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貪?


    彈丸小國,早俯首稱臣未敢造次。


    中丞大人曬笑,不以為意。


    “何以見得?”衛棕追問。


    “數年前,本侯行過牧羅疆,烏貪、若羌等族沿索絡庫流域開鑿河道,此江發源青掖山脈,近兩年已盡幹涸,河床平坦,淤泥固結,”燕岐的指尖蘸著茶水,在案上潦草勾勒,“烏貪雖小未敢動兵,若黎勒借道,經索絡庫河床奔襲吞並克茲走廊,不出半個月就能侵入十二州腹地。”


    山川江河,未必就是永固的天然屏障。


    他的指甲刮碎木漆,像勢如破竹的箭,命中靶心。


    眾人一陣沉默,燕岐竟悉知諸藩近年動蕩,眼光遼遠,所言甚是。


    “空穴來風,如今我大昭邊關安逸、萬國來朝,鎮軍侯莫要杞人憂天,烏貪臣服多年進貢的草原駿馬皆應招入選,數不勝數。”你這是在汙蔑兩國交誼。


    “小國娛騎,豈可充作我軍戰馬,一旦上了戈壁灘,怕是死路一條。”燕岐冷蔑訕笑。


    範大人嘴角抽了抽:“侯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千裏之外的動靜都逃不出您的股掌啊。”他陰陽怪氣,話是說給尚書省諸位大人聽的。


    誰人不揣摩聖意,誰人不靠牆站邊。


    燕岐身為穎太妃外甥,身份不凡,又是號令十二州莫敢不從的人物,瞧瞧,會成為哪個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哎喲,諸位大人還在呢,”門外高調尖聲,正是呂衷大公公,“聖上今日病體抱恙,大人們有奏遞呈,無奏呀,就散夥了迴府吧。”


    他笑臉相迎,看著文武百官魚貫而出,朝範大人招招手。


    “聖上惦著懷康行館的事。”


    範大人咳了聲,故意放大聲:“總有些人不識好歹,工部哪做得了主呀。”


    呂衷就明白,六部僵著呢。


    燕岐拂袖撚著腰下的紫金魚袋,剛下了白玉階就瞧見楚崢風風火火的趕來。


    “老東西們又再那歌功頌德了?”七殿下剛覲見過天子,他看到呂衷和幾位大人正相談甚歡,撇著嘴,“還不如學學這位大太監,除了給父皇尋歡作樂、風花雪月,也甭理那麽多亂事。”


    可不是,呂衷有事沒事就愛向天子進獻美人。


    得寵有道。


    燕小侯爺不置可否,紫袍金冠銀玉帶,狐裘軟絨擦過削薄輕抿的唇,男人隻是站著,不言不笑,便似瀟瀟落木、龍章鳳姿。


    楚崢有時候覺得,上天待人,真是不公平,他感歎著自己風流小殿下的名頭不保,既生瑜何生亮嘛。


    “當初北地戰事你我都知,黎勒雖在嘉木堡敗了卻仍可強占逄會、珠朗兩地,偏偏突然退兵,不像他們大汗的個性,”楚崢正色蹙眉,“你非得揣著明白裝糊塗。”


    與朝中掌權者,水火不容。


    燕岐頷首:“十二州是心頭刺,本侯越不順心,就越有人跳出來收拾爛攤子。”


    楚崢瞧他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那你可要小心了……”他擠眉弄眼。


    小心?


    燕岐哼聲,他從未怕過魑魅魍魎,自也不懼人心險惡。


    “我是說你要小心桃花劫。”楚崢多嘴解釋,喏,那款款而來一身嬌豔的,可不正是,邑寧郡主。


    她手中沒有馬鞭,簪花步搖、綾羅軟裙,眼底裏的張揚收斂,難得有兩分溫婉。


    楚崢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小郡主清了清嗓子,盈盈步至鎮軍侯跟前,掐著嗓子道:“燕小侯爺,真是巧,聽聞您曾是南郡白耳營的馴馬好手,禦馬司有桀驁烈性的小蹄子,嘉澄想……”


    她施施然掩唇,嬌滴滴的。


    燕岐沒迴話,雙手環胸,居高臨下。


    楚崢捏著鼻子也學自家郡主的聲音:“堂妹,你嗓子有異,可要為兄請太醫?”


    楚嘉澄翻了個白眼。


    “小侯爺若是沒有興趣馴馬,我殿中釀了花悅酒,味醇甘美,可願品鑒?”


    “歸晟園的白梅開的恰好,正是……”


    楚嘉澄一口氣問了四五句,燕岐顯得不耐。


    “公事繁忙。”他撂下話便提袍要走。


    楚嘉澄跺腳,這男人軟硬不吃,她驕縱跋扈,他不屑一顧,她溫聲軟語,他眉帶嗤冷。


    楚崢想笑,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小郡主在京城作威作福,頭迴碰釘子,還是個死釘子。


    “嘖嘖,小堂妹,本宮勸你別纏著那小侯爺了,他呀,對女人沒興趣。”


    “你行?”你行你上啊,楚嘉澄冷笑。


    楚崢拍拍胸口,他和燕岐什麽交情,出生入死,那小子哪怕天子的麵子不給,他楚崢也有一席之地。


    “燕小侯爺,今晚本宮作東,可能賞光……”


    “恕不奉陪。”


    燕岐頭也不迴,他今日,佳人有約。


    寶小姐正在候著,心有歸屬的感覺,你們這些凡夫俗子怎麽體會的了!


    楚崢似乎從那眼角眉梢看到了一絲傲慢和偷樂的嘚瑟。


    楚嘉澄拍掌訕笑:“堂哥好生厲害呀。”


    過命的交情,換句不冷不熱,她竟生出了平衡。


    瞧啊,桀驁不馴的烈馬,叫人迫不及待想看他低首臣服石榴裙下的表情。


    尚書省前的哄鬧散了場,廊角一席白衣錦袍立了半晌。


    楚戎。


    他病骨瘦柔,倚著雕花欄喂著塘中小魚,細碎的腳步停在跟前,宮娥雙手捧著一隻白玉月蟾。


    “殿下,這是鎮軍侯吩咐送來的,說是足抵昨夜的鬧劇。”


    精雕細琢,玉神精致,楚戎把玩著蟾蜍,長街歡欣、百兩銀錢,燕岐這是在替裴兮寶償還呢,巴不得斬斷所有和那小姑娘的聯係。


    “無趣。”


    他漫不經心,隨手就將玉蟾蜍丟進池中。


    一筆勾銷。


    沒那麽容易。


    八街熙攘,華燈初上。


    燕岐來到水榭雅敘時就見到侯府的馬車停在巷邊,石竹候在一旁。


    他掀簾跨入,頓愣著身,車內少年嬌俏動人,長發挽起小髻簪著獨枝碧玉簪,一身颯爽男裝,雲翔蝠紋盤絲扣壓著朱紅玉腰帶。


    裴兮寶。


    如今,美嬌娘成了少年郎。


    幹淨俊俏。


    “我好看嗎?”裴兮寶拂袖,流風倜儻,儼然矜貴世家的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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