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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朔軍鎮終於收到了樞密院的複函,措詞嚴厲,痛批其越境行動,擾亂節度使統一部署,責令限期改正,下不為例。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石繼威一笑置之,如此結果,早在其預料之中。把自己這個校尉撤職查辦,樞密院總歸要看一看太子的反應,況且雖然上次的軍報值得推敲之處甚多,但終究邊關太遠,要查驗真相所需物證人證太過於繁瑣。


    也難怪石繼威心情大好,懷荒之事既已有結論,父親那邊的態度竟也有所緩和,之前暫停的財物又重新續上。二弟石繼禮迴京繼續主持家中的生意,而三弟石繼崇也算是洗心革麵,不再胡鬧,要了個國子監的名額,帶著個跟班王之淩也去了憲京。石家正蒸蒸日上,想必父親的心境也有所變化,不再試圖過於打壓自己在軍中的動作。石家畢竟是需要軍中的力量,即使讓太子和皇後不喜。


    之前的籌謀,就等著樞密院的複函,當然還有父親大人的迴心轉意,如今他就好大展拳腳。


    前兩日,駐紮北翼城的神威營軍候李德遠具文建議,正值冬季,護城河水幾乎斷流,不妨拓挖護城河,加深加寬,一旦完成,懷朔軍鎮勢必更固若金湯。這十三軍鎮之首,至此就蓋棺論定了。


    李德遠雖憨厚老實,平時不善言辭,不過這個主意卻正合石繼威心意。他正要就整個懷朔軍鎮再加固,而護城河就是其中最為重要之一環。如今財力不缺,正是天賜良機。


    軍報以八百裏加急報送到兵部,石繼威便開始著手護城河拓寬一事。此次工程浩大,即使人力和財力兼具,恐怕也得到開春時節才能完工。


    兵部的批文很快下來,既然各項開支由軍鎮自行承擔,當然是樂見其成。護城河拓寬一事,石繼威便交由神威營軍候李德遠全權負責。既然此事由其建言,自然也會盡心辦事。


    潘子翰對於護城河的拓寬倒也沒意見,不過是看作石繼威繼續鞏固戰力之法,也為其更進一步做準備罷了。


    端木序對關城防禦還知之甚少,都是在觀察和揣摩。天更冷,懷遠峰上早已凍住,護城河已變成壕溝。


    在如此天寒地凍之時,人人都忙著躲進屋裏,或圍爐取暖,或喝酒閑聊。不過讓人詫異的是,有儀軒的二掌櫃,頻頻出現在北翼城,甚至還帶來了個義工隊,聲稱是為邊防貢獻綿薄之力。


    待眾人知曉那簡小弱與軍候李德遠關係不淺時,也就紛紛釋然了。甚至有不少兵士對李軍候的手段,暗暗翹大拇指。看看李軍候老實巴交的樣子,不曾想竟是情場高手,把有儀軒的二掌櫃給拿下了。那簡二掌櫃,要模樣有模樣,有身材有身材,關鍵是身家清白,可不是普通的營妓可比。


    在這刺骨寒冬,李德遠卻最是春風得意,拓寬護城河一事不僅得到校尉大人極力支持,要人給人,要錢給錢,如果此事做成,校丞之位恐怕也指日可待了。官場得意,情場更得意。恐怕是李家的祖墳上冒了青煙,去有儀軒飲酒幾次,不曾想小弱竟然對自己芳心暗許,然後更是主動出手相助。


    石繼威躊躇滿誌,潘子翰不問世事,李德遠春風滿麵,不論各人何種心情,河中縱然無流水,時間該過也得過,歲除來到了。


    除夕夜半,懷朔很冷,關城很冷,神機營所在也很冷。在營房中的擁衾而眠,在營房外的也時不時去烤一烤炭火,隻有一道人影例外。端木序孤身一人,來到了譙樓上,天上無雲,不過殘月隻剩一絲,甚是讓人留不住。有巡邏的士兵以為他難以入眠,他確實也難以入眠。今夜,好難入眠。


    除夕,自然是家人團聚時,但端木序卻不是思鄉,他不知道家鄉何處。他也不是思親,他知道皇甫叔一定過得比自己好。他也不是在想那個終南山上的倩影,他也知道她一定過得很好。


    歲除之夜,殘月如絲。他想看的,便是這殘月的隱去。明微知著,欲知天地,得先觀萬物。日月起落間,風雲變幻時,天道運行其中。


    今夜難以入眠的,不止他一人。數百裏之外,終南山頂,樓觀台上,也是一道人影孑然獨立。不知是站得厭了,還是興致來了,那道人影飄飄然,如清風入竹海,便站在了層層竹梢之上。


    比竹葉大不了多少的玉足一步一步在竹尖上行走著,大片昏綠中有這麽一處白影不斷的遊走,好似跟著天上殘月慢慢隱去的方向。


    趙落葭不是在追月,而是在思鄉和思親。在憲京之時,特別是在過去三年,她無時無刻不想離開那冷酷的宮城。而如今以修行之名,來到這千裏之外的終南山,在除夕之夜,她難免會想起宮城內的那個他。當然除了他,她更想她。在皇陵之中,不知她會不會感覺到冷清。一行清淚順著玉頰滴到竹葉之上,滾動往下,不知明晨的白霜是否苦和鹹。


    也許這還不是最傷心處,又一行清淚緩緩流下。


    趙落葭從懷中輕輕拿出一個金絲繡袋,上麵溫熱的體溫在這寒風中很快就蕩然無存。她的手微微發抖,不是因為這竹林高處風太冷。而是因為繡袋內的兩張紙片一張泛黃,一張枯黃。


    泛黃的紙張上,幾行工整的小字,“落葭,如你看到這張紙條,我已不在世間。母女一場,我已知足。恐你孤身於世上,對身世毫不知情。我便打算於你十六歲後告知你實情,如我一旦先去,則到時由桂公公交給你。”此處明顯有淚水浸染的痕跡,“我是你的小姨,你的生母是楚白葦。切記,此事勿告知他人,甚至你的父皇。小姨楚雪喬。”


    而枯黃的紙張上,隻有一行小字,“落葭我女,為母希望你康樂一世。”


    雖然這紙張的每字每句她都爛熟,但心緒如何能平。承靈之後,她深居永和宮,研習《逍遙遊真解》,不曾想宮中來了個不速之客。在無人察覺處,遞給她一個繡袋,並叮囑萬萬不可告知他人,更不要輕舉妄動。


    自此後,她才想法離開宮城,不然害怕自己忍不住要去查,那樣可不是白白浪費了小姨的良苦用心。但她終究不可能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做。


    有人登高望遠,不管是城樓,還是竹林高處,都想看得更遠,思緒能飄得更遠。有人卻往窄處走,暗處尋。鎮撫司指揮使李牧此時卻待在了憲京荒郊亂墳崗,蔓草縈骨,拱木斂魂,天上一絲殘月,清冷如此。不過這鎮撫司的當家人,在大憲國人眼中,可比這亂墳崗還來得恐怖些。他昏暗的身影沒入進昏暗的亂墳崗中,倒是十分自然。


    他不是在這裏陪伴哪位故人。他早已經是孤家寡人,在這世上無牽無掛。他隻是在等待,目光投向了遠處那座新塚。


    新塚很新,與其它早已塌陷低矮的土堆比起來,還算是整齊。新塚前豎著一塊木牌,刻有幾個大字,“故主何公若望大人之墓”,一看就是出自村裏哪個匠人的手筆,談不上什麽筆法深意。大抵是何府的舊人聽聞自家大人身故後,給他收殮的。


    月色更昏暗,還有些不知名的蟲子在這寒冬中也還在鳴叫,斷斷續續,不成章法,亂墳感覺更亂。不過李牧的心思沒有煩亂,因為他看到了一道人影靠近了那座新墳。


    “果然是他。”


    他沒有現身,依然藏在遠處的暗影中,甚至連唿吸都屏住,整個人此時真的與這亂墳崗融為了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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