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偏殿,在床上睡得正熟的花千骨驀地睜開了一雙紫色的眼睛,偏頭吐出一口鮮血來,眼中滿是難以置信和恐懼。


    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同為徒弟微生磬怎可這麽冷血?她由白子畫栽培多年,怎能這般忘恩負義?


    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微生磬氣勢洶洶地來找她算賬。


    她似乎也是剛醒,披散著頭發,身上隻著單衣,那張平日裏總是麵無表情的臉上浮現出強烈的怒火來。


    一張總是蒼白無力的臉上像是喝了烈酒一般燒的通紅,那張鋒利逼人的臉在搖曳的燭火裏顯得愈發詭譎。


    “怎麽?是不是別人不發火就把別人當傻子?誰給你的膽子啊花千骨?”微生磬怒極反笑,唇角翹著,狹長的眼角堆滿了冰霜。


    妖神從未見過這樣駭人的氣勢,簡直要比妖神之力全麵爆發的時候還要恐怖百倍,她站在那裏就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一個眼神、一聲冷笑就能讓人避退三舍。


    “你怎麽可以逼死師父?你簡直是大逆不道!”妖神定了定神,努力壓下了心頭的恐懼,隻是手心裏卻濕透了,隻是強逼著自己正麵迎上微生磬。


    她這副樣子落在微生磬眼裏卻是一副色厲內荏的模樣,先前的怒火也消下去了一點,威勢卻是一點都沒收,見她額頭冷汗涔涔,嘴角勾起的弧度愈發大了。


    “大逆不道——”微生磬語氣古怪,不緊不慢地念著這幾個字,輕笑一聲,譏諷道:“要論大逆不道誰比得過你妖神花千骨啊?”


    “你不顧師父的教導之恩竟然當著眾仙的麵逼死他,這不是大逆不道是什麽?”妖神神情激動,那雙紫色的眼眸裏卻都是慌亂,最後說著說著自己都信了,愈發有恃無恐。


    “哈哈哈,成了妖神對白子畫來說就是奇恥大辱,讓他就這般苟活於世還不如讓他死了來得痛快,”微生磬不緊不慢地說道,那張剛才過分憤怒的臉也恢複了往日裏的沉靜,看向妖神的眼神裏也帶了些憐憫。


    “承認吧花千骨,你一點都不了解他,”微生磬的聲音宛如惡魔低語,輕飄飄地擊潰了人的心防。


    “不!不是這樣的!”妖神抱著自己的頭不住地搖,嘴裏喃喃著不是這樣、明明她隻是想救師父啊!她隻是愛他,想讓他承認罷了。


    “你一點都不愛他,”微生磬收起了悲憫的眼神,


    “你不過是愛那個光風霽月、全心全意為你的長留上仙罷了。


    你愛上的隻不過是心中對他的幻想,你從來都沒有了解過他。


    你不知道他的抱負、你不知道他的責任、你不知道他的驕傲。


    你看輕了他、也看輕了那些一心一意為了蒼生的修士。”


    “承認吧花千骨,你的愛意是如此淺薄,隻是一心一意地想要獨占這份特殊,得不到這份特殊便要毀掉。


    你有著所謂‘世間最後一個神’的身份卻從來都沒有擔起過你的責任,你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你隻看到了你的真心被辜負、被踐踏,卻沒有看到蒼生在你的愛情遊戲裏丟掉性命,他們又何其無辜?


    你讓那些無辜蒼生為了你的情愛遊戲買單,讓他們成為你愛情裏的犧牲品。


    你不是神,你隻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甚至連人都算不上——起碼人會換位思考。”


    微生磬嗤笑著,眼底沒有悲憫,隻有淡漠。


    遊戲該結束了,她不想玩了。


    “你們都在騙我!你們都騙我!”妖神崩潰地痛哭著,不住地搖著頭,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


    “是啊,我們都在騙你,”微生磬看著這個歇斯底裏的女人感到一陣無趣,“明明知道自己被騙了為什麽不盡力去彌補?


    你明明有機會永不歸硯迴到過去斬殺罪魁禍首,可是你舍不得、甚至還找錯了罪魁禍首。


    花千骨你可真蠢!蠢得無可救藥!”


    明明一切都是東方彧卿設計的她卻跟個傻子一樣去殺掉過去的自己,殺了自己有什麽用啊?


    有東方彧卿在即便沒了花千骨也會有“花百骨”、“花萬骨”,要搞事根本不會在意主角在不在場,沒了就可以換,沒有誰是無可替代的。


    “我真是不知道該罵你什麽好,你的善良可真是不合時宜。


    你從蠻荒裏出來的時候就沒有想過蠻荒裏那些人為什麽會被關進去嗎?


    不是罪大惡極的人會被關進那裏嗎?


    你還把他們都放出來,你是不是還覺得自己特別善良?


    你可真是善良死了,”微生磬說到最後一句簡直是陰陽怪氣到了極點,“你這麽善良要不要替他們報仇啊?”


    她根本想不到那些在暗無天日的牢獄裏關了這麽久的犯人會不會心理變態,且放任竹染及其手下肆意地為禍六界。


    她身為神確實沒有直接殺人,可因為她的默許有多少無辜的人被迫成為竹染野心下的犧牲品?


    她無辜,天下蒼生又何其無辜?在其位謀其政,做不到守護蒼生就不要去做神,做神做到這個份上大可以自裁謝罪。


    畢竟神族誕生的時候就是以守護六界生靈為己任的,祂們神格裏的禁令就是不允許濫殺無辜。


    花千骨這個神已經不是有水分了,而是違背了自己的神性。


    違背了自己神性的神還能叫神嗎?她早就已經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墮落成了魔鬼,沒有了作為神的資格。


    “竹染都能想出除了盜取神器外的法子,你卻對著東方彧卿的話深信不疑,被人騙了一次又一次。


    常言道:吃一塹,長一智,你是吃一塹、吃一塹、再吃一塹。


    你壓根就不會去改正自己的錯誤,隻是固執地認為自己是對的,不會去考慮別人的感受。”


    微生磬已經喪失了和她對話的興趣了,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看她依舊那副執念難消的模樣就知道沒救了。


    “你真是讓我大開眼界,我長這麽大就沒見過你這樣冥頑不靈的,”微生磬輕嘲,上趕著被騙、上趕著去當替身,真是活該啊!


    “我跟你師姐都是同一個人,你憑什麽這麽說我?”妖神慌不擇路地把這個時空的花千骨拉出來當擋箭牌,因為她發現自己已經找不到反駁微生磬的理由了,隻能把“自己”拉出來。


    “她甩你幾百條街,你有什麽資格說她?”微生磬厭惡地隔著軀體給了她一巴掌,妖神算哪根蔥還敢把她師姐也拉上?她能跟花千骨相看兩相厭但也不會允許妖神來侮辱自己的同門。


    一個蠢貨也配來罵她的同門,真是活膩了!


    “而且她的人生經曆跟你不一樣,你可沒資格跟她相提並論,”微生磬對著妖神就翻了個白眼,也不找個水坑照照自己看自己配不配?


    飄渺劍宗的共識:內部可以鬥的你死我活,但在外絕對同氣連枝、兄友弟恭,自家人隻能自己欺負。


    妖神拉踩的舉動可謂是在她的雷點上蹦躂,讓她更看不上妖神了。


    果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句話說的沒錯,妖神她是真的活該啊!


    “懶得跟你廢話,”微生磬強行將自己神魂中蘊養的誅仙劍拔出來,聽夠了這些廢話,還是死人比較討喜。


    “你這個冷血無情的怪物,剛才的幻境白子畫也在,你猜他會不會來找你算賬?哈哈哈哈哈,你的下場未必會比我更好!我等著你下來陪我!”妖神眼中散發著強烈的憎恨,怨氣幾乎要化為實質洞穿微生磬的身體。


    她得意地笑著,那張傾國傾城的容顏也在這近乎猙獰的表情裏變得醜陋不堪,歇斯底裏地笑著,似乎是在看微生磬的笑話。


    “是嗎?看到了正好,”微生磬臉上泛起不正常的紅暈來,情緒激動到直接犯病,骨子裏的冷血乖戾也在這一刻全然爆發出來。


    她笑得很是愉悅,那雙冷漠的眼睛笑起來透著絲絲縷縷的癲狂,“你放心,如果真有這麽一天我也不叫他自裁了,我會直接殺了他給我墊背。


    我不僅要殺了他我還要讓他生不如死!哈哈哈!你說說到時候他的眼神一定很有趣吧?他是害怕還是跟對你那樣的冰冷和不屑呢?”


    微生磬狂笑著去紮妖神的心,果不其然看到了對方痛苦不堪的模樣,心中的湧現出一股不正常的愉悅。


    “戒律閣的那些審訊手段我都會在他身上用一遍,你說說是消魂釘比較好還是散靈比較好?”


    微生磬眼中閃著不正常的光,落在妖神眼裏就是一個從深淵裏爬出來的怪物,整個人充斥著不正常的瘋狂與乖戾。


    “不、他是你師父,你不能這麽對他!”妖神驚恐得後退連連,不住地搖著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微生磬那張癲狂的臉。


    瘋子、瘋子!微生磬就是個瘋子!師父落到她手裏怎麽可能有命在?


    她心念一動,在她那個時空就已經被她的血液腐蝕到報廢的斷念劍被她召喚出來,全身的靈力匯集到劍身上要給微生磬致命一擊。


    “乒——”劍器相撞的聲音響起,明明是清脆悅耳的聲音落在妖神耳中卻宛如刀割,那是——白子畫的橫霜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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