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捷琳娜的衣服現在慘不忍睹,但是所有沾染的血跡卻如之前,流淌在地的血泊一般,在安捷琳娜再生時全部光化迴到了安捷琳娜體內。這是一種似乎是概念或定則的手段,將人的生死,被破壞的肌體以最大的那一部分為基礎,其他散落的部分全部概念化迴歸,如果所有意義上損失的身體部位全都被補全,那麽自然受傷和死亡這一既定事實就被撤迴,不複存在。故此,稱之為神軀不滅。


    “李同學隻看一眼,就學會了我的起爆步,這是天資卓絕呢,還是神通的權能呢?”安捷琳娜在溫暖的空氣裏搖晃著腰肢,抬著手在腦後給自己編著單麻花。抬起的胳膊與李青籬刮刮蹭蹭,但她毫不在意,親昵地靠在李青籬身旁。之前那一拳確實是打斷了她一截頭發,但現在連頭發也接迴來了,不得不說原理真是神奇。


    “是叫這個名字啊,很好很實用。不過那是因為我的神通,我從沒學過【武】。”李青籬打字,事象溯源賦予他將一切事物分析觀察到極致的能力,任何技法,隻要不涉及特殊擾動力性質,他隻要看一眼就能明白運轉方式,進而完全複刻。


    “姆嗯~真是羨慕,我雖然7歲便已是【武聖】,但無論怎樣也及不上你的學習速度啊。”安捷琳娜叼著不知從哪兒掏出來的發圈,說話有些含糊,跟著李青籬向馬路上探頭探腦。她編頭發速度飛快,想不到武聖在這種方麵也很熟練。


    “隻是雕蟲小技而已,我學會的隻是【式】,【武】是複製不來的。”李青籬招手打了個車,出租懸浮車的司機看著這倆人衣著破爛,女娃兒還穿著奇怪的服裝,有些疑慮不太想接,然而李青籬已經飛速拉開車門鑽了進去,他習慣坐在後座,於是安捷琳娜也跟著鑽進去坐在後排,嘟嘟囔囔的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安捷琳娜的腰,咽了口口水開心地上路了。


    早些時候,失敗品那邊。


    胡謅一覺醒來,忙碌著給大家準備早飯。今天就是決戰之日,早上特意弄了些肉,不能吃麵吃太飽,因為被錘會吐出來。陽光從鐵門的縫隙招進來,陰暗的地下室浮現一絲幹淨的溫暖。


    領頭的孩子也醒了,胡謅告訴他,白刀已經同意與他們結盟,他長舒了一口氣。黑狗單論人數來說是三方最多,如果不和白刀結盟,這次可能真的要出現傷亡了。


    胡謅略有哀傷地看著老大,老大的大名叫無憂,但隻是外人叫叫,失敗品們已經很多年沒這樣叫過他了。他是大家的老大,老大隻有一個,比無憂這個名字更親切。


    然而老大永遠都是這樣,他舍不得任何一個人受傷,更別說死亡。可是他們已經是失敗品了,不拿命去拚,他們還有什麽資本可言呢?所以這麽多年,毫無起色,隻能永遠在這裏苟延殘喘。胡謅不能認同這一點,他認同他的老大,但不認同老大的做法。


    對不起老大,我會帶著你,帶著有用的那一部分人,去過上好日子的。至於那些被你保護地太好,直到現在都還是那麽天真的蠢貨們,他們的命就讓我用一用吧。


    無憂起床去穿衣服,發育稍好的那個女孩子叫絮鹽,她起地比無憂早,整裝已完成,端著粥飯,盛著肉湯喂給無憂。那碗湯裏放了好多肉,絮鹽來打湯的時候,特意擠眉弄眼地示意過胡謅。胡謅其實也很喜歡絮鹽,沒有人不喜歡絮鹽。隻是老大雖然從沒明說,但他們都知道,老大也喜歡絮鹽。那麽絮鹽就是老大的了,這沒有異議。


    所有人集合好,拿著各式各樣的武器,囡囡的那把山寨射線槍還是由胡謅拿著。這一次沒有人留守了,必須向黑狗他們展現最大的威脅和堅決的態度。


    黑狗人如其名,黑發黑瞳黑衣,渾身破爛不修邊幅,醜的跟鬼一樣。得名黑狗,因為街邊野狗打架黑狗最瘋。黑狗帶著人從西北方來,白刀的群落站在東北,失敗品們從正南方來。所有人都站在新改換的垃圾投放點前,這就是值得他們生死相見的重要資源了。


    無憂隱約感到有些不安,因為這個站位有些奇怪,反而是白刀和黑狗兩撥人站的更近一些。胡謅既然和白刀說過關於禪師和武器的事,在這泥潭打滾的垃圾場要是出現熱武器,怎麽說都應該夠白刀忌憚了才對。難道說白刀那裏出了什麽事,情況有所變化嗎?


    無憂還是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他暫時沒去管白刀,直接向著黑狗喊話。


    “黑狗,別再做無謂的掙紮了,我會和白刀一起管理新投放點,你有膽和我們兩方同時開戰嗎?”


    黑狗卻不答話,隻露出好笑又譏諷的表情看著無憂,如同看一隻砧板上的雞。如此天真,如此無知的對手,僅是仗著失敗品天然的身體優勢,硬是割據此地多年,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恨不得將他們生吞活剝。


    憑什麽,這麽年輕,卻還能與他黑狗大半輩子所積累的勢力所抗衡,一來就咬住了一塊兒肥肉,至今都沒鬆口,現在居然還想要更大的。垃圾場也是資源,這裏生存的人也要講輩分,講規矩,黑狗盼了大半輩子都想一統這垃圾場,結果硬是被白刀和失敗品們糾纏到今日。如今白刀高升在即,反正也是無望與之抗衡,不如投奔之,說不定能有大造化。不過在此之前,這幫失敗品必須死,必須飽受痛苦而亡。這是黑狗對他自己的交代,沒有人能擋完他的路然後一走了之。


    黑狗沒接話,隻是笑,然而白刀也沒說話,隻是背著雙手站在那裏,手裏把玩著一柄短刀。


    無憂心裏一沉,還是出事了。這是最壞的局麵,白刀明顯反水,已經沒有抗衡的可能。他緩慢向後挪了一步,靠近胡謅鐵犁,輕輕說著腹語。


    “胡謅,白刀把你給騙了。現在我們打不過,通知所有人準備跑。”


    胡謅卻輕輕歎了口氣,並不動彈。他手裏捏著一個微型的電擊棍,從白刀那裏討來的。如果不出意外,一會兒他就會把這個戳向老大的脖子,然後扛起他,帶著囡囡絮鹽他們飛速衝到白刀那裏去。之後他會不得不去騙來禪師,從他那裏搶下空間存儲裝置,作為約定好的投誠禮獻給白刀。雖然這是典型的恩將仇報,但為了他自己的前程,也為了老大和囡囡他們的前程,隻能如此了。這麽多年,也曾有過很多的謀劃,策略,但老大每次都會認真和他們說明。這一次他胡謅也有自己的計劃了,老大卻被蒙在鼓裏。


    然而白刀還沒有給他發約好的信號,胡謅一直等著白刀短刀落地,那就是他動手的時刻。可是如今白刀默不作聲,毫無反應,若是見事不妙,隻能自己決定時機了。


    無憂沒收到胡謅的迴話,他心裏感到疑惑,想轉頭看向胡謅,黑狗卻突然發話了。


    “雜種們,你們雖然既低等,又醜陋,但從前還是有一件事讓我佩服的。你們知道那是什麽嗎?”黑狗一邊說一邊笑,搖著頭神態輕鬆,又好像有些惋惜,叉著腰晃悠著脖子,好像不是來火並而是來買菜的。


    “那就是最起碼,兄弟義氣還在啊,真可惜,嘻嘻嘻嘻~“


    胡謅眼神驟然收縮,黑狗說的是自己嗎?白刀把他們一塊兒收服了?這是什麽意思,該動手了嗎?無憂就在他觸手可及之處,這會兒還在盯著黑狗,試圖判別這番話的含義,他完全沒有注意身後的胡謅。


    胡謅捏著電擊棍的手滲出汗水,不能再等了!他咬咬牙,就要暴起刺出,眼角卻閃過一道比他更快的刀光。


    胡謅大腦一片空白,鐵犁站在無憂身側,此刻從背後一刀刺出,正釘在無憂心髒上。


    “鐵犁!!!!!!!!”胡謅目眥欲裂,發出狂怒的咆哮,憤而拔槍向鐵犁扣動扳機,然而鐵犁比他更快,一向天真嬉鬧示人的鐵犁此刻麵無表情,嘴唇緊抿,刺在無憂心髒的刀反手拔出,在胡謅擊發前,一刀劈上射線槍槍管。射線燒掉了砍進槍管內的一部分刀刃,但這一發也落空,鐵犁毫發無傷。


    一擊得手,鐵犁飛速暴退,一眾失敗品被這驚悚難平的變故嚇得呆愣,而鐵犁已經趁機退到了西北方,和黑狗站在一起。


    胡謅接近崩潰,他顫抖著扶住老大,無憂的變異讓他擁有2顆心髒,由此也擁有了極強的身體能力。這個秘密隻有胡謅知道,胡謅是最早跟著他的。所以此時一時半會兒不會死,但是一顆心髒不足以支撐他自如行動。


    胡謅向著白刀的方向大吼:“這和說好的不一樣!為什麽找黑狗!隻有我和老大一起你才能得到禪師!你不怕人財兩空嗎!”無憂已經站不穩了,他掛在胡謅身上,卻說不出話來。他向身後所有人,比了一個“快跑”的手勢,眼睛半睜不睜,幾度瀕臨昏厥。


    “沒有啊,黑狗早就是我的人了。然後我尋思著,像你這樣的人,我其實也不用答應你什麽。殺光你們所有人,剩下你,你自然會因為怕死,幫我得到我想要的。”白刀終於開口了,他口氣帶著無辜,聳了聳肩無奈地笑了笑,好像在說,這怎麽能怪我呢?


    是你胡謅,錯的離譜,還很天真。


    接下來的事胡謅都不太記得了,他滿心後悔,淚流滿麵,一邊哭一邊背著老大,沒命地往外逃。所有的失敗品也都崩潰了,多年依賴的支柱在他們麵前轟然崩塌,沒了無憂,他們都隻是一群孩子而已。黑狗在身後發出興奮的狂笑,指揮手下拎著砍刀衝上去,如殺雞屠狗一般砍殺跑在最後的落單者。然而失敗品雖然恐懼,雖然茫然無措,胡謅背上的無憂卻沒有再受傷害。每每一道刀光劈來,就有人激發異能力,撐起鱗甲去擋。可是能擋的才多少,滿頭滿臉潑灑的刀光又有多少呢?流著淚頂上去的失敗品,一個個在敵海中被淹沒,被砍的七零八落。很快能擋的死完了,不能擋的也擋上來了。有的能擋一刀,有的能擋兩刀,有的撲上去紅著眼睛廝殺,卻往往沒殺得了誰,就被白刀閃爍來殺死。


    白刀的神通,【無間穿梭】,能夠短距離地閃現,積累固定次數使用,在累積次數使用完成之前,沒有冷卻時間。


    白刀看著縫隙,隻殺那些奮起反抗的。不管有誰想拚死一搏,他一個閃現上去,一刀就砍進那人腦子。偶爾有個能噴火的小女孩被他抓住,他雙手摳瞎了她雙眼,掐著她脖子拎在手上,掐住她的火焰,也掐住她的慘叫,跟洋娃娃一樣晃悠。他一邊拎著小女孩,還哼著歌,一邊在不停的閃爍間,一刀一刀插進女孩胸腹。他知道插哪裏不死人,所以可以多插幾刀。直到逃跑的失敗品被如此慘狀刺激地幾乎崩潰,直到女孩徹底沒了唿吸,大小便一地,他才如棄敝履,隨手將這玩壞的洋娃娃丟掉。


    真是太開心了,今天的陽光也比平時明亮,如此清新的世界啊。


    白刀滿意地歎了口氣,神情閑淡,如同饒有興致地在商場挑選商品一般,慢悠悠跟著逃跑的失敗品,抹殺他們一切反抗的希望。


    胡謅在大哭著,他跑的最快,所有人都留在他身後,給無憂擋刀。可是滾燙的鮮血依然動不動就腥臭地潑他一臉,斷肢殘臂伴隨著淒厲的慘叫時不時就飛過他臉旁。胡謅狂跑著,他不敢去看那些四散的肢體,他一看就能認出來那是誰的手臂,又是誰的腿腳。他嚎叫著,即使是如此激烈的奔逃,也無法撲滅他心中的悔意。他恨,他悔,他連今早曾照著他的晨光也開始懷念,他無法再有意識地迴想任何關於自己的事,他覺得自己就是豬,就是渣滓,就是地上的一坨屎,他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哪怕這其實是鐵犁。


    他恨啊,他悔啊。


    他還在沒命地跑,瘋狂地跑,嘴裏不停地喊著對不起,老大對不起,對不起,別殺了,求求你們。可是殺戮沒有停止。他胡謅活在世上17年,所有與他曾相處的人都在一個個消失,死的痛苦無比,慘不忍睹。


    白刀還在殺,他有時也突然閃現到胡謅麵前,和他突然嘻哈打個招唿又消失。胡謅發出恐懼的吼叫,每迴都被嚇得渾身顫抖,又流著淚哭著逃跑。他始終背著無憂,無憂背心的血流了他一身,他鞋子也跑掉了,腳也磨破了,聲音也喊啞了,隻剩眼淚卻流不幹。


    終於,失敗品死的差不多了,囡囡還跟著,她一直被擋在別人身後,跑的也不慢,此刻也沒命地跑著,無聲的哭著,死死咬著嘴唇咬的鮮血淋漓。胡謅還在跑,他隻剩下跑了,他一隻手抓著囡囡,帶著她一起跑。他不敢去看囡囡的臉,他知道那一定也是深刻的仇恨。


    黑狗追上來了,終於沒人再能擋下去了,無憂即將被一刀劈開。胡謅死命轉過身,想用胸膛擋下這一刀,然而一個身影卻撞進他懷裏,黑狗這一刀終於還是沒能砍到無憂,或者胡謅。


    胡謅頭腦再次空白,那身影是絮鹽。這是他們認識以來,他第一次擁抱她。絮鹽沒了一隻手,現在胸腹間被砍開,就快要死了。她沒力氣轉頭,隻側過頭說了最後一句話。


    “帶著老大走,那樣……我就原諒你。”


    絮鹽死了,胡謅還在跑,他已經徹底崩潰了。不然人是怎麽發出那樣慘烈的哭號的呢?簡直好像是銅片相撞,刀砍玻璃。他拚命,拚命地跑著,他跑了很久很久,黑狗和白刀帶著人,一直在身後不緊不慢地追著,好像是帶著狗圍獵的老爺們。然而他越來越慢了,臉沒了人樣,身子也沒了人形,他幾乎是用骨頭支撐著跑。他一定會跑到死為止,這是他這一生餘下的這幾個小時,或者幾分鍾裏,唯一還能容許自己做的事。


    然而他摔倒了,再爬不起來了。是白刀閃爍過去,絆了他一腳。胡謅也太能跑了,他們追的都累死了。


    胡謅發出虛弱的怒號,拚命顫抖著,手臂支撐著試圖爬起來,繼續跑,然而又一次被白刀踩下去,他再也爬不起來了。


    白刀和黑狗他們圍上來,嬉笑著看著腳下匍匐的胡謅,還有他背上的無憂。胡謅已經精神恍惚,他顫抖著伸出手,抓住白刀的褲腿,虛弱地祈求著,求白刀放過老大,求黑狗隻殺他就行了,別再殺無憂。他抱著白刀的鞋,一下一下用額頭磕著他的腿,放棄了身為人所有的尊嚴,隻祈求他們給老大一條生路。


    “嘖嘖,真感人啊,這一對主仆情深。不過胡謅,你覺得,這可能嗎?”白刀調笑著,周圍發出哄然大笑,胡謅流著淚,他已然放棄了所有希望。


    但是,在就此死去之前,他還有不甘。他努力在人群中尋找著鐵犁的身影,發現他好整以暇,麵無表情地站在黑狗身後。


    鐵犁應該在感概吧。在心裏裝腔作勢地抒發歎息吧,我原本想做的,就是和他一樣的事啊。


    胡謅突然有如迴光返照,他鼓起生命裏最後的力量,發出了可怕的吼叫。


    “鐵犁!!!!!!!!!“


    白刀等人一時間,竟被胡謅嚇了一跳。他們驚訝地看著腳下這個形容枯槁的男人,看著他最後最深的恨意和狂怒。


    “縱使要化身惡鬼,永世不得超生,我也絕不會,放過你!!!!!!”胡謅生生瞪開了眼角,血淚流下,真如地獄惡鬼一般,死死向著鐵犁嘶吼著。


    鐵犁也被嚇住了,但他很快反應過來,臉漲得通紅,咬著牙就要上前,一刀斬落胡謅頭顱。


    就到這裏了啊。對不起啊,老大。胡謅到最後,他滿心的愧疚都絲毫不減。他是想要背叛,是想無顧同伴的生命,但他從沒想過要殺死老大,他從沒想過要拋棄老大,他隻是自作聰明,想要替老大選一條他所認為的,康莊大道。


    這一刀落下了,胡謅依然圓睜著眼,死死瞪著鐵犁。然而就在他心知必死,刀刃臨身的瞬間,世界仿佛突然慢了下來,胡謅看見站在他周圍的所有人,突然都轉頭看向同一個方向,麵露驚恐,然後被以極速襲來的衝擊波,全部打上了天。


    這一幕多麽熟悉,鮮血,斷肢與痛苦的麵容在空中飛舞,然而這一次不是他所熟悉的同伴們了,而是那些,不久前都還在嬉笑著執行屠殺的人渣。


    神啊,你來救我了嗎?


    來人正是李青籬。他一看滿地的失敗品殘軀就知道來晚一步,那麽那幫不懷好意圍著砍人的玩意兒就是罪魁禍首了。


    區區垃圾蟲,這麽囂張嗎。


    於是李青籬根本不想上去搭話,也不想問緣由,直接一巴掌帶著膛火空擊揮了出去。他沒用多少力,但是垃圾蟲們還是死完了。黑狗那票人變成碎片灑地到處都是,白刀見事不妙,最後一秒閃爍逃走了。而鐵犁,不愧其名,確實比一般人硬,還保持著完整,落地咳著血。


    李青籬看了一眼還有唿吸的鐵犁,留個活口也好。他走到胡謅身前,蹲下看著他。胡謅還睜著眼,看著他就哭,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卻沒有聲音,也不怎麽喘氣。看起來燈枯油盡,要不行了。


    “山形小姐,你那能力能給別人治治嗎?”李青籬轉頭打字。


    “可以呀,沒徹底死就能救,畢竟全能神通嘛。不過我治好他們,你跟我迴暗星嗎?”安捷琳娜蹦躂兩步上前來,和李青籬並排蹲著,湊到李青籬臉前看著他嘻嘻笑。


    “想得太美了,不過你不救試試。”李青籬麵無表情,不但冷漠還發出了威脅。


    “嗚嗚,李同學好兇哦。明明是找我幫忙,居然還兇我。”安捷琳娜委屈地扁扁嘴,假意抽抽嗒嗒地開始給胡謅覆蓋神軀狀態。然而在她要一塊兒給胡謅背上的無憂也治療時,李青籬卻攔住了她。


    力量忽然又迴到了胡謅身體裏,他逐漸暗淡的視野重又明亮起來,他有些楞,抬頭呆呆地看著李青籬,他的救命恩人。


    “沒傻吧?你好像是這小子跟班,說說吧,怎麽迴事?”李青籬打字。


    “救!救救我老大!!求求你!我給你做牛做馬!求求你!求求你!”胡謅反應過來了,激動的嘴唇發顫,爬起來就跪下,砰砰砰好幾個響頭。


    李青籬把他腦袋一摁,胡謅動彈不得。李青籬很不開心,自己要摘的果子,優質的廉價勞動力就剩這麽三個了,那邊還躺著那個機械天才小姑娘,是叫囡囡吧?這會兒身上看著沒啥外傷,卻不說話也不動,隻呆呆看著領頭那孩子。這還能行嗎?不會嚇傻了吧?嘖。


    而且話說迴來,那孩子心髒讓人紮了個洞,這都沒死?還撐著呢?失敗品的生命力果然頑強啊。


    “現在是我在問,懂嗎?迴答我的問題,然後我要做什麽,由我決定。“李青籬繼續打字,放開掙紮的胡謅。


    胡謅冷靜了一點,但他看看身後生死不知的老大,心裏一急,五感交雜又哭起來。他飛速交代了一遍事情,李青籬差不多聽明白了。


    “唉,慘是真慘啊。”安捷琳娜捧著腦袋在旁聽,她眨眨眼睛,小聲歎了口氣。


    李青籬一手扣住胡謅的頭顱,麵色不善地問:


    “所以,你小子也是個叛徒。”


    “是的,對不起。”胡謅還在哭。


    “哭你媽,你需要跟我道歉嗎?你對不起誰自己不知道?”李青籬反手一個大嘴巴子,抽的胡謅左臉飛速腫的老高,安捷琳娜在旁邊發出“嘶~~~”的抽氣聲,她反正看熱鬧不嫌事大。


    “你老大我救了,但是之後你們都要給我賣命,懂嗎?作為交換,以後再也沒人能這麽弄你們。“李青籬嫌棄地在地上蹭蹭手,示意安捷琳娜治療無憂。


    無憂背上鮮血迴流,傷口逐漸愈合,慢慢睜開了眼睛。囡囡的眼中有了光亮,胡謅剛被嚇住的眼淚又開始往下流,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跪在地上抱著老大泣不成聲。


    無憂醒過來,但他其實一直相當於處於供血供能不足,血壓過低的狀態,另一顆心髒吊著他的命,也讓他能夠一定程度聽見,能夠感知外界。此刻他明白情況,推開胡謅囡囡,拉著他們一起單膝跪地,抬頭看向李青籬。


    “閣下大恩,永世難忘。今後單憑差池,莫有不從。“


    無憂的神情還有些恍惚,但他看著李青籬,神情逐漸堅定。他所堅持守護了一輩子的東西都灰飛煙滅了,但居然能夠得到拯救,他隻有以此身,還報此恩。


    李青籬卻歎了口氣,蹲下身來看著無憂,神情逐漸軟化。


    “很難過吧,家就這麽沒了。你所愛的人都離去了,很不好受吧。“他伸手摸摸無憂的頭,無憂一時有些懵,然後那努力維持的成熟模樣就有些崩壞,逐漸維持不住。


    “對不起啊,我本想再早些來,我現在剛剛有了勢力,需要人幫我去管。我是禪師的朋友,我很看好你們。“李青籬繼續打字,雖然是發出的合成音,但是無憂也忍不住,身軀顫抖,隱藏的深刻悲傷被李青籬一番話引得再也壓製不住,咬著牙流下淚來。


    “以後就跟著我吧。那個閃爍走的小子,看情況好像是覺醒了,應該是攀上了高枝。“李青籬站起身來,望向白刀離去的方向,皺皺眉頭,又重新看向使勁忍住眼淚的無憂。


    “但是,不管他背後是誰,你們跟了我,我就會幫你們殺了他。哪怕要殺穿這顆行星,哪怕對手是龍頭,或者行星長。“李青籬認真地看著他,做出了他的承諾。


    “今後不會再有人騎在你們頭上了,好好休息吧。之後來季家報到。“李青籬拍拍無憂的肩膀,轉過身離去。


    “嘖嘖,李同學真是個溫柔的人啊~“安捷琳娜跳起來跟上,在李青籬旁邊對著他耳朵說話。


    “滾蛋。“李青籬翻白眼。


    “好溫柔呢!太溫柔了!”安捷琳娜蹦蹦跳跳,手舞足蹈。


    “咚。”


    “哎呦!”安捷琳娜被敲頭了,她老實了。


    胡謅喜極而泣,百感交集。三人抱在一起,囡囡也迴了神。胡謅看著老大,哭著懺悔,又是埋怨老大看人不精,才會又出現自己,又出現鐵犁這樣的叛徒。一旁的鐵犁估計是要受盡折磨而亡了,但現在也沒人在意他。三人望著李青籬和安捷琳娜離去的背影,又跪下深深一拜。胡謅看著李青籬的背影,如同望著一尊神。


    從今往後,老大是他的老大,李青籬就是他生命裏最強的光。


    李青籬走著走著一陣惡寒,生生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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