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biquxs.info/


    </p>


    陳桐生與宋川白兩人麵麵相覷。


    這實在是有些離譜了。


    倘若前麵還能拿範瑞因為死了主子看破紅塵,又沉迷養馬,才把馬匹照顧的比他自己好,那勉強還能說得通。


    可讓馬匹住好房子,自己住這樣遇這刮風下雨說不定還漏水的房子?


    陳桐生又想了想方才宋川白講的他拿自己積攢的積蓄去成人之美的事情,心裏不禁有些動搖。


    要說他幹不出來......倒也不一定。


    陳桐生在輕巧翻過院子柵欄時,裏麵的人沒反應,倒是左廂房裏的馬匹察覺到了什麽,打起響鼻,陳桐生一偏頭,就看見一隻馬眼睛正通過門見的縫隙看著她。


    縫隙挺大,馬眼睛鼓的也挺大,陳桐生與它毫不在意的對視了一眼,繼續向正房潛行,馬匹焦躁的打了好幾個響鼻,接著開始用自己的胸脯撞擊門板,並且嚐試抬起前蹄去敲門板,發出極大的噪音。


    正廂房裏安靜了好一會,一直到那馬都已經不斷抬起前蹄在地上重重踏步,對陳桐生做出種種惡意警告動作時,正廂房的門才後知後覺地打開。陳桐生在門響動的瞬間竄上房頂,而範瑞蹣跚而驚怒的走出來,手裏握著一把長刀。


    他環顧四周,發現院中並無人,這才警惕地又打開馬房的門,將馬放出來,自己在裏麵看了看,才放下心來。


    範瑞在提防誰?


    他這些動作,與有備而來的手中長刀都表明他不是第一次遇到馬匹警示的情況,而在木屋裏,範瑞也迅速就反應過來是有人來過,甚至試圖找出闖入者可能留下的蹤跡。


    陳桐生往下一探頭,當她看見馬匹的那一刻,她愣了一愣,接著立刻就猜到了範瑞留在此處,精心照顧這匹馬的原因。


    範瑞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安慰好了馬匹,之後便再次進屋去。


    陳桐生翻下房頂,幾步來到宋川白麵前,張口道:“我猜到範瑞為何會這樣了。”


    “候爺可還記得我騎進荒原,現在正栓在山林外的那一匹馬”


    宋川白點了點頭,便見陳桐生道:“那原來是我自己買的良駒,腳力極強,善於奔襲,後來寄進了方良哲管理的縣衙,代為保管。在前往荒原時,方良哲也為我安排了這匹馬,而這匹栗馬最明顯的一個地方,就是臀部有紅與白夾雜的花紋,一直蔓延到馬腿才逐漸消散,非常好認。而方才我看到範瑞牽的這匹栗馬臀部,也又一模一樣的花紋。”


    宋川白問:“你能肯定麽?”


    “能肯定,那花紋絕對一樣,我不太能認馬,若是跟別人的馬混了,都用這個法子來認定的,很熟悉。”


    “也就是說,”宋川白道:“因方良哲未能被調來此處的緣故,你的馬匹便未能寄存到縣衙,於是轉而托付給了範瑞。”


    “應當是這樣。所以他是在替人照顧馬匹,而非自己沉迷養馬。”


    陳桐生說著,突然一陣發毛,心裏發涼的意識到另一個問題。


    她可能也不在這世上了。


    從範瑞麵對那棟小屋的一拜,到他對待陳桐生留下來那匹馬的態度,都透露出濃重的斯人已去的意味。


    宋川白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陳桐生想的很煩,道:“不如我們直接去見他。”


    宋川白遲疑了一下,陳桐生:“怎麽了?”


    他便搖搖頭,說:“好。”


    陳桐生準備再次進入院子,直接去叩開範瑞的門,卻在拔腳時,聽得一陣喧嘩聲傳來。


    一群村民擠擠攘攘,跟在幾個人後頭,領頭的幾個耀武揚威地,粗魯地踢開小柵欄,搶先砸開了範瑞的門。


    範瑞這一次聽了外麵這樣大的動靜,竟然沒有提著刀出來,兩手空空,麵無表情地打開門,問:“何事?”


    宋川白低聲在陳桐生耳邊提醒道:“不是同一批。”


    陳桐生點點頭,範瑞對兩次動靜的反應不一樣,後一次聲勢更大,但他卻沒有拿刀,說明在他心裏,會引發馬匹警告的無動靜,才是危險,而大張旗鼓來砸門的,反而是不需要擔心的事。


    “上迴說了三兩,諾,”頭上戴了頂禿毛帽子的道,手一抬,露出掌心的東西:“我們東家體貼人,說再補你一兩,一共四兩,拿著吧。”


    說罷他也不管範瑞接不接,迴頭便喝道:“牽馬!”


    其餘村民都是跟著來看熱鬧的,隻有領頭的三個是來辦事的,另外兩個便去牽馬,範瑞跨出去攔在他們麵前,道:“你們幹什麽!”


    “買馬啊老聾子!”禿毛帽子催促道:“你們還站著幹什麽,去牽啊!”


    範瑞腿腳不便,但身上多少還有功夫,攔在那兩人麵前便令他們無法前進,阻攔間隙對著禿毛帽子吼道:“我沒收你的錢!拿走!我馬不賣!”


    範瑞喊的嗓門非常大,陳桐生隔著老遠便聽見了。


    禿毛帽子看樣子就是專門來搶馬的,之前大概也有談過,對方擅自敲定了三兩的價格。


    陳桐生在心裏冷笑,這馬她當初買來就花了十一兩,可謂是一筆巨大的開支,一般靠田吃飯的普通百姓家裏,一年的花費也不過二十來兩,弄得她那段時間天天涼水就饅頭,肉都吃不起,晚上餓的對馬兩眼放綠光,把馬嚇得夠嗆。


    在村民眼中四兩不算小錢了,若是換了自家的孬馬毛驢,肯定痛快換了,又是羨慕又是好奇,湊在門口來看熱鬧。


    範瑞被人猛地絆了下腳,一下子摔在地上,外麵一眾圍觀者便很應景的發出哎呀的驚歎聲,陳桐生看見他們故意在越過範瑞時往他的斷腿上踩,這還能忍,她就是不看宋川白的反應,也知道他此時必然十分憤怒。


    範瑞也惱火起來,抱著身旁的人往地上一摔,騎上去按住就連著拳頭招唿,把人打得慘叫連連。


    扭打間範瑞被扯了開,禿毛帽子罵罵咧咧地指揮著另外兩人圍攻範瑞,這樣的套路陳桐生也見過,都是故意惹怒賣家,將人打上一頓,再拿了東西揚長而去,既能迴東家,也能私吞了買物的錢。


    本來所謂的東家再補的,可能就遠不止一兩。


    陳桐生猛然從她藏身的地方衝了出去,就在她要先擒住那個禿毛帽子時,陳桐生餘光忽然瞥見寒光一閃,就在範瑞爬起來的那刻,他身旁的人驟然從腳邊柴堆裏拔出了一把柴刀,在陳桐生完全沒有來得及調整動作時,毫不猶豫地一刀捅進了範瑞的後心。


    範瑞雙目突出,一眨不眨的盯著她,仿佛陳桐生出現在他麵前,比自己被捅了一刀要更為令他驚愕似的。


    他張了張口,陳桐生勉強辨認出來那是在叫自己的名字,接著他又問了句什麽,然而語不成句,範瑞吐出一大口血,抽搐著倒栽在地。


    已經沒救了。


    陳桐生久經這種事,一眼就能判定出來,已經沒有救了。


    她心下怒火暴起,箭步追上驚慌失措的殺人者,反手搶過那把柴刀,在拿到刀的瞬間又轉了手的位置,用手握著刀刃,重重的敲擊在殺人者的後背。


    原本她瞄中的地方是腦後,然而她暴怒之下能直接把人給敲死了,於是又再次改換路徑,落在了殺人者頸部稍下的背上。即便這樣,殺人者還是在重擊之下不由自主的往前一飛,接著狠狠摔在了地上,直接就沒了聲音。


    陳桐生拿捏著幾個人比捏螞蟻還簡單,眨眼間全部放倒,卻在抬起頭的那一刻不希望人群散去。


    她希望這些村民就聚在這裏,聚的越近越好,擋住這裏橫流的血泊,擋住外麵人的視線。


    然而看熱鬧的村民見了出了人命,紛紛哄退,瞬間便將陳桐生與倒地的人完全露了出來。


    陳桐生甚至不敢去看宋川白的方向,不敢對上他的目光。


    範瑞就這麽死了。


    死的莫名其妙,毫無意義,也毫無征兆。死於一個籍籍無名的嘍囉手上,甚至與陽和侯,與曾經在京都的歲月毫無關聯。


    是因為她的突然出現驚了嘍囉麽?


    然而那把柴刀所擺放的位置如此隱蔽,陳桐生最初都完全沒有發現它的存在,卻被一個來此鬧事的人從層層的柴火之間毫不猶豫地拔了出來,就好似那把刀就是他刻意放在哪裏似的。


    而之前就連範瑞,都是從屋子裏拿著長刀出來,而並非去取柴刀。


    宋川白撥開人群,或者說人群自動的避讓開他,任何一個人看了他的臉色都要為之心驚,宋川白臉色白得跟紙一樣,是凝滯的慘白,透出內裏的灰敗情緒來。


    他就以這麽極其難看的臉色走到了範瑞麵前,蹲下去檢查範瑞的屍體。


    陳桐生看見他手指發抖,就連去觸摸傷口這樣的動作,也因為劇烈的顫抖,而幾次按空了地方,好似整隻手突然失去了控製一般。


    他對範瑞多麽的了解,範瑞對他又是多麽信任與坦誠,範瑞完全是把侯府當作自己的家,一心一意的跟在宋川白身邊,從未想過去外麵買個宅子建家立業。這些宋川白不可能感知不到。


    “看什麽!”陳桐生不敢去麵對宋川白,又對村民遷怒的吼:“還不散了!都滾!”


    村民意猶未盡地一哄而散。


    一隻冰涼的手握住了陳桐生的手,陳桐生驚愕的低頭去往,卻見宋川白慢慢的抬起頭來注視著自己,眼睛裏兩輪浸江月的光,又涼,又有種說不出來的,濃烈的悲哀。


    “別擔心,”他說,聲音很輕,重複說:“別擔心。”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陳桐生被他握住的手心,方才她為了防止失手將人打死,把刀刃捏在手裏,直接開了道長口子,傷的也沒有比那些挑事的輕些。


    此時傷口流水似的往外湧血,已經在她腳邊滴了很大一灘,而陳桐生竟然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到此時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痛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彌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淤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淤泥並收藏彌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