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在他身邊倒退著繞行,毫無掩飾的透出滿臉的不屑和鄙視,“嘖嘖,你這水平真是越來越差了,三周都跳成這個樣子,腳步不穩,身體僵硬,你是怎麽在隊裏混到這個時候的?要是我啊,早就退役了.....”


    嚴澤非常不喜歡這個囂張的師弟,這個時候就更加不願意搭理他,頭也不迴的繼續著自己的訓練。


    蘇曉比他晚了一年進來,卻有著極高的天賦,曾在四大洲滑冰錦標賽時以兩分之差錯失銀牌,是目前隊裏邊重點培養的對象,也是大家公認為最有前途的男子自由滑運動員。


    本來無形的壓力就頗大,不可控製的嫉意也如影隨形,偏偏蘇曉還驕傲,動不動就刺激嚴澤,搞得他時常的怒火中燒,情緒不穩。


    嚴澤沒有理睬他,這樣嘲諷的話語他已經聽得太多了,必定作為一直墊底的人,他早早就習慣了忍氣吞聲,因為反駁隻會招來更多的鄙視和狼狽。


    可是他心裏雖然多少有些免疫,但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垂下長長的眼睫,掩飾著眼裏不甘的烈焰,抬起後腳發力點冰,屏住唿吸,奮力躍起!空中極速的旋轉,四周跳!落冰滑出....


    嚴澤落地滑出後,他瞬間懵了,心髒砰砰亂跳,自己剛剛是完成了一個四周跳嗎?他眼裏控製不住的喜悅和激動,緊接著趁著自己狀態好,機不可失的滑出右腳,點冰,跳躍.....又嚐試著連跳了兩個迴合,沒有失誤!四周跳漂亮落地!


    興奮感瞬間淹沒了他,他頓時欣喜若狂,看了看遠處訓練的隊友們和目瞪口呆的蘇曉,舉起拳頭給自己小聲的打氣,“...耶,嘿嘿嘿....我終於成功了.....”


    而一旁觀看的蘇曉此時白淨的臉上從震驚慢慢轉為惱火,甚至有些惱羞成怒的味道....


    顯然這樣的成績對他來說有著極大的威脅,四周跳是目前花樣滑冰的最高記錄,連他自己都不太熟悉,雖然之前他一直壓住嚴澤一頭,但嚴澤如今的訓練進度讓他有種強烈的危機感。


    “哼,現在高興有個屁用啊,你能一直保持這個水平嗎?‘自摔能手’的稱號也不知道說的是誰,哈,說不定以後還會變成“自摔冠軍”呢....。”蘇曉冷嘲熱諷的奚落一翻後遠遠的滑向了另一端,開始加強自己的訓練。


    嚴澤沒有因為他的打擊而影響情緒,這迴竟然因為蘇曉的諷刺而激發了鬥誌,意外的刷新了自己的曆史成績,他心情激動得久久不能平複,打算好好多練習個幾百遍,盡量把這個動作練到熟悉並旋轉自如。


    當第五個四周漂亮落地時,耳旁忽然響起了驚喜興奮而又發音不準的高唿,“.....噢,天哪,你的進度真是讓我吃驚,你是怎麽做到的,....我就說過你是一塊好料子,你一定會成功的....”


    從洗手間裏迴來的普魯科正好看到他高高的躍起,又漂亮的落地,一時間興奮得滿臉通紅,仿佛天上掉錢一般的開心。


    嚴澤有些羞澀的摸著後腦勺,笑道,“剛學會,也不知道能不能保持....”


    “沒關係,有突破就好,隻要勤懇訓練,你一定會成功.....”普魯科激動的搖晃著瘦小的嚴澤,讓嚴澤感覺自己有種眩暈的幸福,覺得自己在敬愛的教練眼裏其實跟蘇曉一樣的重要。


    這樣的熱鬧氣氛引起了莫洛的觀望,他中文不太好,但大概猜到意思,朝他遠遠的笑著豎起大拇指,表示祝賀。


    蘇曉冷笑著抱著手臂擋住了莫落的視線,兩人遠遠的低頭交談,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普魯科開始讓嚴澤不停的繼續練習剛才的動作,一定要熟練。


    這場四周旋轉動作嚴澤一口氣連跳了五十幾下,可是自從普魯科過來之後,他又開始時不時的失誤了,就像打開了潘多拉魔盒,仿佛有股邪惡的力量禁錮了他的身體。


    心情也從最開始的喜悅轉化為沉重,他始終沒有辦法再發揮自如,甚至到了最後更是動作僵硬,姿態別扭,毫無美感。


    “....哎,哎,左腳在向前一點,腰部向後延伸,還有你的脖子,注意脖子的伸展角度....”


    “現在轉身,換右腳,向前,跳躍……哎呀!……再來!”


    普魯科早早的發現了問題,他強迫自己舒緩了一下眉頭,故做輕鬆的笑著拍拍嚴澤的肩膀,“不要著急,慢慢來....起跳後要保持住自己身體的軸心,你的角度不能偏移,要有完美的控製力,你現在的姿態實在是,哦,太僵硬了....”


    當最後一個跳躍失敗後,嚴澤喘著粗氣疲憊的跌坐在冰上,汗珠從漆黑的發梢間滴向深深的頸窩,他失望的垂下眼睫,“我不行了,讓我休息一會兒吧......”


    “……你這幾天休息體能都退化了不少,得趕緊練上來,不然以你現在的這個樣子怎麽去參加大獎賽!”


    嚴澤心頭一震,立馬坐起來,不可置信的指著自己,“....大獎賽?…我?”


    他不由得側頭看向蘇曉,遠處的蘇曉正拉著莫洛訓練,兩個都是惹眼的少年,現在正拉拉扯扯的表演著雙人滑。嚴澤看他們鬧作一團感覺心裏有些煩悶,那個蘇曉似乎對誰都非常熱情,就是對自己,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嚴澤皺了皺眉收迴視線,疑惑又不解的看著自己的教練,這類比賽以往都是直接派蘇曉參加就好,自己雖然也參加過這種高級別的比賽,但是成績一直不理想,此刻他甚至都有些懼怕上冰,更害怕在參加什麽比賽了!


    “是的,大獎賽在兩個月後開始,其實你的技能.......怎麽說呢,有時候你在藝術表現力方麵比蘇曉還漂亮,但在技術方麵......”普魯科沉默片刻,隱晦的道:“你……必須克服自己的心理問題。”


    嚴澤明白教練的意思,自己的問題出在哪兒,他其實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心裏有些自卑,上不了台麵,暗地裏沒人的時候訓練起來幹淨利落,可真正上冰又會控製不住的心慌,手忙腳亂的容易失誤。而他們的這項冰上運動,一但失誤就意味著失敗!


    而且自從之前有了那個‘自摔能手’的稱號後,更是給了他狠狠的打擊,讓他想想都心悸,根本無法振作,有段時間他非常抑鬱,甚至感覺自己在也堅持不下去了.......


    不過思慮片刻後,他閃爍的眸子裏熠熠生輝,其實他心裏邊對每次的大獎賽都充滿了期待,因為如果能參加決賽的話,那他將極有可能跟自己的偶像同台競技......那是他的夢想,也是他追尋的目標。


    雖然失敗過太多次,但他始終不想放棄,他堅定的握緊拳頭,為了追隨他心目中的那道魅影,不管前路多麽的艱難,他都定將全力以赴!


    記得佐藤景之在某次采訪中被問到花樣滑冰對他意味著什麽?當時他說的是:我願意為此賭上我的一生,哪怕是用生命在看風景!


    嚴澤歪頭想了想,我亦如此!——為了你!.....他暗自偷笑:為了自己的偶像他願意賭上一身,他覺得這樣的付出好幸福!


    不遠處,莫洛如閃電般飛馳,旋轉著優雅的舞姿滑行在冰麵上,疾風帶起他金色的長發,男女莫辯的俊美五官,簡直美得無可挑剔。漂亮的少年仿佛身上自帶光芒,光影流動間灼灼耀眼,晃得嚴澤有些不爽的咪起了眼睛。


    “哦,天哪!莫洛真是太優秀了....”


    普魯科搖頭晃腦的陶醉著讚美,轉而又瞪著碧綠色的眼珠子道:“趁莫洛還在這裏,跟蘇曉一起,主動找他悉心學習,不要錯失良機,他現在的那個教練很棒的,說不定你也能領悟到一些新知識....”


    嚴澤暗自佩服自己的教練心眼真大,居然這麽謙虛的高抬自己的對手。不過他哀怨的看了一眼那兩個礙眼的少年,有氣無力的小聲道,“.....好了,知道了。”


    其實他隻是隨便答應而以,他沒有那個社交能力,而且跟比自己強太多的人呆在一起他總會覺得不自在,就好像自己在巴結別人似的。


    總之,他寧願關係是建立在名正言順的金錢之上,也不想要去討好別人。


    晚上,訓練了一天的嚴澤筋疲力盡的迴到宿舍。一打開門,嚴澤就被寢室裏煙霧繚繞的情景嚇了一跳,他還以為失火了,結果定眼一看,才發現是那個莫洛正盤腿坐在他對麵的床上抽煙。那吞雲吐霧的模樣,像極了某部電影裏那街上擰著槍的壞男孩,可是那張精致的五官和閃著光的耳釘又亮瞎了嚴澤的鈦合金狗眼。


    他有些吃驚的道:“你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問了這話之後他後悔了,顯然他這間本來就應該是兩人住的寢室,因為之前的一個隊員受傷提前退役後,對麵的那張空床早就成了公眾場所,反正誰的朋友或是家人來了都睡的那間床。


    莫洛並沒有搭理他,看了他一眼後笑笑,繼續戴著他那誇張的大耳機搖頭晃腦的大聲唱著完全變調的外文歌曲,那歌聲實在是不敢恭維,簡直就是在——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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