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日皇帝一步也不曾進入青林宮,玉蓮反而覺得悠閑。終日撫琴讀書,樂得自在。紅衣愁容滿麵,皇帝蕭殷有所懲罰也是好的,就怕沒有任何動靜。


    玉蓮放下一本詩集,擺弄著馨妃遺留下唯一的海棠花。紅衣走上前說道:“姐姐。”


    少女把心中的事掛在臉上,玉蓮哪裏不知道紅衣想要說些什麽。無非是前幾千太和殿發生的事,至今沒有任何動靜。輕輕勾紅衣如玉般的鼻尖,輕輕一笑道:“傻姑娘,別想這些沒用的。”


    轉而看向海棠說道:“海棠花今天好像更茂盛了。”


    紅衣氣急之下擋在玉蓮身前道:“姐姐你就沒有想過,如何與陛下答複。”


    早已經失望透頂的玉蓮,依然麵帶笑容。似乎這些事從未想過,至於蕭殷能不能放過自己,可那有什麽關係。入宮又不是自己的選擇,又何必考慮別人如何。愛與不愛,隻在心中,誰也管不著。


    紅衣實在是不知道如何去說,正當無奈的時候,眼前出現本該早幾日就出現的男子。玉蓮似乎沒有發生太和殿發生的事一般,轉身施禮道:“臣妾拜見陛下。”


    蕭殷見玉蓮一如往常,心中更加不平衡。一曲《殤別》道盡了相思苦,可相思之人不是自己,作為男人誰都無法忍受,即使身為帝王也無法控製一個女人的心。蕭殷瞪了玉蓮一眼,徑直坐下。


    紅衣急忙上前遞上一杯茶水,然後急忙站在一旁。反觀蕭殷喝了一口熱茶,雙眼看向紅衣。看得出此時的皇帝不願意有外人在場,但紅衣還是沒有挪步的意思。


    瞧著發怒的蕭殷,玉蓮向前走了幾步說道:“紅衣你先退下吧。”


    但紅衣舉步艱難的離開,玉蓮站在蕭殷身後為其捏肩問道:“陛下舒服嗎?”


    內心沉重的蕭殷閉上雙眼卻是說道:“以前你也是這樣給劉知幸捏肩的嗎?”玉蓮稍有停頓之後,接著按摩一句話也不說。蕭殷反而更加憤怒,終歸還是發出來。


    玉蓮就像是一團棉花,讓蕭殷無處著力。靜靜享受著這份屬於自己的溫柔,忽然握緊玉手。玉蓮心中一驚,沒有排斥順其自然,順勢躺在蕭殷懷中。


    看著毫無瑕疵的麵容,蕭殷伸手撫摸著麵容。最愛的女人已經是自己的妃子,整個人都屬於自己,唯獨那顆看不見的心,是否有一席之地,誰也不知道,更看不出。蕭殷清楚,這顆心裏裝著另外一個人。


    玉蓮看著麵容憔悴的丈夫,已然一字不提。蕭殷頓時大怒:“你給朕說話啊。”


    依然沒有任何變化的玉蓮,靜靜的看著這雙憤怒道極致的眼睛。蕭殷奮然起身,狠狠將玉蓮推出,摔倒在地的玉蓮依然是一副無所畏懼的神情。似乎眼前的男子想要做什麽,已經不重


    要。


    見到玉蓮想要起身,蕭殷悲憤之下雙手死死摁倒在地怒斥道:“你倒是給朕說啊,是不是心裏從來都沒有忘記那個劉知幸,現在還惦記著。現在是不是再想,朕為什麽不早點死,好和情郎遠走高飛。”


    瞧著玉蓮麵容有了一絲改變,用力更猛道:“聽到劉知幸怕了嗎?朕能讓他成為大將軍,自然也能殺了他。朕是顧忌劉策,想要殺劉知幸未必不敢做。”


    隻見玉蓮依舊沒有任何動作,唯獨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悲痛欲絕的蕭殷奮然起身,徑直走向殿門喊道:“朕這就去殺了劉知幸。”


    走了幾步之後發現玉蓮,依舊沒有任何動作,似乎劉知幸的性命也絲毫不在意。蕭殷頓時停下腳步試探性的喊道:“你不怕朕真的將劉知幸殺了嗎?朕是大梁的皇帝,殺一個將軍輕而易舉,你不怕嗎?”


    讓蕭殷意想不到的是玉蓮冷冷的說出四個字:“那就殺吧!”


    蕭殷雙眼充斥這血絲,狠狠盯著玉蓮那副沒有任何表情的臉龐。就像是一塊石頭砸在棉花上,驚不起一絲絲漣漪。


    心中愈發的苦悶,不知道何時整個天下所有的朝臣都在與他作對。就連內心最後一片安靜,也是一片黑暗。似乎這個天下,永遠沒有一片屬於自己靜心的地方。


    朝中丞相荀思展逼著冊立太子,滿朝文武都在等著下最後的決斷。邊疆戰事不斷,勳貴一個個盯著,楚國這最後一塊肥肉。身為帝王無法操控群臣,瞧著一群餓狼肆無忌憚的索求。


    心中的愛人就在身邊,無論多久也無法走進,一顆鎖閉的心門。蕭殷這一刻心中的苦悶,沒有人可以訴說,更沒有一個可以安寧的場所。一句:“那就殺吧!”


    內心的怒火好似被一盆涼水澆滅,還有什麽比一個冰冷冷的心更加傷悲。第一次心中顯露殺意,要殺死心愛的女人,一個得到身子,永遠得不到心的女人。


    殊不知玉蓮爬在地上,看著臉龐抽搐的皇帝發聲怒喊道:“你們什麽時候問過我想要什麽,誰在乎過我感受。齊王嗎?先皇嗎?你想要我願不願意入宮,這個冷冰冰的宮殿,我待夠。”說罷輕輕閉上雙眼,似乎再說:那你就殺了我吧。


    壓抑在心中的怒火,砰然炸裂。入宮成為榮貴的玉貴妃,得到天下女人夢寐以求的寵愛,可曾有人問過,我姬玉蓮是否真的想要這些。初入皇宮,不過是先皇思念馨妃的一個影子而已,玉蓮不在意。鴻山之上,期盼著遠在南鏡的男子,能夠早已迴來,離開鴻山。再次入宮又是一場悲劇,似乎這一生,從來都是別人的棋子。


    先是齊王的棋子,後是先皇的棋子,如今又是盧家的棋子。他們都得到了,想要的東西,誰考慮過一位弱


    女子失去了什麽,失去一個心愛的男人,失去了自有,也失去身子,更失去孩子。


    至於外界傳聞,廢除皇後,冊立玉蓮為皇後。玉蓮從來沒有想過要做什麽皇後,這個將自己奉為珍寶的皇帝,也是傷害最大的人。


    蕭殷彎下身子,看著發怒的玉蓮溫和的說道:“好,朕不逼你,也不殺劉知幸,給朕起來。”


    誰知玉蓮猛然將蕭殷推開道:“其實我也是你的一個棋子是吧,將盧家提拔起來,成為你的心腹,好對付你的那些敵人。知道我與義父劉策的關係,讓義父來壓製丞相一家,是不是。”


    沒有想到一向萬事不在意的愛妃,竟然能夠說出一句震撼人心的話。似乎什麽都不在意的玉蓮,反而將許多事看的透徹。蕭殷想要將玉蓮扶起,再次遭到拒絕。


    玉蓮從先前的冷漠,變得麵目猙獰,眼神如果能夠殺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冷冰冰的躺下。蕭殷心中的怒火,逐漸消散。緊緊將玉蓮抱在懷中說道:“朕不逼你,你也不要逼朕好不好。我們還像從前一樣,就當太和殿的事沒有發生過。”


    靜靜躺在蕭殷懷中,誰知道玉蓮竟然哀聲痛哭默默說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耳邊傳來的聲音,竟然是那樣的軟弱無力。似乎懷中的女子,用盡全身的力氣將積壓在心中的苦悶,呐喊出來。蕭殷一直覺得孩子的事已經過去,沒有想到一位母親失去孩子的痛,會如此的悲傷。


    身為帝王似乎這種事早已經看淡,孩子,生在皇家無論能不能出世,早已經陷入泥潭之中。對於靜妃的處理,蕭殷心中何嚐沒有一份悲哀。不過是將心中的一份怒氣,轉嫁給他人而已。


    玉蓮輕聲嗚咽道:“你把我殺了吧。”


    聽到這句話,蕭殷的心頓時奔潰。在玉蓮極力推動下,蕭殷緩緩放開手臂。看著玉蓮眼神中的落寞與失意,蕭殷心中清楚,麵前的女子無論是否有孩子,那個男人已經占據了全部身心。


    蕭殷說道:“朕不會殺你,我們都好好的,孩子沒了還可以再生。”


    卻見玉蓮神色轉變,頓時才壓抑的怒火湧上心頭。玉蓮那副冷冰冰的麵孔再次出現在眼前,蕭殷頓時說道:“你現在還想著劉知幸是不是,放心朕不會殺他,會讓他好好活著,看著你給朕生兒育女,一輩子都生活在無奈之中。”


    誰知玉蓮說道:“我恨他,恨他為什麽不能早點迴來,恨他膽小如鼠,你把我殺了吧。”


    再次聽到死意,蕭殷突然說道:“朕不會殺你,你就好好在青林宮待著吧。”說完轉身而去,留下麵容憔悴的玉蓮。蕭殷走出大殿,看著一望無際的天空,似乎這片也裝不下心中的壓抑。


    一座大好江山,那能容易坐穩。


    這是先皇臨終前說的最後一句話,蕭殷銘記在心。朝中那些勳貴,一個個等待著宰割皇家這一塊肥肉,蕭殷能等嗎?顯然不能,心中湧現出一個狠辣的心思,既然你們都想去南鏡,那就都去吧,既然去了都別想迴來。


    一陣溫暖的風吹拂著年輕的皇帝,蕭殷淡淡說道:“春天來了嗎?”


    青林宮內,玉蓮看著巍峨的宮門,就像是一座隔絕天地的牢門。巍峨的青林宮就像是一座,永無止境的天牢,扣押的不是人而是心。輕輕閉上雙眼,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輕聲說道:“爹爹,玉蓮想你了。”


    此時站在宮殿外的紅衣,看著身心憔悴的姐姐,這一刻才明白,姐姐其實一直在裝,不想讓人看出無奈,悲傷與無人可言的心酸。原來姐姐從孩子離開的那一刻,早已經奔潰。世上的一切,永遠都在失去,愛的人遠離,心靈唯一的寄托也隨著一場陰謀而破滅。那個從南鏡歸來的將軍,是那樣的懦弱,無能。


    其實在那一刻,玉蓮多想聽到:“玉蓮我帶你走。”


    紅衣都明白,隻是不能去說。唯獨隻能陪在一輩子在痛苦中渡過的姐姐,在先皇壽宴之後已經過完一生的姐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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