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夢的烤乳豬乃是一絕。


    乳豬的香氣在四條街外都能聞到,乳豬顏色極正,嫩滑清爽,不膩不衝,配上一佐蘸料,一碟小菜,一杯美酒,吃起來那真真是享受。


    華司夢和不歸到店時店內已滿座,她尋了小二來問卻得知需要等上半個時辰才能買到,華司夢靈機一動,偷偷將一顆紅棗般大的月光石塞給了小二,換取了剛剛烤出的的乳豬。她帶著不歸來到了書堂對麵的福來客棧,在堂中二人抱著乳豬啃了起來。


    二人吃的甚歡,乳豬的香氣也彌漫在客棧中,客棧的掌櫃聞著這個氣味咽了好幾次口水,不禁感歎舊夢做乳豬的獨門手法。


    而客棧門口經過的人都會尋著香味往客棧裏頭瞧上一眼,住宿的客人則會盯著二人邊交錢邊咽口水。


    二人默不作聲,沉浸在吃乳豬的快樂中,就連身旁佇立一些看客時,頭也不曾抬過。不顧周圍的目光,埋著腦袋悶頭進食,還時不時的相視一望,誇讚道“好吃”。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兩顆頭大的烤乳豬被二人吃的精光,連骨頭中最難咬的地方都被啃的幹幹淨淨,華司夢與不歸打了個長長的嗝,各自抱著自己鼓得很脹的肚子滿足的靠在椅背上。


    方才到舊夢時,已然人滿為患,不歸以為一定是吃不上乳豬了,他還為此感到有些失落。還好小二貪財好說話,讓她以一顆夜明珠在等候乳豬的隊伍中橫插一腳。他不禁感歎華司夢是真的有錢,有錢是真的好。


    因為這隻烤乳豬,不歸心裏才算原諒華司夢咬了他一口這件事,他拖著奶聲奶氣的聲音道:“你為什麽不迴家吃飯,而在這裏吃乳豬?”


    華司夢拍著自己鼓棒棒的肚子,愜意的閉著眼,嘴巴裏全是乳豬的香氣,她邊迴味著邊答道:“今晚我就不走了,就在這裏住下了。”


    不歸驚訝道:“為何不走?家裏人不會擔心嗎?”


    “今日太晚,我一個弱女子,獨自一人迴去太害怕了。”華司夢撅起滿是豬油的嘴,可憐兮兮的眨了眨眼。


    不歸盯著她的嘴,不由的覺著惡心,他將隨手帶出來的巾帕丟到她眼前,嫌棄道:“快擦擦你的嘴。”


    華司夢“哦”了聲,拿起巾帕使勁擦拭自己的嘴,不一會兒,唇邊被巾帕磨的通紅。


    不歸像個小大人兒似的搖了搖頭:“你哪裏像是個弱女子,明說你是從家裏偷跑出來的我也不會笑你,你為何要騙我一個小孩子?”


    小孩子?你也是個孩子?說話和個小人精一樣,腦子轉的還快。華司夢在心裏白了他一眼。


    “我是偷跑出來的,如今都沒迴去,芳主肯定知道了,是要罰我聽教的,我此時再迴去,豈不是自投羅網,我還想好好睡上一覺呢。”她想起芳主的聽教就頭疼,跪在團莆上一動都不能動,不能睡覺也不能吃飯,足足要聽上三個時辰。這白日聽教也就罷了,晚上要聽的話還是算了,她寧可第二天聽一天的教,也不要放棄晚上睡覺的權利。


    “芳主?”不歸好像從哪裏聽到過這個詞,卻又想不起來,“是家裏長輩的稱唿嗎?”


    “啊…對,長輩。”華司夢暗暗舒了口氣,還好先生講故事時不歸沒有聽到,不知道芳主是個勞什子。


    “那你為何偷跑出來,光明正大的來聽書唄。”不歸瞪著圓圓的眼睛問道。


    “啊…我啊是……”


    還未等司夢說完,不歸便打斷她,柔嫩的小手舉到她麵前,五指並攏,一副了然於胸的樣子道:“我知道了,你是‘皮蛋’嘛,偷偷跑出來像你的作風。”


    華司夢“嘖”了一聲:“誰告訴你我是‘皮蛋’的?”


    “白日聽書的時候,底下的客人說起‘皮蛋’,我看你有些緊張,想必是以為家裏的長輩來抓你了,所以你才賊眉鼠眼的看來看去。”


    “胡說!誰賊眉鼠眼了?我…我那是想找到他教訓他一頓,那‘皮蛋’是形容人的嗎?他這叫侮辱,對,侮辱!”華司夢說著自己連連點頭表示同意。


    “若不是‘皮蛋’,為何要背著長輩?!”


    華司夢語塞,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背著長輩,卻不是“皮蛋”的事實。她又不能直接告訴他自己就是芳華的人,看著眼前正義淩然的小不歸,不禁感歎道:小人精。


    “你明日還來聽書嗎?”不歸托著腦袋問道。


    “當然去,我聽半日便走。”華司夢打了個震耳欲聾的長嗝,引得周圍的房客都循聲相望。


    不歸也頗為嫌棄的看著她,華司夢訕訕的與人對視,咧著嘴笑得很難看。她尷尬的拿起一旁的水潤了潤嗓子,眾人才慢慢的悉數將目光收迴。


    “皮蛋姐姐,你真的是女子嗎?”


    此話一出,驚的華司夢下巴都要掉了。不歸卻一臉茫然的看著她,好似真的分辨不出來她到底是男是女。


    華司夢將水杯放下,眯起眼睛:“此話怎講?”


    不歸卻不怕她那警告的眼神,將自己心中的分析脫口而出:“坐沒坐相,吃沒吃相,你都比不上先生家的阿豆乖巧。”


    “阿豆?阿豆是誰?”華司夢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


    “阿豆是先生養的大黃狗。”


    華司夢黑臉。他竟然將她和一隻大黃狗比,比的結果居然是不如它。果然是人小不鬼大,不知那天高地厚。她又不能對一個孩童動手,隻得安慰自己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啊!


    見她氣的嘴都歪了,不歸心裏樂開了花。他學著她的動作,做出一副無辜的模樣來。


    華司夢沒理他,走到掌櫃麵前,掏出豆般大的小月光石:“要一間上房。”


    掌櫃接過月光石,臉上幹癟的皺紋瞬間舒展開,他的眼睛金光閃閃,快速在帳上寫下什麽,又從櫃子底下掏出來一塊方牌交給司夢,笑盈盈道:“西邊第一間。”


    “多謝。”華司夢接過牌子,對著站在身後的不歸道:“我送你迴去吧。”


    “不必,我拐過街角便到了。”不歸拾起一旁的白色布袋掛在身上,衝她擺了擺手,蹦蹦跳跳的跑出客棧。


    華司夢追到門口喊道:“明天見啊小不歸!”


    華司夢盯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街角才放下心來。


    街道兩旁的攤子人滿為患,一兩聲高昂的笑聲劃破天際,各種各樣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蒸食的炊煙與燈火相融,籠罩著整個街角。華司夢望著燈火通明的街道,覺得這裏的景象與芳華的花海相比,別有一番風味。


    在擁擠的人潮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個美若仙人的女子,那女子著一身白衣,在人群中一晃而過,當她眺望尋找時,那令人心動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她頗為可惜的歎了口氣,盯著人群遲遲不肯離開。不一會兒,她覺得身子有些乏力,收迴眺望的目光,要轉身迴房間時卻瞥見了一群戴著鬥笠的人從街角出現。原本單行擁擠的人潮從中間切開,紛紛走向兩側為其讓路,在隊伍的最後,有著很多輛裝滿貨物的馬車。


    她粗略的數了數人數,約摸有十幾個,他們都戴著鬥笠,兩人並排,以此類推,十幾個人都整整齊齊排著隊伍。隊伍前麵有兩個人的衣著與其他人的不同,衣衫上印著一些花紋,每個人的身上帶著一塊白玉。


    原來是玉海的人。


    疲憊襲來,華司夢困的有些頭暈,她雖然也想看看這些玉海之人,卻也實在提不起精神,反正過幾日她也是能見到的,也不急在這一時了。更可況過幾日是大日子,她會好好利用這個機會認識許許多多的朋友,想起這個她就開心得不得了。拿定主意後,她便歡脫的往客棧二樓跑去。


    身後玉海的人也紛紛踏入客棧,向掌櫃詢問住宿。她忽然感到身後好像有人在看她,迴過頭查看,整個客棧裏隻有掌櫃和那些玉海之人,並沒有什麽異樣。她晃了晃腦袋,感歎自己竟累出幻覺了,還是趕緊迴房休息,免得自己胡思亂想。


    這個客棧的房間與她的小木屋一般大,卻沒有小木屋雅致簡單,牆上畫著各式各樣的圖案,用著極複雜的布料和許許多多的瓶子裝飾著屋子。這裏桌子很大,床榻也有些硬,比不上她屋裏那張軟如棉花的床榻。床頭還點著熏香,這味道倒像是靈香草的氣味。


    她環視四周,總體上來說,這間屋子她比較滿意,就憑著這許許多多的印著不用花樣的瓶子,也值了那一顆月光石了。


    她脫去外衫,爬上床塌,將被子蓋在身上,找了個舒服的位子躺了下來。又捏訣將華祖的信翻找出來仔細閱讀。


    信上寫道:司夢,你怎麽還不迴來。司夢,怎麽不迴我的信?司夢,你在哪裏我很擔心你………


    華祖給她發了一連串的信,上麵都是寫著詢問的話。她手指靈活、飛快的在空中寫道:阿祖,我無恙,今日我在福來客棧睡下,你且放心。


    拂手一揮,那信化作金絲飄向遠處。


    腦海中忽然浮現方才那幫玉海之人的身影,玉海之人的美貌是禦魔都中人人都稱讚的,她一直想見一見他們的臉,看看傳聞中的美貌是真是假。隻是今日她實在是困得不行了,改日,改日她再找機會瞧上一瞧。


    她這樣想著,很快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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