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挨著很近,卻沒有半點曖昧的成分在裏麵,譚姝能聞到他身上清冽又好聞的氣息,這讓她心安……


    ……


    前麵的樹枝越來越密,幾乎沒路可走。


    譚姝白皙的手臂被樹枝劃破,一陣陣火辣辣的痛。


    兩個人穿過密集的叢林,往裏麵走了不到15分鍾,譚蕭的墓就已經隱約能夠看見溲。


    譚姝顧不得腳邊的蔓藤牽絆,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去。


    厲紹憬緊跟在她的身後,替她撥開身側的樹枝。


    譚蕭的墓前,譚姝停下來,大口的喘著氣,臉色已經蒼白恧。


    很快,她的視線開始模糊,忍不住的眼淚像線珠子一樣掉落。


    譚蕭的墳前,說是墳甚至也不確切,不過是這荒山野嶺中一處長滿雜草的土堆。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顯得過分蒼涼。


    譚姝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瘋了一樣的衝上去,將墳頭上的野草一把把的拔下來,手心裏的被蔓藤青草的草刃割得全是口子,血順著指縫一點點的往外流,她哭的泣不成聲,不忍心看著哥哥死後的境地也如此荒涼。


    厲紹憬一把將她拽起來,從身後將她死死的固定住:“譚姝,你哥哥看到你這樣,是會難過的。”


    譚姝轉過身,撲在厲紹憬的懷裏不受控製的嚎啕大哭。


    她從沒有想過,會是這樣……


    ……


    譚姝哭累了,坐在一旁,眼睛紅腫的看著厲紹憬蹲在墳前,用手裏的戶外刀將墳頭上半人高的野草一把把割去。


    他的動作很輕,也很慢,像是深怕會吵到長眠於此的譚蕭一樣。


    很快,墳頭露出了原有的模樣,可在滿天滿地的綠色中,依舊顯得不那麽顯眼。


    厲紹憬扔了手裏的戶外刀,挨著譚姝坐下了。


    他扯動了身上的傷口,疼的臉色發白,可即便是這樣,他仍舊一聲未吭。


    譚姝側過臉來,剛好有陽光從濃密的樹枝間照射進來,影影綽綽的碎金色光芒照在譚蕭墳頭的一角上。


    譚姝盯著眼前不遠處的墳頭,情緒難掩。


    她看了厲紹憬一眼後,垂下目光,道:“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從不敢親口問你,我哥死的時候是什麽樣,隻要一想到這些,我……”


    厲紹憬伸出滿是草藤汁液的手,在她的肩頭拍了拍,算是安慰。


    “我一直不敢把真相告訴給我的父母,我隻說他從山上掉落,摔死了,由於救援難度所在,這才一直沒有找到屍體,如果我告訴他們,我哥是活活被野獸給撕碎……”


    說到這裏,譚姝已經哽咽的發不出聲音來了。


    厲紹憬轉過頭看向她,眸子裏有流光閃過,他垂下頭,知道這樣的一幕對於活著的人該有多殘忍。


    譚姝強忍的淚意,拚命的壓製著自己的情緒,長長的吸了口氣,道:“我現在才明白,我嫂子為什麽會遲遲無法從這段陰影中走出來。”


    厲紹憬點頭:“她和我一樣,目睹了一切。”


    譚姝點了點頭:“可即便如此,我想我哥用他的命救下了你和我嫂子,他也一定是欣慰的。”


    厲紹憬沒有接話。


    “隻是,他一個人躺在這裏太可憐了,厲總,我想帶他迴去……”譚姝認真的看著厲紹憬說道。


    厲紹憬許久也沒有說話,定定的注視了譚姝片刻後,才說道:“恐怕有些難度……”


    “為什麽?”


    譚姝不死心,她隻想帶著哥哥的骸骨迴到臨城,那裏才是他的家。


    厲紹憬搖了搖頭,抬頭朝著墳頭的方向望去。記憶像河水倒流一樣,兇猛的向他湧來。


    23歲的譚蕭仿佛正從叢林的深處向他走過來,並抬起手,語氣輕快的和他打著招唿:“紹憬,你還好嗎?”


    厲紹憬的思緒在快速的倒退,直退到他們大學畢業的第二年。


    厲紹憬在國外讀學位時,特意申請了長假迴國,為的就是陪譚蕭這一次野外探險。


    譚蕭是個喜歡尋求刺激的人,和厲紹憬的一成不變有些明顯的區別。


    厲紹憬受家教的影響,早在少年時期,就沉穩的像個垂暮老人。


    可即便性格迥然,兩個人的愛好卻出奇一致。


    厲紹憬雖不喜歡探險,可他卻喜歡和譚蕭跑遍全國各地,去探索他所不熟知的領域,他的生命裏太缺少這種新鮮的元素。


    雲南的原始森林之旅,是譚蕭在高中時期就一直存有的一個夢。


    畢業後,他和曲靜涵沒有繼續讀研,而是選擇留在了一家跨國公司工作。


    兩個人工作不到半年,就私下裏領了結婚證,婚禮沒有操辦,除了家人以外,也隻通知了厲紹憬。


    厲紹憬當時還在國外,因為學業的問題,一時間沒法迴來。


    可即便如此,他依舊坦然的祝福他們,並送了譚蕭和曲靜涵一輛價值上百萬的車。


    譚蕭想拒絕,可曲靜涵卻收下了。


    曲靜涵的家世不俗,也算是名門之後,看中的自然不是錢。


    她對著譚蕭說:“這是紹憬的心意,你不必拒絕,等紹憬結了婚,我們一樣可以禮尚往來。”


    聽得曲靜涵這樣講,譚蕭才應允收下了。譚蕭一直很聽曲靜涵的話……


    隻可惜,來雲南是他唯獨隻有一次沒聽曲靜涵的,卻也正是因為這一次而送了性命。


    8年前的今天,也正是三個人著裝齊整的趕來雲南的日子。


    曲靜涵不放心,無論如何這一趟也要選擇同行,譚蕭沒辦法,答應了。


    三人帶著戶外探險的裝備和食物,在山腳下村民的勸阻下,最後,還是進了山。


    8年前的這一天,遠沒有今天這麽風輕雲淡。


    三個人走了不出半天,山裏就開始下起雨來,瓢潑之勢,下了足足有3個多小時。


    本就是陰天,天黑的早,曲靜涵一個女孩子到底膽量不足,拽著譚蕭說什麽也不肯再深入往裏走。


    其實,厲紹憬是同意曲靜涵的想法的,畢竟森山裏早就沒有了路,容易迷失方向,加之大雨過後,山路濕滑,再繼續深入實在危險。


    三人在此處產生了分歧。


    走了一天,又淋了大雨,曲靜涵餓的力氣盡失,人也焦躁了起來。


    三人圍坐在一處相對寬敞的空地上休整,譚蕭還不滿的和曲靜涵吵了幾句嘴。


    譚蕭怪曲靜涵膽小,嘟噥著一開始就不該把她帶來。


    而曲靜涵則為了他的安全著想,也不免有些委屈。厲紹憬身前,她雖沒有過分責備譚蕭,可脾氣總歸還是有的。


    小兩口在這裏吵架,厲紹憬也不好多說什麽,起身往裏麵走了10幾米,探了探前麵的路後,這才轉身迴來,對著譚蕭說道:“我們迴去吧。”


    譚蕭像是炸了毛一樣從地上彈跳起來:“開什麽玩笑,我們走了還不到十分之一,就這麽迴去了?”


    厲紹憬的眉頭緊蹙,朝著已經臉色難看的曲靜涵看了一眼後,說道:“靜涵堅持不了那麽久的,況且,前麵像是快腹地,多深根本不知道,而且也難保沒有野獸毒蛇出沒,還是安全第一。”


    聽到厲紹憬口中提到毒蛇,曲靜涵的一張小臉都嚇青了,無論譚蕭再說什麽,她都不肯再往裏麵走了。


    她背著自己的戶外背包,從地上起身,怒向譚蕭道:“既然你們這麽喜歡刺激,你們去好了,我自己迴去……”


    偌大的原始森林,憑曲靜涵一個毫無經驗的小丫頭根本走不出去,譚蕭也是氣壞了。


    從地上拎起背包,趕忙去追大步走在前頭的曲靜涵,厲紹憬也隻能帶上自己的裝備,跟著二人繼續行進。


    可走著走著,厲紹憬覺得不對了。


    與此同時,前麵的譚蕭也停住了腳步,四周尋望著。


    兩人一前一後對視了一眼後,臉色變了。


    天色原本已經漸黑,而他們又迷路了……


    曲靜涵一直在哭,埋怨是譚蕭非要來這麽危險的地方。


    而譚蕭被她哭煩了,也壓不住火,氣急敗壞的說道:“要不是被你拖累,我們也不至於迷路,我和紹憬之前也不是沒去過其它的探險地,每次不都好好的?”


    聞言,曲靜涵哭的更甚了。


    譚蕭將背包扔在地上,從裏麵取出了水壺,喝了兩口後,對著厲紹憬說道:“紹憬,你留在這兒陪著靜涵,我去前麵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來時的路。”


    厲紹憬點頭,而曲靜涵依舊垂著頭賭氣。


    譚蕭拿著手電往前麵去了,人很快消失在高大的草叢裏。


    厲紹憬蹲在地上,將水壺遞給了曲靜涵。


    曲靜涵接過,喝了一口後,淡淡的說了聲:“謝謝。”


    厲紹憬性格較悶,看著哭紅眼睛的曲靜涵,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得直起腰來,到兩米開外的地方站了,順便觀察周圍的地形。


    大約過了15分鍾,叢林的深處似乎有動靜傳來。


    曲靜涵以為是譚蕭迴來了,從地上起身。


    可還沒等抬起腳步,厲紹憬就已經衝過來,將她護在了身後。


    厲紹憬的臉色空前的凝重,他仔細的聽著前方不遠處的動靜後,對著曲靜涵說道:“別亂動,不像是譚蕭迴來。”


    曲靜涵的臉一下子白了,躲在厲紹憬的身後,抓著他背上的登山服,哆嗦著問道:“不是譚蕭,會,會是誰?”


    厲紹憬沒有說話,目光如炬的盯著叢林深處。


    片刻後,厲紹憬臉上的血色也已經褪盡了,他側過臉來,對曲靜涵說道:“靜涵,從現在起,你要記住我說過的每一句話。”


    曲靜涵似乎也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躲在他身後用力的點頭。


    厲紹憬說:“我不確定正在接近我們的是什麽東西,也許是譚蕭迴來了,也可能是野獸。如果是後者,記住,向相反的方向跑,千萬別迴頭,更別管我。”


    曲靜涵已經開始忍不住啜泣了起來,壓低聲音的問道:“那譚蕭呢?譚蕭怎麽辦?”


    厲紹憬的身形頓了頓,片刻後,說道:“放心,就算我們跑散了,你如果能熬過今晚,明天一早順著太陽升起的方向走,一直走,我迴去找譚蕭……”


    曲靜涵不肯,一直在用力的搖頭。


    很快,聲音越來越近,也似乎越來越大了。


    厲紹憬一把拉起曲靜涵,朝著身後的方向拚命的跑。


    兩個人根本不知道跑了多久,幾乎不停,可身後依舊有悉悉索索的聲響。


    曲靜涵的力氣幾乎盡失,彎著腰,肺部已經疼的無法唿吸。


    厲紹憬大口的喘著氣,迴過頭去,從袖袋裏抽出一把軍刀來。


    附近的蔓藤草叢裏一直影影綽綽的在動,裏麵的東西一直試圖在找機會接近兩人。


    很快,叢林深處傳來了譚蕭的一聲喊:“跑,快跑!”


    譚蕭的聲音已經喊破,幾乎嘶啞,聲音從厲紹憬的右前方傳遞過來。


    曲靜涵像瘋了一樣,什麽也顧不得了,直接朝著譚蕭聲音的方向衝去。


    厲紹憬緊跟著過去,一把將曲靜涵給拽住,他的嘴唇也在顫抖,黑暗中看著曲靜涵,說道:“譚蕭那邊一定有危險,你不能過去!”


    曲靜涵幾乎已經刺紅了眼,和厲紹憬撕扯在一塊,大聲喊道:“他是我老公,我不能眼睜睜的放棄他一個人自己離開。”


    說完,一把甩開厲紹憬的鉗製,朝著半人多高的草叢中跑去。


    厲紹憬軍刀握在手裏,緊追前麵的曲靜涵。


    緊接著,前麵不遠處,是曲靜涵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譚蕭——”


    厲紹憬的腳步頓了一下,反應過來後,他撥開草叢,朝著曲靜雯的方向奔去。


    7月初的雨後月光過分皎潔,將這裏照的形同白晝。


    眼前的一幕,讓厲紹憬的一顆心都提了上來,不遠處譚蕭正跟一隻看不清是狼還是狗的東西撕扯在一起。


    曲靜涵瘋了一樣的想衝過去,而譚蕭一邊和狼抗衡,一邊對著曲靜涵大喊:“靜涵,別過來,跑,我叫你跑啊!”


    曲靜涵被厲紹憬從身後一把拽住。


    厲紹憬對著曲靜涵大聲喊道:“你留在這裏,我過去!”


    說完,帶著軍刀,朝著譚蕭的方向從過去。


    “紹憬,別去……”


    曲靜涵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他沒空思考,為什麽曲靜涵不讓他去。


    可當他衝到譚蕭身旁時,這才明白過來。


    這裏的確有狼,而且不止一隻。


    譚蕭的肩頭手臂上全都是血,腥氣彌漫。


    譚蕭和厲紹憬背對著背,氣喘籲籲,和眼前虎視眈眈的野狼對視。


    厲紹憬將手裏的軍刀給了譚蕭,赤手空拳的看著前麵正飛奔而來的狼群。


    譚蕭的手一直在抖,可即便是這樣,他依舊理智的對著厲紹憬低聲說道:“今天如果我出不去,幫我照顧好靜涵,照顧好我的家人。”


    厲紹憬沒有接話,神經已經繃的太緊,連肌肉都是僵硬的。


    很快,有狼從厲紹憬的側麵衝過來,目標直奔厲紹憬的後頸。


    遠處是曲靜涵歇斯底裏的哭喊:“紹憬!躲啊!”


    厲紹憬的衣領被狼叼住,他很快失去平衡躺在地上。


    野狼直接跨騎在他身上,獠牙直接咬向他的脖子,而下一刻,譚蕭已經轉過身來,直接用軍刀插進了野狼的後腰,與此同時,他將厲紹憬從野狼的爪牙下給拖了出來。


    厲紹憬身下都是草,被雨淋過,變得異常濕滑。


    譚蕭的力氣太大,直接將他拖出了狼群,滑出去很遠。


    於此同時,幾隻狼已經瞄準了死機,一起咬向譚蕭。


    譚蕭滾在地上,撕心裂肺的一遍遍的喊著:“紹憬,帶著靜涵走……帶靜涵走……”


    厲紹憬從地上爬起,一把抓起已經被嚇傻了的曲靜涵,瘋狂的朝著相反的方向跑。


    幾十米外,曲靜涵迴過頭去,譚蕭已經沒了動靜,被狼群圍攻在了裏麵。


    這樣的畫麵過於恐怖,曲靜涵癱坐在了地上……


    迴憶就此截止——


    厲紹憬的目光從遠處收迴,落在了身旁譚姝的臉上。


    他說:“是你哥救了我們……等我帶靜涵逃出去後,村民已經通知了警察。我和警察迴去尋找你哥屍首,他的骨骸已經殘缺不全了,甚至連完整的一塊都很難找到了……所以,我們沒法將完整的他給帶迴去……”


    聞言,譚姝閉上了眼睛,眼淚再一次奪目而出……


    ……


    ---題外話---【小妖精們,這迴你們知道為什麽紹憬不吃肉了吧!我看誰還說他是為了曲靜涵不吃肉的,拉出去打一頓,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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