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程清逸快速化了個淡妝,她提早起來了二十分鍾,就是為了在鏡子前練習講話。也許今天開會,會提到招商運營工作情況,萬一突然點名讓她迴答,她大腦空空,迴答吞吞吐吐,那也太不職業了吧。


    程清逸背誦完畢,滿意地拄著拐杖,開門,坐電梯下樓,去上班。


    一大清早的叫車軟件上,顯示著去公司的路途擁擠,快車都需要排隊幾十人,如果這麽等下去鐵定遲到。程清逸很詫異,她這兩個月沒有打過車,都是坐地鐵轉公交去上班,她完全忘了預估今早會出現這種情況。


    坐專車?程清逸搖搖頭,她舍不得,失業一年已經讓她對金錢有所認識,她不敢再像過去那樣大手大腳了。


    那,那就拚車吧。程清逸看了看打車軟件選項,無奈地點下了按鈕。二十多歲的時候,叫車軟件剛流行,那時候程清逸還喜歡用順風車這個功能,又新鮮又實惠,對於她來說,性價比極高。可是等到三十多歲以後,她就不想與人再分享私密空間了。


    這種態度,跟她談戀愛的狀態有關。程清逸談的對象,無一例外,都是以出軌結束這段感情。她太討厭自己的男人被其他女人占用,也太討厭自己的領域被其他人侵占的感覺。於是延展到生活上,她什麽都習慣一個人去使用。


    打車要一個人坐,吃飯要去角落裏的單人座,看電影要到最後時刻,買前後都沒人的位置,甚至在與曖昧對象聊天時,得知對方有一個多年的白月光,她就可以瞬間沒有了興趣。


    此刻,屈從於現實的考量,她不得不打破自己的原則,選擇跟別人擠一輛車。


    沒過多久就有人接單,程清逸不經意地瞟了瞟車型,眼睛立刻瞪大,身子也不自覺地站直了一些。


    車型:邁凱倫,接單數:0。


    程清逸大腦立刻警覺起來,這是什麽情況?土豪一大清早突發奇想,體驗平民生活?正當程清逸準備發微信給米雪,八卦這個異常情況時,一輛橙色超跑車赫然停在程清逸的麵前,車門打開,一個戴著墨鏡,穿著一身白色運動休閑裝的男孩走了下來。


    “哇,沒想到我居然可以幫助殘疾人。”男孩歡快地走到程清逸麵前,指了指她的右腳,說道。


    “你這麽沒禮貌啊。”程清逸看著麵前這個男孩,豪車帶來的衝擊感立刻蕩然無存。


    “生氣了?不好意思啊,我中文不太好,可能表達的意思不到位。”男孩摘下墨鏡,露出亮晶晶的眼睛,他的神色無辜,看起來不沾都市凡塵的氣息。程清逸立刻原諒了他。


    去公司的路上,男孩興奮地說道:“國內的人好多啊,大家原來都這麽拚的。”


    程清逸看著窗外的熙熙攘攘的人群,路人麵容疲倦,若不是被生活所困,誰願意讓自己的人生如此辛苦?她忍不住斜眼瞟了瞟男孩,他的側臉俊俏秀麗,立體的五官和輪廓讓他看起來像個電影明星。


    不用猜也能明白,這樣的人是從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家庭出來的,他壓根不知人間疾苦,反而對一大清早看到民生百態而感到新鮮好奇。


    “我叫馬特,你叫什麽。”男孩在等紅綠燈的時候,專注地看向程清逸,微笑地露出一口大白牙,以示他的友好。


    “你是從美國迴來的吧。”程清逸拒絕迴答男孩的問題,她並不想跟陌生人產生多少交集,尤其不習慣透露自己的個人信息,於是她岔開話題,敷衍地答了一句。


    “你居然一下子猜對了。那你知道我在哪個州嗎?”男孩哈哈笑道。


    “不是紐約州,也不是加州。”程清逸更加敷衍地迴答。這個男孩說話這麽不過腦子,也不懂得人與人相處的邊界,怎麽可能會在,都是人精的紐約或加州呢。


    “哈哈,你很聰明,我很喜歡你這個朋友。”男孩搖頭晃腦說道。


    程清逸正在翻白眼,這就成了朋友了?誰知,男孩突然急刹車,陳清逸忍不住尖叫一聲,男孩大喊:“有人暈倒了,我們去救她!”


    倒黴,居然遇到碰瓷。程清逸對車前倒地的那個老人的伎倆見怪不怪,但是剛從國外迴來的馬特並不清楚,他趕緊停車下去,準備扶起那個老人。


    程清逸快速看了看手機,離上班時間還有二十分鍾,目前的車程僅需五分鍾就到公司了,她著急地看了看車窗外,此時已經圍過來一群人了。


    程清逸看了看腳踝,頓生一計,她吃力地拄著拐杖站在老人跟前。倒地的老人抬眼看了一看麵前的姑娘,先是微微一愣,隨即又開始露出可憐,痛苦,又無助的神情來。


    馬特慌忙看向陳清逸,陳清逸擺擺手示意他安靜,她冷靜地對著老人說道:“首先,我們的車上有行車記錄儀,很清晰地記錄了你是被我們撞到,還是自己倒地暈倒,所以你自己琢磨一下有沒有必要繼續裝暈,其次,我的腳是昨晚受傷的,有醫院證明需要療養,不能被外物刺激,你的行為導致車輛緊急刹車,造成我的腳二次受傷,這種損失到底會造成我怎樣的身體情況,我需要去醫院驗明,醫療費用都需要你來付。”


    “你有病吧?你們把我撞了,到頭來我給你錢?”老人聽到這裏,立刻憤怒起來,她的聲音洪亮,一點都不像是被撞到的樣子。


    圍觀的人裏麵,有一個長相黝黑的中年人嚷嚷著:“你們給老人兩千元,這事情就了結了。”


    “為啥要給錢啊,明明是碰瓷。”路人中有人鳴不平。


    “我說你咋還幫富人說話?他們開這麽好的車,兩千元對他們來說,不過是灑灑水而已,你有必要心疼他們嗎?”男人揮舞著結實的臂膀,像是要威脅路人。


    “我們不多說廢話,報警處理吧。”聽到這裏,程清逸明白老人是有團夥的,也許這個中年人跟她就是一夥兒,與其在這裏糾纏,不如交給警察處理。


    “一千五百元,微信幾秒鍾到賬,現在也是上班路上,大家彼此成全。”中年人見狀立刻掏出手機,他看向馬特,似乎從這個年輕人這裏,比較好下手。


    馬特正在猶豫,突然有人喊道:“警察來了。”


    也不過十分鍾的功夫,交警就將此事處理完畢,老人灰溜溜的走了,馬特忍不住感慨:“中國效率果然名不虛傳。”


    程清逸有些驚訝,馬路上的監控錄像怎麽這麽快就被交警調取到了?還有,到底是哪位好心人報的警?


    再次開車的時候,程清逸提醒道:“有時一件事情發生的時候,不一定就是你的錯,你不必一下子就攬在身上,遇事先沉著冷靜,好好思考。”


    “不一定就是我的錯,不必攬在我身上。”馬特自言自語地重複著陳清逸的話語,他眨了眨眼睛,陷入沉思。


    “沒明白嗎?”程清逸看這個男孩無動於衷,隻好“羞恥”地解釋道:“這裏有個不好的舉動叫碰瓷,你們開車還是多留點心眼吧。”


    “我知道,上班路上,要互相成全。”馬特甩了甩頭發:“這大概就是階級矛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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