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南王滿意的點點頭:“裴家老太婆看中的不光有地位更有名譽,她對你倒是滿意的很。”老太太是個人精,裴家的姑娘若能與王侯將相聯姻,那是兩全其美。


    他抿茶見自己兒子有些心不在焉。


    沈澤欲言又止:“我總覺得裴兮寶有些古怪。”一言一語都別有深意。


    豫南王嗤笑:“養在深閨的小姑娘,機巧了些,始終是個穿金戴銀不知愁的。”能有什麽心思。


    沈澤未免小題大做。


    “為父擔心的是裴盛。”


    “裴都尉?”


    “別瞧他言笑晏晏一副好客模樣,裴盛將兩營治下又與周遭郡縣府衙打了數年交道,誰對他不是稱頌有加,更何況,閔廊聯通西南要道,他們的都統與裴盛可有著過命的交情。”


    豫南王收斂神色思忖。


    裴盛像個書生,書生意氣,但別忘了這個男人上馬戰沙場,下馬興安邦,為人處世頗有自己的論道,一個不小心,就成礙路石。


    絕不是三言兩語能哄騙過去的。


    老王爺閉眼養精蓄銳:“你也別忘了京裏的交代。”


    小郡王頷首。


    南郡,不光臥虎藏龍,更是惹了京中勢力的覬覦和猜忌,南邊的天下,馬上就要大亂了。


    深冬寒凜,二三大雪。


    似一落晴,就反常的升了溫。


    裴兮寶看著園中正掃雪的雜役,翻羽通體晶瑩,踢踢踏踏蹶著雪堆,玩的不亦樂乎。


    她朝月嬋招招手,就帶著房中的大小食盒,上了馬車。


    白耳營。


    裴兮寶來的不多,上一迴還是隨父親偷偷來瞧燕岐,這幾天裴盛忙著與豫南王打交道可沒空在裴府多停留。


    寶小姐樂得個清閑。


    主營中空無一人,沒有安置暖爐,她裹著手抄探頭探腦的。


    “裴小姐?”帳簾叫人掀起,卷入一地北風,那是嚴牧,魁梧青年,說話鏗鏘有力。


    隻是一瞧見裴兮寶笑吟吟的,突得滿臉通紅,舌頭直打哆嗦:“方、方才瞧見月嬋姑娘來了,我想著您、您一定在營中……”他嘴拙,摸了摸腦袋,“她送來的金盞龍眼糕好吃極了。”


    裴兮寶命月嬋帶來了小食,分給營中正在休憩的小兵卒們,每每都哄搶一空讚不絕口。


    “你們喜歡就好。”裴兮寶鵝黃的衫裙嶄著櫻紋透著春色,雪霽初晴的明光落在她的金絲鞋履。


    踩著的碎步都顯精妙。


    嚴牧連忙讓開了道:“您、您是來找燕小將軍的嗎,我、我這就帶您去。”對於裴都尉的女兒,嚴牧與營中的兵卒們保有著一般的歡喜和傾慕。


    從不敢怠慢逾矩。


    裴兮寶施施然點頭。


    嚴牧就覺得自個兒的小心髒撲通撲通跳的賊厲害,到底是南郡小珍珠,當初他就是不長眼隨口胡謅著燕岐,現在轉念想想,若是換了他能得寶小姐青睞,便是上窮碧落下黃泉,也心甘情願。


    青年繃著臉聽周圍同袍竊語嬉笑,“去去去”,他麵紅耳赤的打發著。


    營中的校場在左翼,大雪掃除後就開始勤兵操練。


    刀槍劍戟,唿喝震天。


    裴兮寶有些驚愕於這鏗鏘陽剛的場麵。


    “數日前七殿下迴了京,聽聞西南匡祿、駱榮兩地今夏旱了三月又遭連降大雪,爆發了流民役,朝中決定開倉放糧以安民心,急調幸順的糧草前往西南,特遣小將軍護送。”原本燕岐該與楚崢一同上路,卻突遇朝廷送糧大事。


    關乎國情民生,自然耽擱不得。


    裴兮寶聽嚴牧嘮嘮叨叨的,想起父親的確念叨過駱榮的雪災。


    “你們都要一同前往嗎?”


    “自然,”嚴牧當初看不慣燕岐,可自從北地一戰,他對那青年人是大有改觀,如今恭敬的不得了,“待送糧完成,小將軍得馬不停蹄迴京複命,隻是不知還會不會迴到南郡。”


    “哎?”裴兮寶一愣,“怎麽說?”


    “這不得看朝廷嗎,若是留下他則會在京中謀職,若是外派,也未必是南郡旱營。”但是,必定風生水起,平步青雲。


    嚴牧羨慕的很,指了指點將台上的燕岐,青年人迎風而立,衣袍獵獵,他身形挺拔修長,負手在後,目光如炬似審視著校場上的一切動靜。


    驀地,就跟察覺到視線般,燕岐偏過頭瞧見裴兮寶正俏生生的站在沙地邊,嚴牧挨著她,一臉樂嗬嗬的。


    也不知在笑什麽。


    燕岐臉色一沉,跨步而來。


    “明日的護送車馬可都備好了?”他人還未至聲音先到,責問的自然是嚴牧。


    嚴牧撓撓頭連忙賠著笑“落荒而逃”。


    “你別兇他。”裴兮寶瞧著燕岐神色不善,莫名其妙的,她拽拽燕岐的衣袖。


    青年原本冷冽剛毅的唇角就軟了三分:“來白耳營做什麽?”


    隻是口吻還多有著不悅。


    “好心沒好報,”裴兮寶嘟囔,“我來給你送好吃的。”她從小食盒中掏出個千層糯米糍就要往燕岐嘴裏塞。


    青年一愣下意識往後退卻,瞧見裴兮寶笑吟吟的模樣壓根不忍心拂了意,隻是這校場地人多口雜的,小姑娘可真會挑地點。


    他輕咳了聲,將千層糯米糍重新擱迴食盒。


    心情頓好了不少。


    “豫南王一到,南郡今年便入了貢,老太太可有什麽打算?”代表郡城與藩王向朝廷獻上貢品,是殊榮也是成為皇商的機會。


    這段日子裴家忙裏忙外的就是在打點,難怪裴兮寶無趣的想要來白耳營。


    小姑娘立馬眉開眼笑:“當然,拾脈出了礦,祖母正挑選上等的藍采石打磨雕琢成巫峚山形,屆時隨同兩道貢品送往京城。”


    “巫峚山……”燕岐沉吟,“南郡可是在向天子示複河山表忠誠啊。”


    妙極。


    巫峚山是當年太祖皇帝打下的最西疆域,數年後遭內亂四分五裂被外族侵吞,曆代天子無不是想要收複舊山河。


    這是大昭的一個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


    裴兮寶已經瞧見一旁列隊點兵的陣仗,忍不住問道:“這次迴京複命後,你會留在京城嗎?”她悄咪咪的試探,不,這試探的太光明正大了。


    燕岐有些不解。


    她歪著嘴角哼哼:“你可不要貪戀京裏的榮華富貴、如花美眷!”隻是她聲音越來越小,變成了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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