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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你憑什麽不願意帶我啊?”


    宋芷蘭人長得高,步子也邁得大,她噔噔噔往前跑,湊到陳桐生身邊問:“消息是我告訴你的,你為什麽不想帶我?”


    “消息是侯,侯爺讓你告,告訴我的。”陳桐生道。


    “嘁,你別得意。你來之前這些事都是我辦,我比你懂得多。”宋芷蘭很是有種炫耀的感覺。


    就在陳桐生離開阿諾做活計的店子不久,宋芷蘭便在街角的麵食攤子上找到了她,帶給她一個消息:


    大都督府門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女子,圍著大都督府不斷轉圈、徘徊。很可疑。


    “我原說直接把她抓起來,有事無事,一問就什麽都知道了。”宋芷蘭道:“可惜侯爺說凡事看你處置,我動手又要挨罵,被說魯莽。算了,那我就看看你除了會打,腦子好不好使。”


    宋芷蘭拿指頭一戳她:“喂,你什麽想法。”


    隻見陳桐生微微皺眉,沉思片刻:“我也想,直接抓起來。”


    宋芷蘭:“……”


    陳桐生一豎大拇指:“直接,快速,好使。”


    “隻要有手,手段。”她真誠地說:“沒有什麽,審不出來。”


    宋芷蘭無語半響,對著她一抱拳:“英雄所見略同,咱這就抓人去了。”


    講完一轉身,聽見陳桐生在身後說:“手段,你有嗎?”


    “……”宋芷蘭又轉迴來了:“我尋思著,聽你這個語氣,什麽話也掏的出來的,這個審人的手段你好像沒有?”


    “沒有。”陳桐生問:“你有嗎?”


    宋芷蘭:“沒有你說半天!那不抓怎麽要著?”


    “雖然,沒有。但是我要,要表達一下對,對這個方法的讚,讚同。”陳桐生說:“她現在在,在哪裏?”


    宋芷蘭遲疑了一下,道:“苦水村”


    “她在大都督府外徘徊了不久,便離開了,去的方向是苦水村。”


    現在動身往苦水村走,再快也是要到下午了。兩人騎了馬往那邊趕,到半路陳桐生看見街上吵架,甚至還有閑心放慢步伐多瞟兩眼。


    宋芷蘭恨不能策馬狂奔,見狀十分嫌棄地一撇嘴。


    “……”陳桐生辯解:“不急,她會留的。”


    “你怎麽知道。”宋芷蘭問:“你知道那個人是去幹什麽的?”


    陳桐生不答反問:“你說,苦水村一案,到現在拔起瓜秧帶,帶著瓜地抓,抓了一堆官員。為何到現在還未結案?”


    “結巴就不要說諺語了吧。”宋芷蘭道:“那時因為奉池碼頭的案子更大。奉池碼頭足足查出了一船的飛光,一船啊。這得是黑市上小半年流通的量。可當地官府接到情報,前後布置了一月,結果抓捕當日登上船一看,什麽也沒有。最後還是牽狗來,在底倉嗅出了一點飛光的痕跡。”


    陳桐生道:“真假情報?”


    “真,絕對真。”宋芷蘭神色鄭重:“這是我侯府眼線給的消息,不能再真。”


    她說著也把馬嚼子放鬆了,低些聲音講:“要不是這個,奉池官府也不敢抓人呀——你當那是誰的船?”


    “誰?”


    宋芷蘭一眨眼:“你不知道麽?禦史大夫的兒子,左散騎常侍丈人家的船。這一抓,抓的可不止是飛光。”


    “侯爺要抓,抓禦史。”陳桐生答。


    “咦,你怎麽知道侯爺衝著禦史去的。”宋芷蘭道:“禦史是拔不動了,把兒子薅下來也行。這個左常侍啊……你是不知道,這小子狐媚得……”


    陳桐生:“?”


    “玉麵小常侍。”宋芷蘭對著她一挑眉:“懂否?被女帝點去諷過失,結果勒?一天到晚的拍女帝馬屁,貶低侯爺,貶得侯爺這些日子都不怎麽進宮了。不會說話的東西。”


    左散騎常侍會不會說話是不知道,我看你挺敢說的。陳桐生默然無語,宋芷蘭接著道:“要是那艘船能抓實了,坐五族的罪,那小常侍還有的跑?誰知道來的是空船,想必是接了消息,半途中將貨卸掉,把空船開了進來,反倒暴露了奉池官府的意思。”


    “苦水村的貨……”陳桐生微微地有些明白了,苦水村那夜突然要收的就是這批貨。


    “而且就算不是為了禦史大夫,侯爺也會查的呀。”宋芷蘭道:“這飛光之事,侯爺一直在管的。”


    陳桐生突然想起來什麽:“飛光……很嚴重麽?”


    宋芷蘭看了看她,笑了一聲:“怎麽,你也覺得飛光與賭錢無異,區區小害,是不足為之警惕的東西?”


    “有許多人在,在吃吧。”陳桐生說:“據說以前也沒,沒查這麽嚴。”


    宋芷蘭沒做聲,先是十分不悅,還有些憤怒地白了她兩眼,過了一會才說:“你覺得煙沙怎麽樣?”


    陳桐生莫名其妙答:“能幹。”


    煙沙確實能幹,她機靈,但沒那麽多精怪的閑話。陳桐生與她倒不大熟,但什麽人不知死活往陳桐生身上頂的時候,十有八九都是煙沙給撈迴去的。煙沙有天晚上還燉了罐雞湯帶給她,那罐雞湯應該燉的非常久,雞肉軟爛得可以輕鬆拿勺子挖下來。


    而陳桐生不過是因為那天菜不對口味,少吃了而已。她什麽也沒說過,安安生生吃完就迴自己廂房了,哪知道煙沙看在眼裏,晚上便送了雞湯過來。這讓煙沙在陳桐生心中的侯府排名直線飆上第一。


    “她就是侯爺早些年查飛光時,救下來的。”宋芷蘭冷冷笑:“你可知早年飛光販賣有過猖狂?好好的一家人,為著這個東西搞得家破人亡,阿娘為了買飛光把家裏能抵的都抵了,爹娘吃這個吃得臉色蠟黃發黑,瘦得看得見胸骨,一點兒人樣沒有,天天就坐在家裏,太陽也不想見。要她年紀小小地管一家子吃喝、衣裳漿洗,結果被爹買到窯子裏去。”


    宋芷蘭道:“凡是長期食用飛光者,大多都是這些下場。做他們的家屬,也沒有能幸免的,不是被纏著要錢財,便是又叫引誘跟著一起吃了。飛光幾兩賣到千金的都有,普通人家怎麽吃得起?就是千方百計弄來了,也沒得長命吃。煙沙爹娘把她賣後,沒多久就死了。侯爺看她自個兒還是清清白白,路過家門口還知道對著哭一會,就把人帶迴去了。”


    “你大抵沒見過那些長期食用飛光的人罷?等迴去了,你大可找個落魄巷子去看看,這偷食飛光的人呐,說少,其實一點兒也不少。”宋芷蘭說著一夾馬腹,便越過了陳桐生,走到了前麵去:“你還沒說過,為什麽咱們這麽去,能趕得上那個人呢。”


    陳桐生默默趕上。


    大抵查案的官員也問出來那批半路消失的貨,很可能就藏去了苦水村,苦水村案才遲遲不結。隻是當晚陳桐生親眼見村長家隻是打開了地窖,還沒等來飛光,故而即便是去查,也是查不到的。


    那麽那足足一船的飛光在哪裏?


    又是提前走漏了風聲麽?


    按苦水村那個反應來看,貨應當是馬上就要到了,那麽即便是沒有送到苦水村,這批貨物的位置也要離苦水村非常非常近了。


    此時去苦水村,除了阿諾迴去祭奠家人,不為了飛光,還能為了什麽?


    陳桐生道:“飛光,應當還,還在苦水村。”


    宋芷蘭眼睛一瞪:“什麽飛光?你說什麽飛光?咱們不是去查榮憐兒的嗎?”


    “我……”陳桐生頓了一下,接著說:“據說奉,奉池的那,那批貨,就是往苦水村去,去了。”


    “你上哪兒據說的……”宋芷蘭眼睛一眯:“成吧,有沒有一看便知——駕!”


    ——————


    還是那條山間的路,下午日頭逐漸西斜,陽光從後照在宋芷蘭的身上,是暖洋洋的一片金黃。去苦水村出了城也就這一條,宋芷蘭自個兒能認了,陳桐生便默默走到後麵,心情是十分複雜的。


    同樣一條路,以往走在上頭,一開始想著那個不著調的師父,後來也順帶想想那個找她比試拳腳的阿諾,遠遠地看過村民在院子裏喂雞,趕鴨下湖,祥和得一片靜好,就如同宋芷蘭身後那片陽光似的,溫暖的想讓人一直看著。光是看著,已經心情很舒暢了。


    而現在走下去,廢墟之外就還是廢墟。


    她不想麵對那片廢墟。


    陳桐生邊走邊打量。她們所走的這條路乃是山邊上開辟的,一麵是山石壁,另一麵就則是懸空山崖,摔下去不去半條命,也得要斷個手腳。


    官兵半夜包抄苦水村時,那批貨到了哪裏呢?倘若是已經上了這條路,要迴頭就很困難,尤其是整整一船的飛光。


    陳桐生想,這麽多的東西,怎麽沒有驚動前來的官兵?


    兩人漸漸地走到了苦水村前,宋芷蘭嘶了一聲,當即就把馬勒住了。


    殘垣斷壁,滿目焦黑。碎裂的木塊泥塊因為爆炸的緣故濺的滿地都是,房屋一堆一堆的坍塌著,走近了,還能嗅見那煙燒火燎的焦味兒。


    陳桐生光隻是看著,就仿佛能聞那天晚上那股連飛光燃燒出的異香也無法掩蓋的,滿地血腥味道。


    下一刻村子裏麵無端地一響,好似是什麽被踩斷了。


    宋芷蘭神色一凝,喝道:“誰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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