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楊步伐邁得悠閑,連帶著莫永也隻能跟隨陸楊的腳步,慢騰騰地跟著。


    兩人一前一後地往前廳走。


    快走到廳門時,陸楊吩咐莫永去給他弄些早飯過來,把裏麵那位的量也備上。不管那位爺吃不吃,備上總不會出錯。


    莫永連忙應是,剛轉身準備去跟夥房那邊的人說一聲,便聽到一陣氣喘籲籲的唿吸聲。


    他愣了愣,轉頭看向自己那位喘了一會,才撒腿往前廳跑的老爺,心神都受到了一定的震撼。


    幾步路啊,喘成這樣......


    莫永望了眼不遠處的廳門,又看著陸楊跑了進去,在原地站了會,才轉身下去安排陸楊讓做的事。


    這邊,陸楊跑進廳門,便放慢了腳步,輕喘著望向坐在上位的人。


    “臣見過皇上!”


    趙燁擺手,放下手裏的茶碗,看著陸楊一副急急忙忙的樣子,皺眉道:“走這麽急作甚?”


    陸楊嘿嘿一笑,按照皇上的指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皇上過來,臣當然是要趕著過來見您,這樣才夠有誠意。”


    趙燁很淡地笑了下,“行了,今日出來,就不要這樣喊我了。”


    陸楊能看出皇上的心情經過這兩天的時間並沒有好轉,今日過來,估計就是想要出來散散心的,便也隨了他,沒有再喊皇上。


    “我還沒吃早食呢,您也吃點?”


    趙燁是吃了東西過來的,肚子不是很餓,但因吃得少,倒也還能再吃一點。


    “好。”


    早食準備得很快,不過一會,便被婢女們端了過來。


    莫永站在陸楊身後,隨時聽從吩咐,而在他身旁的,則是站在皇上身後的於喜。


    兩人都是守禮的,隻是互相看了眼,點了下頭,便算作打招唿了,根本不敢出聲打擾到坐著的兩人。


    陸楊早上沒有特定愛好,夥房那邊做什麽,他就吃什麽。


    不知是不是莫永交代過什麽,今日送過來的早食比他之前吃的要豐盛不少。


    精致的麵點,兩大碗熱乎乎的奶茶,還有能暖胃的藥膳粥。


    陸楊在家比較放鬆,招唿了下皇上,便拿起麵點吃了起來。


    他吃得隨性,想吃什麽就吃什麽,並不會有那麽多規矩。


    趙燁看了一眼,端起奶茶喝了兩口,然後便吃起了藥膳粥。


    粥裏有股淡淡的藥味,但味道卻絲毫不苦,反而透著一股獨特的清香味。


    他不由地便把粥都吃完了。


    隨後便端著奶茶慢慢喝著,側頭看陸楊吃東西。


    夥房弄的量多了些,陸楊也就多吃了點,這一吃多,便想躺著。


    但皇上在這,他肯定是不能拋下皇上去躺的,索性就讓莫永去讓人搬兩張搖椅到廳裏來。


    外麵還在飄著小雪,也就不去庭院那吹冷風了。


    廳裏暖和,陸楊又讓人溫了壺茶水,端來幾盤精致糕點,便讓莫永帶著伺候的婢女下去了。


    陸楊猜測皇上今日過來,估計是想跟他聊些什麽事,便給他營造個適合說話談事的環境。


    果不其然,莫永帶著人走後,趙燁便讓於喜出去守著。


    於喜點頭應了聲,快速出了廳門。


    陸楊沒有立馬開口說話,而是端起茶碗,清了清嗓子。


    他把茶碗放下,舒服地躺在了搖椅上,搖椅立馬發出輕微搖晃的聲音。


    咯吱咯吱的,頗有節奏,聽起來像是催眠曲。


    旁邊就是溫著的茶水,茶香緩緩溢出,清香淡雅的味道在兩人周圍環繞。


    陸楊眯著眼睛,拿起旁邊莫永給他們特意準備的毯子蓋在了身上。


    這樣的安靜環境,讓他漸漸忘記了身旁還有個人,緩緩閉上了眼睛。


    趙燁看著陸楊自顧自地做著一係列行為,再看到他閉上眼睛,一動不動的,好似是睡著了的樣子,便難得地愣住了。


    “你就這樣睡了?”


    “......”


    陸楊的瞌睡瞬間被皇上的話嚇醒,眼皮底下的眼珠子轉了轉,忽而睜開了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爺這是說哪的話,我就是閉著眼睛感受一下這個天地之間的聯係。”


    趙燁瞥了眼陸楊,“嗯”了聲,便蓋好毯子按照陸楊先前那樣,躺下閉上了眼睛。


    陸楊見皇上不計較,便也放鬆下來。


    頓時,兩張搖椅有節奏地緩緩搖晃起來。


    就在陸楊以為皇上過來,隻是想在這邊待一會,並不是有話要說時,皇上開口了。


    “你有感受到什麽嗎?”


    陸楊是個聰明的,聞言,便知道皇上這是想說事情了。


    “沒,閉上眼睛就是一片虛無黑暗,隱隱還有些光,其他的,我並不能感受到什麽。”


    趙燁雙手交叉,搭在肚子上,神情淡漠。


    “我也感受到了你說的東西。”


    他頓了頓,又說:“你覺得我這事做得對嗎?”


    “您是指的哪件事?”


    皇上的語氣很平靜,完全就是想找個人訴說的那種平靜,不摻雜任何情感一般。


    陸楊隱隱明白什麽,也跟隨他的意思,語氣也變得懶散隨意,好似就是在跟朋友聊家常一樣。


    趙燁抿了下薄唇,胸口起伏的幅度大了些,然後又落了下去。


    “我給了她兩杯酒,還讓人特意提醒了她,但她還是選擇了那杯毒酒,你說這是為何?”


    陸楊並不知道皇上與皇後之間是不是聊了什麽,又是怎麽聊的,所以這話他並不能迴答。


    他沉默了。


    趙燁也不是要得到陸楊的迴答,他隻是想問,便問出口了。


    “我這幾日便在想這個問題,可她努力的結果是什麽呢?走的走了,瘋的也瘋了。”


    陸楊轉頭,看向旁邊的趙燁。


    他的眼睛還在閉著,可是眼珠子卻是在動,顯然心裏的情緒也並不如語氣中的那樣平靜。


    “皇上,節哀順變。”


    趙燁微微搖了搖頭,睜開了眼睛。


    “朕聽說,呂家那丫頭想見你,你要不要見?”


    “是呂婉慈?”陸楊也不避諱,直接問了出來。


    趙燁點頭,“呂家問斬那天早上,呂老將軍讓人給了朕一份名單,還有呂家窩藏銀錢的地點,借此跟朕提了個要求。”


    陸楊是知道問斬的都是什麽人,而流放的又是哪些人。


    說到底,呂家還是沒有徹底斷了根。


    隻是要是想起來,恢複到之前那樣的輝煌,就很難了。


    而呂婉慈,便也在流放的名單中。


    臨近年底,流放的時間都放到了開春。


    他與呂婉慈實在是沒什麽好說的,陸楊當下便說:“還是不要見了。”


    趙燁尊重陸楊的選擇,“嗯”了聲就沒有再說,端起一旁的茶碗慢悠悠地喝茶。


    陸楊看著,想了想,起身拿起溫著的茶水,淺笑道:“皇上,臣給您加點熱的。”


    “好。”


    隨著茶水嘩啦落入杯中,陸楊順勢也給自己添了些。


    他把茶水放迴去溫著,便端著茶碗低頭慢慢扶弄著碗裏漂浮的茶葉,並沒有開口的打算。


    趙燁卻是看著前麵落滿庭院的雪花笑了笑。


    “愛卿這日子過得是真不錯。”


    陸楊手一抖,差點沒把茶水潑在自己身上。


    他忙把茶碗放下,震驚地看向趙燁,“皇上,您這話是何意思?”


    趙燁轉頭掃了眼陸楊,淡聲道:“愛卿也知道朕心情不好,看愛卿在家這麽舒服,朕心裏有些不舒服。”


    “......什麽?”


    陸楊揉了揉耳朵,疑惑道:“皇上,臣能看到您的嘴在動,為何聽不見您說的話呢?”


    趙燁嗤笑一聲,“聽不見沒事,一會朕寫出來,愛卿這眼睛,總不會也看不到吧?”


    陸楊一聽,立馬配合地往前伸手,“哎,還真看不見了。”


    趙燁頓時笑了起來,多日沉積在眉宇間的鬱氣也散了不少。


    “行了,別裝了,裝也不裝得像樣點,說的話朕一捅就破,丟人。”


    陸楊壓了壓嘴角,哭喪著臉,“皇上,您是答應過微臣的,可不能反悔了。”


    “朕反悔什麽了?”


    趙燁喝了口茶,嘴角帶著一絲很淡的笑,朗聲道:“朕是沒讓你歇?還是沒給你假?”


    假是給了一個半月,歇他也是歇了幾天,這話著實不好反駁。


    陸楊隻好低頭,端起茶碗默默喝茶,主打一個沒聽見。


    趙燁也不管他這副沒出息的樣子,繼續說:“呂家這事拖出來了不少人,朕身邊需要你。”


    趙燁沒有掩藏自己的疲憊,伸手揉了揉眉心,歎道:“朕沒想到,呂家貪下的銀子竟然有這麽多,一下子就讓國庫充盈了。”


    這也就意味著,那名單中的人,貪下的銀錢肯定也少不到哪去。


    可是這一下子人這麽多,他也不好幾天內就把這些人全部搞定,不然,朝廷就要亂了。


    他隻能一步一步來,往重要的位置上安插自己的人手,然後再慢慢地把他們全部換掉。


    所以他現在,需要的便是像陸楊這樣的人。


    要才華有才華,要謀略有謀略,要膽子有膽子,而且,還要站在他這邊。


    呂家這事也給他敲了個警鍾,他這年紀明明還不算太大,身體也夠強壯,但底下的人,可不會由此減小對這位子的野心。


    陸楊並沒有特意去關注呂家這件事,但對於呂家所貪下的銀錢還是略有耳聞。


    今年國庫可是支出了不少,又是打仗,又是造這造那的,雖然皇上不著急,但情況肯定是比不上去年的。


    可是如今多了呂家這筆貪款,突然就把今年的開支都填上了,甚至可能還會比去年多上一筆錢。


    也就是說,因為呂家,國庫今年就像是沒有動用到什麽錢一樣。


    如此一來,靖朝不管是對內,還是對外,始終都能信心滿滿地應戰。


    陸楊是不希望靖朝發生大戰役的,畢竟他這個人還是愛好和平。


    可若是敵人打了過來,他也不希望靖朝因為國庫沒錢,隻能活活被挨打。


    他看向身旁這人,想了想,便說:“那好吧,臣聽皇上的,明日便去上朝,隻是......”


    陸楊不由地提醒趙燁,“皇上可還記得,再過兩日,便是年假了。”


    趙燁怎會不知,他看著陸楊,幽幽道:“兩日也行,愛卿這麽厲害,兩日可以辦好很多事了。”


    不等陸楊說話,趙燁便說:“薛尚書前陣子還跟朕說,說是工部臨近年底,正忙著很,讓朕把愛卿叫迴來。”


    他眼神頗有深意地看著陸楊,“若不是朕,愛卿可能前些天就要迴工部了,朕對愛卿啊,夠可以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陸楊也沒有其他選擇了。


    他連忙起身拱手,“皇上放心,臣必定好好辦事,不會辜負皇上的信任。”


    趙燁點了點頭,讓陸楊坐下說話。


    陸楊向來聽話,當然是又坐了迴去。


    皇上跟他聊了私事,又跟他聊了公事,這下子倒是把陸楊給搞懵了,根本不知道皇上這是來散心的,還是來催他迴去上班的。


    總得來說,陸楊希望皇上今日沒有來過。


    可是來都來了,總不能憑空消失吧?


    這麽大個人了,逛個園子還要他跟著。


    這麽冷的天,也不知道皇上是怎麽提出來要逛一逛他府上的園子的?


    陸楊雙手插到袖兜裏,看著前麵離他隔著兩步的背影發愣,凍得通紅的鼻子吸了吸。


    眼看著皇上又要站在樹下不知看著哪一處發愣,陸楊連忙出聲。


    “皇上,要不我們迴去吧,這兒太冷了,您得保重龍體,莫要受寒了。”


    趙燁哪不懂陸楊的話,這是嫌這裏冷,想迴廳裏坐下,蓋著被子喝喝茶吃吃點心了。


    可是他們才出來一炷香不到,逛都沒逛完這園子呢,他可不想迴去。


    他望著前麵那處白茫茫的草地,笑了下,“愛卿急甚?多走走對身體才好。”


    說著,他轉頭上下打量了下正被冷得縮頭縮腦的人,嫌棄的眼神毫不掩飾。


    “瞧你這身體,這麽虛弱怎麽能行?”


    陸楊並不覺得自己的身體虛弱,立馬辯解。


    “皇上,您這是對微臣有偏見。”


    陸楊伸手指了指還在飄雪的天,“您看,還在飄雪呢,這天冷得很,皇上我們還是迴去吧?”


    趙燁順著陸楊指的方向看了眼,沉思了下,點頭了。


    “行吧,那就先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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