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針飛速幾乎在眾人未及反應之時。


    “小心!”


    穎太妃身子一歪,有人已經伸手擋在了她跟前,呲的,銀針穿過了八姑姑的掌心,擦著太妃的耳廓落下。


    所有人都因這瞬間發生的事震驚。


    “護駕!護駕!”第一個迴過神的,是呂衷,大太監臉色發白雙手高舉過頭頂不停揮舞。


    武衛軍頓衝進園中將眾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原本杯酒觥籌、不省人事的大臣們還沒弄清楚狀況就給嚇的屁滾尿流,齊刷刷跪了一地不敢動彈。


    這是怎麽迴事?!


    八姑姑的掌心鮮血橫流,所幸不是什麽大傷,穎太妃震驚之餘連忙攙過自家婢女的臂彎,若不是她反應敏捷,自己可能已經魂歸黃泉。


    天子驚怒“呯”的拍案而起:“這是誰家貢品?!”竟在其中暗藏銀針,意圖行刺。


    呂衷跪地冷汗直冒:“是……是南郡。”


    天子龍袍中的拳頭一握,咬牙切齒:“大逆不道,裴盛和李崇孝是活膩了嗎?”


    座下群臣麵麵相覷誰也不敢開口,是他們親眼看著那枚銀針射向太妃的,從何辯駁?


    屏氣凝聲中,有人戰戰兢兢的向前跪叩了一步,腦袋“咚”的磕在地上:“迴稟陛下,裴大人赤心報國,李太守忠肝義膽,這裏麵一定是、是有什麽誤會。”


    他話是如此,免不了有些膽戰心驚,正是海道禦史俞堰大人,在這個關頭還敢向天子澄情開恩的人,其心可鑒,其情可憫。


    “什麽誤會,要等著銀針刺進太妃的脖子,才不叫誤會嗎!”九五之尊麵紅耳赤。


    天子之怒,排山倒海。


    俞堰還想要說什麽。


    “俞大人,”邊上的同僚拉了他一把,您也不看看眼色,太妃大宴卻險遭暗殺,這是多大的事,您怎麽不長腦子這個時候插一句,“您、您快住口吧!”


    周遭皆是怯懦的嘈雜,生怕俞堰的話反而牽連了底下唯唯諾諾的官員。


    “裴家二心早可見一斑,”滿地跪的人群裏有人涼薄嗤道,“當初飛星小將軍仗著在北疆的卓絕功勳就不將兵部的調令放在眼裏,還敢給戚大人下馬威,他聽的是誰?不就是南郡的意思,除了李崇孝和裴盛,誰還有那個膽。”


    此話一出,兵部的大人們臉麵的確不好看了,紛紛附和。


    可不是。


    再出幾個這般人物,豈不是圈地成國,誰還聽京城的皇命。


    刺殺之下,眾人倒戈。


    俞堰忍不住拂袖:“諸位同僚,話不能昧著良心,裴盛並沒有理由刺殺太妃娘娘呀。”尤其穎太妃還為裴家解決了一樁不情不願的婚事,怎麽說也有個恩情在。


    不提也罷,結果一提這事,天子的臉色一變再變。


    更加陰鬱沉凝。


    “的確,這些貢品本不是贈予太妃的,而是,”九五之尊頓聲,眼神直勾勾的看著那一心想要為裴盛辯白的俞堰,“朕。”


    這些貢品本是孝敬天子的。


    在場眾人皆倒抽口氣,俞堰臉色刷白冷汗頻出,撲通撲通直磕頭,再也無法開口半個字眼。


    銀針若不是有意殺害太妃,那就是——想要弑君?!


    這可是滿門抄斬的大罪啊!


    “小八!”穎太妃的突然驚喝打破了這沉悶幾欲窒息的氣氛,原本站在一旁的八姑姑不知為何跌倒在她懷中,“快宣太醫,銀針有毒。”


    小丫鬟們手忙腳亂的上前。


    老婢女雙目緊閉臉色慘白的就跟半條命已經上了黃泉路,手掌受傷處開始冒著淤青之氣蔓延,顯然是中毒了。


    這是,非要置人死地不成?!


    整個玉京園的熱鬧喜宴變成了一場無人敢喘大氣的驚宴。


    群臣目送天子與穎太妃心急火燎的送走八姑姑,皆不敢起身。


    昭純宮。


    太醫們被宣召進殿,穎太妃命人守著門口,連天子都沒放進去。


    八姑姑是打小跟在太妃身邊的婢女,說是主仆卻情同姐妹,經曆了十二州的興衰起伏,太妃入宮也唯她一人相伴左右。


    可以說,八姑姑是太妃唯一的親人。


    如今境況不容樂觀,老女人的勃然大怒沒有表現在臉上,但是天子心知肚明。


    “陛下,龍體要緊,太妃娘娘請您先行迴宮,待八姑姑脫離危險,自會相告。”呂衷躬身好言相勸。


    天子躊躇半晌,看著昭純殿的燈花流光溢彩,全然成了諷刺。


    他腳步一轉,卻沒有迴到養心殿,而是直往玉京園去。


    園中狼藉,不少酒水都是千鈞一發時被撞翻在地的,小宮娥們忙著清理,天子看著穎太妃座旁被摔的四分五裂的玉器,珍珠滾了一地。


    “你怎麽看。”


    他在問呂衷。


    天子言簡意賅似不喜不怒,但凡此時才最毛骨悚然。


    “依法依律。”大太監不敢添油加醋也不敢妄自托詞。


    現場有眼睛的人都看出來,南郡的貢品有意圖弑君之嫌,是真是假,是對是錯,都逃不出一審。


    天子站在高樹下,月光照不到他此刻的表情,連黃袍金紋都變得黯然無光:“俞堰說,兵部當初封賜本要進京的飛星小將軍,叫什麽?”他似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


    “燕岐。”


    天子眯眼沉吟片刻,眸底神色更是詭秘:“傳朕旨意——”


    他厲聲一喝,呂衷忙跪接口諭。


    京城的百姓依舊沉浸在太妃壽宴的喜慶之中,火樹銀花不夜天,他們沒有察覺,城門洞開,獨一匹千裏駿馬奔赴向南。


    萬裏熏風拂草木。


    此時的南郡馬會正如火如荼。


    裴兮寶一大清早就命人把拙藤園清理了個遍,燕岐還是頭一迴見著寶小姐這般“勤快”。


    拾脈山上川流不息,看熱鬧的吃瓜百姓早就自行備上了小食小凳。


    今年小珍珠不上陣,可偏偏,多了不少英姿。


    喏,東家的嫡長女,西家的小幺女,一個個摩拳擦掌,不全是為了自個兒的崢嶸,而是給豫南王一家瞧的。


    除了那不知好歹的裴小姐,南郡多的是配的上沈澤小郡王的女人。


    裴兮寶不以為意,眼珠子轉轉卻沒有瞧見一個沈家人。


    怎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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