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達目的地,小詬悄無聲息地離去。


    突然的一迴頭,可嚇傻了宮不易。


    一則離別不吭聲,二則冒出小雪球。


    小雪球躍上宮不易肩膀,哼哼唧唧地扭動小腦袋,潔白柔軟的毛發蹭來蹭去,能癢死人。


    “你怎麽跟來了?”


    喜咪咪地舔著臉頰,再賣萌。


    嗖的一下躍到後背,前腿抱緊宮不易脖頸。


    這一小段路程倒是不寂寞,可宮不易的耳朵快聾了。


    終於到門口了,皮皮舔了舔宮不易臉頰後跳下,撅著圓鼓鼓屁股搖晃著尾巴,示意喜歡這個好玩的凡人,親自送到琳琅坊。宮不易蹲下身姿,撫摸著它的額頭,欣慰道:“原來最珍惜本王的是一隻寵物。”


    皮皮不悅,本妖是修煉千年的靈寵,可幻化人形,是個可愛漂亮的小女孩,是靈寵。


    誰知噗噗噗幾聲,皮皮一溜煙地跑了,不見蹤跡。


    幾通屁把宮不易熏的快要臭死,也快要暈倒。本想數落數落,可不敢張嘴,朝著正門跑過去,遠離屎臭區域。


    ---


    小詬複命後退出東亭。


    流霜仙子履行仙職,頗具操守。


    宮流霜不喜活絡輕佻男子,想起宮不易冒犯行徑就生出幾番厭憎,火氣壓抑在肚腹不敢發泄而選擇隱忍,暗自祈禱不要再相見。


    如今入職有千年,法力精進,靈力不見增長。數年來都是仙師暗中諄諄教誨,才站穩腳跟。期盼他日重迴天界,能為仙師駁迴尊麵,不再因為一個被貶職魔域的仙徒而備受羞辱。


    一番思慮後迴了控靈閣,盡忠職守,修煉仙法。


    ---


    真是奇怪,所經界域都有雅稱,這破地方是正門?


    “迴來了。”


    變態的苛慝,太熟悉這傻帽的聲音。


    如今多的是依靠,誰怕誰?本想罵罵咧咧一番,可剛剛迴頭,麵前浮現墨池,嚇得宮不易後撤兩步,怯怯道:“這,這都過來了,你,你還來幹什麽?”


    “路過而已。”說完就遁去,墨池下沉,裸露青石路麵。


    沒有威脅和恐懼,來嚇唬人?脫口一句:“真是神經病。”


    苛慝授命為宮不易打開正門,不曾想竟有人相助。


    見粉鈴掛指肚,不想與傻子凡人嘮叨,就迴宮複命。


    ---


    方才的心慌慌,這會子平靜靜。


    瞧著偌大的黑暗空間,孤零零的又開始發牢騷。


    “哎,本王又是一人。”


    “這個不喜,那個討厭,好不容易找到喜歡的女子,還被趕出來,丟人,真是丟人。”


    “這個破地方,到處都是門檻,到處都是傻逼,沒有一個有本事的,否則,本王用不著被踢來踢去的。”


    “什麽爛地方,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關鍵是沒死,並且意識到自己不能死。哎,前路漫漫,什麽時候才是頭?”


    仰視上空,自我安撫:“這城堡本王喜歡。來了,那就進去參觀參觀。”


    幾番折騰難免牢騷,早已心力交瘁便癱軟地上,休憩半刻中。


    ---


    眺望白色城堡,情致萌生,因為未知,所以興奮。


    “不行,必須結交小夥伴。在陌生環境生存,有個依賴,不至於步步碰釘。”


    “先去琳琅坊落腳,然後再做打算。”


    “流霜清冷,可心腸熱乎,臨走贈一粉鈴,不知作何用?”


    “不是應諾之言,本王也不能失信。小詬叮囑務必護好粉鈴,粉鈴在本王在,粉鈴不在本王不在,聽著真是嚇人。”


    風鈴,乃禦靈界法寶之一,粉鈴可淩駕修為微弱的千年小妖。修為高於千年,粉鈴會被對方法力銷毀。對於禦靈界而言,風鈴不計其數,可謂俯拾即是。今日贈與粉鈴,不過是降服荊棘途中一小妖而已。


    注視掌中粉鈴,有所懷疑。蘭蕊仙子手中法寶乃宇宙洪荒內獨一無二,通體發光,可粉鈴實在普通,半晌未見一絲絲發光跡象。


    掌中翻來覆去,自言自語:“流霜是仙子,仙級卑微,對付小妖小怪是綽綽有餘。她外冷內熱,溫柔似水,欺騙不在她的意識之內。”


    宮不易推門,力量觸碰門框時,妖壁泛著淡綠顏色,微弱又稀薄,中間懸掛一柄短劍朝著宮不易直刺而來,他縮迴右手,已來不及應對,被短劍刺了一下,整個人彈出去,倒在地上,滾了幾圈。左肩疼痛難忍,邊揉邊喊:“又是法力,這明擺者是欺負本王?”


    不動則安,動則反噬。


    起身的宮不易輕輕觸摸,那妖壁因為法力微弱慢慢地向四周擴散,可也太慢了,還不到一個臂長就停止了輻射,真是小妖怪。


    “有沒有人?我叫宮不易,初涉貴地,不知規矩,還請相告。”


    不見反應。


    “我是來……?”


    來幹什麽?宮不易不知,這一撥一撥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之內。來這裏,去哪裏,都是魔使引領,即使到了琳琅坊,又能怎樣?


    “這守門的也是個妖怪,本王怎麽進去?”


    “真是煩人。”


    城門掌事是一蘭草精靈,修為僅有四百光陰,靈力低微不能幻化人形。按照蘭草屬性可自我調製,變低變高,變長變短,枝葉可茂盛可稀疏,花可變紅可變綠可變幻色彩,妖根可大可小,最重要的是整體可卷成一小球滾來滾去。蘭草還是蘭草,始終不能像人一樣行走,這不,又去琳琅坊交易妖晶和靈片。守門人職責不可鬆懈,小妖利用妖晶在正門施了妖術而製造一層妖壁,阻止外物潛入。


    這下可好了,宮不易有時間候著,急不可耐的他怎可虛度光陰?此刻,他想起了粉鈴。一個仙子不會無緣無故的贈人物件,而且是陌生人,既然知道自己去何處,也知道中途會遇到什麽,那麽贈與粉鈴的流霜一定是有心的,看起來有用處了。


    手執粉鈴觸碰妖壁,置於光芒中的粉鈴開始吸納淡綠妖氣。不過半刻,妖氣消失,懸空的粉鈴墜地,撿起後細心存於胸口,感歎:“原來是用來開門的。”


    “這妖怪下的妖壁也太容易破了。”


    “流霜仙子還是心疼本王的。”


    這下順溜地走了進去。


    行走一刻中而駐足,一眼望去,宮不易數來算去,說:“東西六個,南北六個,六六三十六,是三十六個街坊。”


    “怪不得熱鬧喧嘩,原來真的是集市。”


    ---


    見有異類攻破妖壁,高高在上的域王=震怒,派遣蔽日司魔司大人將蘭草精靈捉拿,斥責和教訓後將其捆綁,並驅逐琳琅坊。


    ---


    宮不易像是傻子一樣,這裏看看,那裏瞧瞧,什麽都不認識。方域鬧市從未見過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著實打開了眼界。


    走到一攤位,冒冒失失:“大姐,這黑色的圓珠子是何物?”


    一巴掌狠狠地甩過去。


    宮不易轉了一圈又一圈,給打蒙圈了。


    破口大罵:“在琳琅坊,誰敢說本山君老?你個小屁孩出門沒帶眼睛?還是把心丟了?”


    宮不易意識到說話確實唐突。即使很老,也不能直唿老奶奶或大姐。眼中女子雖說圓潤,肌膚少些皺紋,可眼角幾道深地溝壑是肥胖不能解決的問題,叫太小,本王心裏過不去;叫太大,她心裏過不去,於是叫一聲大姐,哪裏錯了?


    方才誇讚自己嘴甜,這就打臉了。


    捂著半邊臉,唯唯諾諾:“小姐姐,這是何物?”


    “這還差不多。”


    “這是魔石,是九仙山,上溪山最好的魔石。”


    指著那塊大的:“這個長相,像個大饅頭。”


    “你這身板太單薄,像樹上的葉片。魔石,可助你強壯兇猛,將來找個媳婦,定會喜歡你的強悍和雄壯。”


    嗬嗬嗬,我家流霜喜歡瘦的。


    “我餓了,能吃嗎?”


    “有了魔石,你永遠不會餓。”


    “一塊石頭,又不是吃的。”


    這樣的傻話是第一次聽聞,小姐姐淺思後詢問;“楞頭小子,你來自哪個山頭?”


    “山頭?”


    “嗯……?”


    “不,沒有山頭。”


    “啊?那來自哪座仙山?”


    “沒有仙山。”


    “那是?哪個方域?”


    “沒有。”


    “哪座宮闕?”


    宮闕?那倒是有,披靡國王宮中建造千台宮闕,這可不能說。


    “沒有宮闕。”


    “小子,遛本山君玩呢?”


    小姐姐走近宮不易,一腳將他踹在地上,又翻了幾番。


    怒道:“滾滾滾,一邊玩去。”


    宮不易帶著一身傻裏傻氣,真的滾了,一旁看熱鬧的也散開了。


    ---


    一直往前走,到了另一攤位。


    “小姐姐,這葡萄作何價?”


    “這不是葡萄,是靈璣。”


    “靈璣,是何物?”


    小姐姐打量,愣頭小子像個無知嬰兒,連靈璣都不知曉,要麽是個傻子,要麽是新來的異類,試探道:“你想用何物對等交易?”


    “金珠。”


    穹古大陸廣闊無垠,每一個部每一個洲,交易憑證都不一樣。這金珠?不是仙域之物、不是魔域交易憑借,一定來自穹古大陸。那裏有金銀珠寶,集市上隨意等價購買,這金珠不知是哪個小洲小陸的交易憑借。


    “你來自穹古大陸,對嗎?”


    穹古大陸無人不知,可孑立大陸偏居一隅,大神大仙們知曉,妖魔精怪知道嗎?


    “小姐姐,可知孑立大陸?”


    來迴摩挲著後腦勺,顯現一副無知妝容。


    “小姐姐,我可用金珠對換葡萄,不,是靈璣。”


    金珠也是好東西,到了方域可製作金器,比方首飾、劍盒等等日常物件,遂說:“可以,不過如何衡量對等?”


    脫口:“用銀標稱量。”


    “來到琳琅坊,就得遵守琳琅坊規矩,一個金珠隻能交換一個靈璣。”


    且不說銀標是何物?彼此的稱量方式完全不同。


    稱量,顯然是金珠重,自己劃算;一換一,一個小葡萄僅有眼珠大小,太不值當了。再說披靡國一個金珠交易十幾袋黍子,足夠普通的一家人半年用度,交換一個靈璣,顯得本王真傻。


    “一個葡萄,不,是靈璣。對於我,不能吃,也不會用。”


    “是靈璣,是葡萄精靈的靈力。用自己的靈璣吸納葡萄精靈璣內靈力,你的靈力大大提升,十個金珠也比不上一個靈璣。”


    “好好好,交換就交換。”


    宮不易一副敷衍搪塞模樣。


    “金珠是擺設品,不用就是廢物,用的其所就是寶貝,在這裏,它就是無用。我的靈璣實現價值,是它的造化,也是你的緣分,不要一副不情願的表情,像是小姐姐欺騙你似的,要不,就不賣了,否則你我都不開心。”


    激將宮不易,逼著他下定決心買賣,可他的舉措讓人意外。


    “不讓小姐姐為難,我買了。”


    說完撇下掌中摸來摸去的葡萄,扭頭就跑了。


    小姐姐氣的又是破口大罵:“你個小兔崽子竟敢耍本山尊,等著,好好等著,看我怎麽收拾你。”


    小姐姐啟動口中靈璣,釋放妖法,想要整治整治宮不易,可不知被誰阻止,左右尋來,沒有找到對方。


    ---


    走著走著,又來到一個小攤鋪,上下七層橫豎交叉的格擋,擺設許多透明的瓶瓶罐罐,裏麵保存形形色色的奇石怪寶。第五格中淺黃色瓶中有一顆眼珠尺寸而泛著綠光的珠子,不知是何物?第一層最左邊的紅色瓶中有一顆桃子尺寸而泛著黑色強光的珠子,又是何物?還有藍色的?灰色的?整個格擋五彩斑斕,格外漂亮,顯得這個攤位極為亮堂。


    宮不易依次指著格擋中的寶貝,詢問:“老爺爺,這個綠珠是何物?”


    “這個緋珠是何物?”


    “這個藍珠是何物?”


    一不知,二不知,三也不知,問完之後,宮不易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老爺爺膀大腰圓,臉如銀盤,齒白唇緋,雖白發蒼蒼,可膚白無皺,完全不像一位耄耋老人蒼老無力的形象。


    宮不易仔細打量著老爺爺。


    老爺爺用同樣好奇的眼光打量著這位陌生的楞頭小子。


    “你是誰?”


    “我叫宮不易。”


    “不是我們這裏的,是新來的。”


    “老爺爺怎知?”


    老爺爺哈哈大笑,說:“老朽在琳琅坊久居三千光陰,來來往往,進進出出,沒有一個能躲過老朽的雙眼,說,你到底從哪裏來?”


    終於遇到一位千年以上的妖怪,可以好好聊聊了。


    “孑立大陸披靡國。”


    “什麽孑立大陸?什麽披靡國?老朽一個不知,老朽就問你,你是黑魔?是靈妖?還是精靈?”


    宮不易誠心誠意迴敬:“都不是,是凡人。”


    “凡人?”


    “是。”


    老爺爺憤怒道:“滾滾滾,這裏從來不容凡人。”


    “我肉體留在方域,我是一縷弱氣,嚴格來說不是凡人。”


    “死了也是凡人。”


    “我?”


    “我什麽我,我們這裏不歡迎凡人。”


    杵著似個棒槌。


    “還不滾?”


    “你是不是腦子受過傷?聽不懂人話,滾。”


    氣得老爺爺一巴掌甩過去,太狠了,一個深刻的手掌印,疼的揉來揉去,賭氣道:“方域,五界之一,為何瞧不起人族?”


    老爺爺未入耳,依舊滿口噴糞:“你個小王八,再不滾,本山尊踹死你。”


    對了,我有護身符,說:“我乃忘川之主蘭蕊仙子的弟弟,禦靈界掌事流霜仙子的摯友,幽冥禁庭幽冥侯的兄弟,他們可為本王做主,本王確實是一縷弱氣。”


    可再次想想,這人族死去,那是幽靈,應該去忘川,喝落塵酒,過奈何橋,乘坐屍舟,去死生之門,獲得重生。怎麽可能來到這裏?


    “你真的是氣?”


    “我是一縷不死不滅的弱氣,一路是魔使引領而來。”


    “來此作何?”


    “與你們一樣,活著,生存。”


    “這話聽著入耳。”


    “你住在哪裏?”


    “我?”


    話還沒有說完,一個小妖打斷他們之間的對話,不管不顧,拉著宮不易朝向白色城堡方位跑去,老爺爺緊隨其後,愣是沒有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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