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biquxs.info/


    </p>


    宋川白裝的挺像一迴事,先是想了想,麵上顯露出喜色,然後才道:“可能是。”還看了陳桐生一眼,表現出一副征詢的樣子。


    陳桐生:“......”


    她朝著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


    一個拿布條在腦後粗略綁了個馬尾的姑娘一手撩起過長的額發,探過頭說:“我帶你們過去。”


    “丫頭,你又要去見那個白臉小子啊!”


    摳腳的漢子把鞋套上,拍拍手:“人家都把你趕出來了!還迴去呢!”


    那姑娘看得出是窮苦人家出身的孩子,瘦,但並不是一般嬌嬌姑娘家的瘦法,跟陳桐生一樣,屬於那種利落內斂有力量的身形。但她皮膚比陳桐生要粗糙得多,鼻梁直兩側延伸開去的地方有細碎的雀斑,眼睛非常亮。她毫不在乎地把頭發夾到耳後去,大大咧咧地說:“我看看怎麽了,多看一眼又不會掉塊兒肉。”


    “走,”姑娘一招手:“他們在東門,等會兒到飯點,有粥喝。”


    宋川白仍然興致勃勃:“還有粥麽?太好了,我還當黎城這樣肯定沒什麽東西吃了,我與舍妹可餓了一天。”


    陳桐生看他那個神采飛揚的樣子,有點兒琢磨過味兒來,他在浦陽第一次遇著杜琿春的時候,也是這幅開朗健談又直脾氣的嘴臉。宋川白平常說話有點懶洋洋的,而一旦精神起來,那就必定有事。不是他有事,就是對方有事。


    姑娘道:“我在家中排第六,叫我小六吧,哥哥姐姐都這麽叫。”


    “小六姑娘的其他家人現在都在搭棚子的地方麽?”


    小六平著嘴角,雙手抱著懷:“不,他們都死了。死於頂頂有名的殺將馮曦文之手。”


    宋川白一時沒有迴應,跟在後麵走了半響,才摩挲著嘴角彎起的薄唇,慢慢說:“那小六姑娘想必是恨極了這個馮將軍了。”


    “恨有什麽用,”幸好小六此時沒有迴頭,看不見宋川白的表情,道:“我一介草民布衣,能活下來就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恨又怎麽樣?人家要殺我,還不是動動手指的事嗎?還不如想想怎麽熬過眼下的日子呢。”


    “那麽,”宋川白道:“倘若小六姑娘不是區區一介草民,一介布衣,又會是另一種想法了。”


    這句話說得頗有深意,陳桐生按上了佩刀,盯緊小六的後背,一旦她有返身的動作,陳桐生便會立刻把刀遞到她脖子下麵去。


    小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接口說:“是啊,要是我也投胎到什麽老爺家......嗐,我要是出身好,還能在這裏麽?我過一輩子好日子,根本不會吃這種苦啊。”


    說著已臨近施粥的地方了,那是一個在火災中幸存下來的酒樓,有一大半都是完好的,正好能就著鍋灶做飯。


    黎城目前仍存留的百姓不多,在酒樓前排著隊等救濟的老弱病人,數起來隻有十幾個。小六說:“再晚還有人來的。其實更多的人,都是躺在家中,等著能動的帶口飯迴去。”


    她揮手:“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


    宋川白問:“姑娘不去領救濟麽?”


    “看見那個白麵的公子沒有,諾”小六對著一指,陳桐生望過去,果然看見一個麵目俊朗的男子:“脾氣好大,我不過多看兩眼,他就趕我走。還說隻要有他在的時候,就不許我出現到他麵前,所以我就不去了,你們自行前去認親吧。”


    而宋川白卻遲遲未動,隻是站在哪裏看著不遠處的年輕男子端著一碗粥,彎下腰遞給佝僂的老人。片刻後往後退了一步,退到了陳桐生身邊去,才笑意盈盈地說:“不知怎麽,這一路走來,遇上的人各各對我提防有加,嘴裏的真話,比客氣話還要少。”


    小六神色一動,轉過臉來,做了一個疑惑的表情。


    隻聽宋川白道:“馮將軍這兩年收斂不少,要說濫殺無辜,也隻是在初出大獄時對晉王一派趕盡殺絕罷了。但聽完姑娘的話,我又思索了一番,想起來邊疆方氏聲名赫赫,滿門將才,於一年前因馮曦文在戰線後方的舉動,一家男兒盡數犧牲在戰場上,隻留下一個小姑娘,推算起來,也正好排第六。於峰門關任遊擊將軍一職。”


    “方茗方將軍,”宋川白頜首行禮,道:“久聞大名,今日終於見到了。”


    竟然是個遊擊將軍!


    那麽最初在城門處的難民,也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了!


    “果然,博聞強記,巧捷萬端,最初有人勸我喬裝之法對陽和侯無用,我還不信呢。”方茗目光沉下去,表情露出一絲譏諷,像是在嘲笑宋川白,又應該是在自嘲。她把將軍這兩個字重複了一遍,仍然抱著手,對宋川白身後警惕的陳桐生視若無睹:“如今右將軍不過虛名而已,用來打發方氏的散職罷了。倒是侯爺,才真是陛下眼前炙手可熱的紅人,我方茗見而不行禮,可算是大不敬。聽說當初大理寺卿劉德不過是一時疏忽沒看見您,缺了禮數,便被揪出錯處,罰了半年俸祿。如今我擅離職守,並無俸祿可言,侯爺打算怎麽懲處我呢?”


    宋川白唇齒微笑:“擅離職守,自有軍法處置,不必由我來做什麽。我隻是很好奇,方將軍千裏迢迢地跑到這裏來做什麽?難道專程等本候到來?”


    方茗哼笑一聲,道:“太給自己臉了吧!”她說著五指成爪,猛然間就向宋川白擊了過去。


    方氏代代習武,方家兒女沒有一個草包軟蛋,方茗自幼舞槍弄棒,動作迅疾如電,但她畢竟是按要上戰場的標準來培養的,論近戰不比陳桐生。宋川白早有預料地往後一閃,陳桐生已然欺身而上,一把抓住她伸出的手,向下一拽,同時提膝向前,要是方茗的腹部在她腿上挨結實了,能當初嘔出來。方茗抬腿就擋,然而當她的腿打中陳桐生的腿時,卻發現陳桐生腿部的力量遠遠不足以造成傷害,心中便是一驚,下一刻她麵上疾風唿嘯而至,硬生生地挨了陳桐生肘部一擊,當時鼻端就是一麻,過了好半響,鼻子才開始火辣辣地熱起來。方茗知道陳桐生這一下手下留情了,否則她甚至能直接把方茗鼻梁打斷,有經驗的人能夠將斷裂的鼻骨撞進腦部,一擊斃命。


    方茗在後知後覺的劇痛中反手抓住陳桐生,重重地還了一拳,緊接著勾腿起撬,側身發力想把陳桐生摔在地上,但陳桐生在實戰中無論是力氣還是速度都是非常強悍的,她在那種情況下出手比方茗更快,也更為狠辣。方茗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隻聽得“哢!”一聲,然後才意識到,這是陳桐生自她腦後一個極其詭異的角度刺來一隻手,扳住她的左側頜骨處,順著自己被撬起來的力,往自己所在的位置狠狠一轉,自己頸骨所發出的聲音。


    那一刻本能的恐懼竄進內心,方茗下意識喘出一大口氣,她在陳桐生手裏就仿佛一隻木偶,就像她年幼時玩耍的,一隻輕而易舉便可將它腦袋在肩膀上轉一圈的木偶。她胸口的氣一散,招式也就散了,陳桐生由她掙脫開去。


    方茗頭至頸骨處劇痛,伴隨著強烈的眩暈,她捂著脖子後退兩步,低下頭,看見一滴一滴殷紅的血從眼前落下,滴在地上。


    最開始被陳桐生打出來的鼻血已經止住了,這是氣血上湧,第二次流出來的。方茗十分狼狽地擦了擦,看向四周,才明白陳桐生忽然下痛手的原因:原來在酒樓前裝病弱百姓的部下被這邊的動靜吸引,紛紛起身往往這邊趕,而那個白麵公子提弓拉弦,對準了宋川白。


    陳桐生說到底還是以保護陽和侯為任,當即就退迴去,將自己顯露在箭矢下,與範瑞等將其圍住。


    “哎,真好,”就在這一觸即發的時刻,宋川白忽然感歎說:“要是換了其他人,身手絕不會這麽利索,這麽果決,帶你出來果然是對的。”


    陳桐生:“......”你一定要在這種時候說這種話嗎?!


    方茗也笑了笑,聲音聽上去很不自然,大約是方才被扭傷了的緣故:“姑娘身手如此精妙絕倫,何必跟著周莞昭的一條狗?”


    陳桐生本來眉頭微皺,表情嚴肅,在方茗說完後沉默片刻,突然“嗤”從嘴角漏出了一點可疑的笑聲,又瞬間恢複了原來表情,嚴肅地看著方茗。


    宋川白:“?”


    ......


    “既然不是為我,那麽想必就是為了傳聞中,黎城皇太子現身的事情了。堂堂遊擊將軍,也相信這種傳言麽?“


    方茗迴答:“當然是為你。”


    那她剛才......


    “我就是想辱罵你罷了,怎麽?”方茗笑得匪氣:“侯爺既然不信,又為什麽要來呢?”


    原本來黎城的不該是宋川白,他從自己發現端倪,並從彌天司司承口中得知始末後,自行出發,才先斬後奏地命人向女帝遞了前往黎城的請求。他的一係列動作都快而隱蔽,知道的人並不多,而方茗說如今隻在這裏等他,倘若她說的是實話,那就隻有一種可能:


    宋川白身邊的心腹中,仍有臥底,不過此人並不再屬於周莞昭,而是奉命於藏匿更深的其他人。也許是保皇黨,也許是其他更為零散的勢力。臥底透露了他的行蹤,並且一定的拿到了宋川白手中的要聞,從而使幕後之人推斷出他會來到黎城,使方茗早早地在這裏等他。


    暗潮湧動,不消不歇,稍有疏忽,便會失足被淹沒於無盡深淵。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彌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淤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淤泥並收藏彌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