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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盛帝要冊立太子了,這對於整個朝局,整個金京城,甚至是整個大周朝來說,都是絕頂的大事兒中的大事兒。


    二皇子周瑉豪一直忙到戌時才終於停了手中的差事兒,稟告了周盛帝後,這才出宮迴了自己的別院。


    柳芸芸已經從趕迴來跟她報信的丁海處得知了周盛帝的安排,仔細的思量了一會兒,就安排張大嫂趕緊準備周瑉豪最喜歡的幾道菜,隻等著他迴來好好安撫一下。


    今夜星光似是感受到了主人公的低落的心緒,悄悄的躲在了雲層之間,隻偶爾露出頭來閃一閃,證明自己的存在,簡單卻不失優雅的別院兒融進夜色,院落交錯之間,兩排裹著看似暗紅色燈罩的大燈籠微微透著橘紅色的光,把雕簷紅柱照得清清楚楚,離遠了看,那橘紅色的亮光倒像是攏在濃霧之中旭日朝陽,正奮力用自身的光熱驅散這厚重的渾渾塵霧。


    光影中似是站著一個人,嬌小的身形兒並不嬴弱,反倒像是天神派下來的招財童女,一對雙丫髻下微圓的臉盤兒,正裹著一件大的不似是她的衣服般的大鬥篷,鬥篷似乎太長,小童女正用雙手往上使勁兒的提著,隻是因為太遠,麵兒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周瑉豪翻身下馬,將韁繩隨手一拋,看到柳芸芸正站著書房屋廊之下等著自己,抑鬱的心情終於鬆了鬆,小崔子將馬的韁繩遞給小廝,轉迴身來,抬眼兒看了看二皇子,見他從得知皇上要立大皇子為太子之時就一直緊繃的身子,終於鬆動了下來,也跟著鬆了口氣兒。


    丁海快步小跑了過來,站著二皇子身後,貼身伺候著,見小崔子表情不複前時那麽的緊張,這才笑著稟告道:“迴殿下,柳家二小姐吩咐廚房準備了您最喜歡的吃食,這會兒正在外書房等著您一起用膳呢。”


    周瑉豪似有似無的“嗯”了一聲兒,算是跟丁海表示自己聽到了,然後邁開步子大步往書房走去。丁海和小崔子彼此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希望,趕緊躬身跟在周瑉豪身後一起往外書房走去。


    柳芸芸見周瑉豪從樓梯上走了過來,忙沿著扶杆往前迎了幾步,在周瑉豪身前站定,屈了屈膝,就笑著說道:“先進屋吧,這個時辰迴來,想是還沒有用膳。一會兒一塊用點兒,好不好?”


    周瑉豪笑著點了點頭,小崔子趕忙哈著腰快步走到書房門口,將門打開,周瑉豪的眼睛就沒離開過柳芸芸,無意識的就跟著柳芸芸一起走進了書房——外間的暖閣裏。


    小崔子愣了一愣,不解的眨著眼睛,扭著頭看著自己身後的丁海,丁海湊近了他一些,悄聲兒道:“柳二小姐說,往後用膳,就都在這離書房最近的暖閣裏就好,不然會弄得滿書房一股子飯菜味兒,影響辦公的情緒,會勾著她總想吃東西,若是開窗驅散那些個飯味兒菜味兒,又覺得太冷了,所以……”


    柳芸芸讓笑笑伺候著周瑉豪褪了外麵的鬥篷,自己也脫下周瑉豪送給自己的那件兒確實穿著暖和的紫貂大氅。


    歡歡快速的帶著小丫頭將暖閣內的桌子收拾了出來,小丫頭們端著盆子帕子等物,魚貫而入,伺候著周瑉豪和柳芸芸淨了手臉,笑笑將倆人脫下的衣服掛在了隔間,又親自泡了茶端進了暖閣。


    柳芸芸引著已經淨好了手臉的周瑉豪坐到了暖閣的暖炕上,示意笑笑將茶送了過來,笑笑將茶遞給柳芸芸,柳芸芸接過來又遞給周瑉豪,看周瑉豪神情不像是先前那樣失魂,這才接過笑笑給自己的茶。


    笑笑對周瑉豪欠了欠身子,就退了出去,幫他們一起忙活著過會兒要擺飯的事宜。


    柳芸芸笑看著周瑉豪,見他喝了茶,麵色緩和了許多,這才開口道:“殿下,我想著,往後用膳,還是在這暖閣裏的好,不然外書房一股子飯菜味兒,若是您要召見個誰,也不像樣子,這暖閣我已經吩咐丁海收拾過了,用來吃飯喝茶,最是合適,您覺得可妥當?”


    “就依你的意思就是,如此安排甚是妥當。”周瑉豪看著柳芸芸,笑著應道。


    “那就好,您今兒個忙了一天了,咱們這就擺飯可好?”


    柳芸芸站起身子來,揚聲招唿了一聲兒,笑笑立刻帶著小丫頭們井然有序的進了暖閣,迅速的擺了飯,又悄聲兒退了出去。


    柳芸芸跟二皇子吃飯,就沒有一次自在的,周瑉豪骨子裏對規矩很是較真兒,從小兒到大又嚴於律己,很多刻板的規矩,讓他行使的嚴絲合縫,絲毫不差,柳芸芸有時候想想他平日裏的一舉一動,除了那次吃自己的豆腐親吻自己以外,其他不論是從坐到站,還是從行到言,就沒有一絲兒不依著規矩的,真累!這是柳芸芸對周瑉豪生活的評價!


    倆人食不言寢不語的默默吃了飯,由著小丫頭伺候著淨手漱口之後,柳芸芸拉著周瑉豪去了外書房,吩咐站在門口的小崔子下去吃飯休息,又讓丁海上了茶,就讓他們都退了下去。


    周瑉豪一直沉默著,由著柳芸芸吩咐安排,並沒有多言一句,這會兒在書房來迴走動著,思索著,順便消食。


    柳芸芸想了想,就由著他自己思量吧,不然,就算是勸了,估摸著以周瑉豪的脾氣,也聽不進去。


    周瑉豪在屋子裏走了三圈兒,轉調過頭來,看著柳芸芸又趴在炕幾上,描描畫畫,向者柳芸芸的方向走了幾步,到底是忍不住道:“你說,為何父皇要今兒個宣布立太子的旨意?”


    柳芸芸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描畫了起來,邊描畫邊說,“皇上自由皇上的用意,這可不是我一個外人可以猜測的。”柳芸芸頓了頓,看周瑉豪擰著眉頭,又要說話,忙打斷他道:“不過,殿下您倒是無需去費心猜測皇上的用意,您現如今,應該做的事兒,就是將戶部理順清楚,等過完年,皇上移居皇莊,那時候就是太子殿下監國了……”


    “我知道!”周瑉豪有些惱怒的吼道,垂著眼皮兒又開始在屋內來迴的走動。


    柳芸芸輕輕擱下筆,從自己畫的紙張上抬起頭來,看著二皇子,歎氣道:“殿下,說句對您不敬的話,先請您別怪罪,您這也太沉不住氣了,不就是皇上立了太子了,多大點兒事兒?您用得著這麽煩躁嘛?”


    “你……”周瑉豪瞪大著眼睛瞪著柳芸芸,立太子?多大點兒事兒?虧她說得出這麽愚蠢的話來!唉……看來這事兒,確實是超出她一個小丫頭懂得的範圍了,自己就不該覺得她什麽都懂,也許是平日裏被她的聰敏所影響,自己就想當然的把她當做朝中之人了,感覺她能跟自己說得上話來,還是自己錯了,她畢竟才隻有……勉強算是十四歲吧。


    “算了,你若是沒事兒,就先迴去歇著吧。”周瑉豪溫和的說道,隻是語氣裏的失望之意明顯的不能再明顯了。


    “嗯,跟您匯報完,我就迴去。”柳芸芸似是無所謂周瑉豪的態度,慢條斯理的道。


    柳芸芸看他還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跳下榻子,也沒好好穿鞋,屐著鞋子走到周瑉豪身邊,笑著拉著他又坐到暖炕上,柳芸芸在他對麵兒坐下,看著他的眼睛,認真的說道:“殿下,這事兒不見得是壞事,您仔細想想,大殿下是皇長子,現如今,咱們聖上沒有嫡子,依著祖宗規矩,無嫡立長,這您心裏明鏡兒似的,再清楚不過了,您說,皇上想出宮修養去,這監國之職,給誰最合適?給誰最名正言順?給誰最能堵住那些朝臣的口舌?若是不立太子,隻說監國,那您還有三殿下,還有五殿下……不是我陰私齷蹉,而是確實極可能是會出現陽奉陰違的狀況,劉麗妃娘娘這會兒已經是七個多月的身子了,萬一朝中有什麽動蕩,皇上折損的可就不止是一星半點兒的親情了。”


    周瑉豪緊鎖著眉頭,眼裏流露出一絲驚訝,不得不說,柳芸芸分析的合情合理,也符合現在的時局,隻要有一絲一毫的不確定,父皇都不會留下個隱患,出宮逍遙去。


    柳芸芸仔細打量著周瑉豪,發現他聽得進去自己的說法,暗鬆了口氣兒,能聽進去就好,說明他還不是一味固執強硬之人。


    “殿下,我都能想到的事兒,皇上那麽英明,又是勤政多年,怎麽會留下可能會不可挽迴的隱患呢?所以,立太子,確實是勢在必行!並且,麗妃娘娘馬上就要產子,這可是皇上的老來子,他對這幺兒子的維護之心,隻會比殿下您多,今兒個朝堂上,皇上之所以願意去暗暗幫助那個彭府尹,也不無因為出差錯的是彭府尹的幺兒子的緣故。您雖說還年輕,但是,男人的心思,您多少應該比我明白的多,這男人歲數大了,又是有個能力老牛吃嫩草的,您說,這天天看著那些嫩草招搖著她們的鮮嫩,這老牛心裏自然就更是清楚自己的老,但不論這身邊兒的草有多嫩,自己還是有那個實力,讓著嫩草開花結果,那個心情,您得多琢磨才是啊!”


    “說正事兒!”周瑉豪被柳芸芸說的哭笑不得,這大不敬,可真是……若是這些言辭讓外頭的人聽到,絕對會驚掉一堆人的下巴。


    “好好,咳咳,那個吧,就是說,如果您這兒,想要得到朝臣的信任好支持,最好的方式是找皇上,趕緊的賜婚,娶個媳婦兒,好男兒,成家立業,您這家盡快成了,自然,大家都會想到,您要立業了……這樣,才方便不是?年後,太子殿下就要大婚,這曹家看樣子,是已經鐵了心的依附於太子殿下了,既然他鐵了心,您也用不著過多的去在意他了!”


    柳芸芸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看著周瑉豪,笑道:“這大皇子,一口氣兒娶了曹家兩位娘子,這可是天大的恩典啊,您用不著過多的考慮皇上,您隻需要考慮太子殿下即可,多考慮考慮他,替他著想一二,那麽,很多事兒,不就迎刃而解了?這次的冊立,您完全可以看做是考驗,既然是考驗,儼然就不是機會?如果能讓太子殿下心甘情願的……那您可不就最名正言順的了?這樣,皇上含飴弄孫,豈不是就無憂了嗎?”


    周瑉豪盯著笑意盈盈的柳芸芸,看著她開心的笑著,自己也明白,她的勸解是對的,但就是心裏不舒服,這股子不舒服,直讓他覺得腹部痙攣般的難受。


    柳芸芸看著周瑉豪臉色又陰沉了下來,渾身上下,冰冷的寒氣兒四溢,禁不住也皺了皺眉頭,他這又是發什麽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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