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月而生,多看一眼也驚歎。


    裴兮寶被這油膩膩的話給嗆到了,她連忙退開兩步嫌棄道:“無需,宋公子也說了,這投壺與射箭無異,八駿馬會騎射一項,你似乎也沒闖出什麽名堂。”


    宋儀臉色一變,小姑娘美則美矣,伶牙俐齒的刻薄勁變本加厲的。


    他把玩著箭支也跟著訕:“當日騎射魁首是你家的馬奴,誰知是不是從中有梗,”有錢能使鬼推磨嘛,裴家要背地裏做手腳還不簡單,男人眼神微微瞥向裴兮寶身後的燕岐,“聽說你日日與他混跡,怎麽連皮毛也沒學到?”


    就跟挑釁似的,宋儀側身揚袖一擲。


    箭矢“哐當”,落進了壺口。


    “有初,十籌!”人群裏竊竊。


    有初乃是第一箭入壺,又見宋儀抽了兩矢,三箭皆入,則為全壺。


    宋儀是在故意借她辱沒燕岐。


    “請。”男人躬身作著邀請,人家都說,明師出高徒,若燕岐真有本事,你裴兮寶可不要丟了臉麵。


    小姑娘進退兩難,手中已叫人同樣遞上了三支箭,燕岐不慌不忙的。


    宋儀瞧著這對主仆:“怎麽,你們這是要臨時抱佛腳?”


    現教現學。


    有趣。


    “寶小姐聰明伶俐,自不必勤練。”燕岐懶抬眼眸,神色裏的不屑敷衍叫宋儀嘴角微微擰緊。


    裴兮寶瞠目結舌,周圍的人群皆好奇了起來。


    三箭同擲難上加難,就算各中高手也未必能同入壺口,更何況,那小姑娘一瞧便沒有任何的基礎和技巧,簡直是,異想天開。


    燕岐蹲下身,長袍的鬆鶴落在塵上,掌心輕輕扣住了裴兮寶的右手,將箭矢分力均勻的在指尖摩挲調整著角度。


    小姑娘看起來很緊張,她在擔心什麽?


    有他在,何須。


    透過手背傳達的溫度燙到了耳根,燕岐可沒允許她退縮,裴兮寶鎮定著心神,脊背似是貼在了少年的胸膛。


    有些溫暖,有些,安心。


    “裴兮寶,準備好了嗎?”


    燕岐的嗓音微微低啞,就在耳邊,好像沉雲落在山巔。


    裴兮寶深吸口氣點頭,少年突地按著她的肩膀將她轉過了身去。


    背對投壺。


    他的手在鬆開小姑娘的那瞬,裴兮寶心有靈犀般就著手腕翻擰的角度,向後擲出箭矢。


    所有人的目光都順著燈花下的弧度而去。


    “仙人背劍。”宋儀不由脫口而出,背對投壺,不見壺口與壺耳,全要靠記憶和經驗來判斷不成!


    哢。


    三箭分列,中矢竟絲毫不差的落進壺口,而壺耳更為精妙,箭頭斜倚正對裴兮寶。


    眾人驚歎連連。


    “耳倚杆,十五籌,龍首,十八籌。”私語者皆不敢置信。


    這哪裏是投壺,分明是炫技。


    裴兮寶目瞪口呆的,她什麽也沒做,怎麽就贏了滿堂喝彩,有眼睛的人都看出來了,不是小姑娘的技巧多好,而是那幫襯的少年人。


    倚欄背對,未親自投擲,已如此了得。


    宋儀瞧了瞧手中剩餘的箭矢,他中不中都已經輸了,一抬眼就看到裴兮寶躲在燕岐身後朝自個兒吐舌頭。


    仿佛在說,宋少爺還敢不敢狗眼看人低了。


    男人按捺著沒發作,訕道:“不過就是玩些上不了台麵的雕蟲小技罷了。”有什麽可嘚瑟的。


    “《新格》言,寓教於娛,可治心修身,可為國觀人,在宋公子的心裏,原來都是‘上不了台麵’。”燕岐漫不經心道。


    宋儀頓被這“教訓”懟地有些抬不起頭來,滿臉漲紅,拂袖而去。


    於是,裴兮寶美滋滋的得了那隻兔兒燈。


    燕岐反覺奇怪,這夕市上吸引人的東西不少,怎麽她就對一盞花燈格外偏愛。


    隻見小姑娘掏啊掏,居然從那花燈底下摸出一把小糖果,把燕岐都看的一愣一愣。


    “綰綰說,夕市的兔兒燈裏裝著茹糯坊新製的果糖,可好吃了。”她小心翼翼剝開薄薄的油紙,裏頭是醬紫色的軟膏,裴兮寶一骨碌吞下嚼的津津有味。


    原來,是為了這個,果然都是些姑娘家才會懂的小玩意。


    燕岐不以為意。


    “這東西在街販可買不到,仲夏夜開放的夕市才有機會。”她特地答應小堂姐,要帶迴去嚐嚐的。


    “好吃?”


    少年不是真的想知道滋味,糖果,還能變出什麽花樣,隻是看裴兮寶眉開眼笑,就忍不住多了嘴。


    小姑娘點頭如蒜搗,她朝著燕岐招招手,少年俯身,那瞬,嘴裏就叫裴兮寶塞進了一顆。


    纖纖細指沒急著鬆開,捏著果糖正等燕岐的嚐試。


    少年微微一頓,他沒覺得這糖果有多好吃,舌*尖已觸碰到少女軟膩的玉指。


    燕岐當真咬了下去。


    裴兮寶哇哇一叫,連忙抽手:“你、你怎咬人!”


    跟小狗似的。


    燕岐不用想就知道她腹誹什麽,悄咪咪一瞪眼,裴兮寶隻好熄了火。


    果糖入口極甜,頓有一股醇香充斥。


    “酒?”他察覺了,糖中有著果酒,被香甜覆蓋了酒氣,嗅著像是曲生,發酵後的酒糟添加荷草磨製。


    初入口直覺流連,不出片刻後勁上頭,才知其兇猛。


    怎麽如今的小姑娘就是這樣偷偷“飲酒”的,裴兮寶在府中可從來不被允許碰任何杯中物。


    “噓——”她好像聽出了燕岐的言下之意,連忙攀著他臂彎示意噤聲。


    偶爾、偶爾放縱也是無傷大雅的嘛。


    裴兮寶的笑裏有些虛浮,得,開始顯醉了。


    燕岐下意識的托了托她後腰,嘖,不盈一握,偏偏舍不得鬆開手了。


    “少吃些。”他叮囑完就知道已經晚了。


    裴兮寶腳步踉蹌跌撞在燕岐懷裏,抬眼就見滿天星河與不遠處的水光倒影連成一片。


    模模糊糊。


    “你、你——”她突然瞪大了眼,似想起了什麽,直勾勾的盯著燕岐。


    “怎麽?”


    小東西又出什麽花樣。


    裴兮寶攤開掌心。


    燕岐沒明白。


    她跺了跺腳索性上下其手就去他懷裏扒拉,燕岐蹙眉一把抓過她不安分的小手。


    “禮物呢?”裴兮寶噘著嘴跟討債似的,理直氣壯,“別人都送了,偏你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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