一番,然後從袖中取出一盒裝有數顆紅色小藥丸的木匣,轉身向著旁邊的內侍總管囑咐道:“一日三顆,切記送溫水服用。”


    內侍總管趕忙接過木匣,正要服侍嬴政用藥,卻見嬴政撇過頭無力地擺了擺手,趙高何其聰明一眼就看出了秦王的心事:呂政這是怕藥丸有毒,不敢放心食用也!


    “臣趙高願為大王試藥!”說罷,趙高率先從木匣中取出一顆小藥丸,送入口中,然後接過溫水,眼也不眨地將藥丸咽了下去。


    過了許久,見趙高並無任何異狀,嬴政終於放下心來,張口隨之也服下了丹藥。不到半盞茶功夫,嬴政蒼白的臉上重新出現了一絲紅潤,原先無神的雙眼,也漸漸有了光彩。又過了片刻,嬴政竟不用任何人攙扶便利落地坐了起來。


    眼見太醫症治數日卻不見絲毫起色的病情隻在一瞬間就被盧生治好,嬴政不禁大悅道:“二位真乃神人也!且說,要何賞賜?”


    “大王,吾二人平生之願隻在出海尋訪長生仙藥,毋須任何賞賜!”徐福隨即拱手道。


    “哦?莫非天下真有長生仙藥乎?”嬴政心頭不禁怦然大動。


    “正是!東海間有一仙島,名曰蓬萊。若能尋得此島,自可得長生仙藥也!”徐福搖晃著腦袋,毫不遲疑地迴答道。


    “不知二位何時可以出海?”嬴政兩眼直放光,他有些迫不及待想得到長生仙藥了。


    “尚缺童男童女百人,湊齊後即可出海。”盧生的臉上露出了難色。


    “此有何難?趙高命汝即刻挑選童男童女,送予二位仙人……”話說一半,嬴政似乎想起什麽,突然把話打住,“不!盧生留任宮中,接替太醫令之職!由徐福出海尋訪仙藥!”


    “諾。”趙高煞有介事地領命而去,就在轉身的刹那,趙高的嘴角竟陡然揚起了一抹難以察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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