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在旁邊好像聽出了些名堂,側過頭來看寒衣:“寒衣姐姐,我聽著你好像要嫁他是嗎?我可不嫁他,以後你我有了他孩子,他的財產我怎麽爭得過你?”


    寒鐵衣哈哈大笑,隨即臉色一沉:“你兩個小鬼兒,咋聽咋好像我會死在你們前頭?現在就開始商量分家產了?”


    寒衣挽住暮雪肩膀:“咱姐妹平分,不爭不搶,不吵不鬧,公平公正,怎麽樣?”


    暮雪抹了一下眼眶:“你……你不是要去戰場嗎?我村裏的男人,一百個去一百個沒迴,一千個去一千個沒迴,我擔心你呐!我願意跟你住在山洞裏。”


    “不要哭!”寒鐵衣伸出手也搭在暮雪肩上:“我不是你梨窩村人,命動自然跟你們村的男人不同。再說,我的本事你還不知道嗎?背著你跑九座山頭都不氣喘?”


    寒衣繞過暮雪身邊,蹲到寒鐵衣身邊,歪著頭說:“去哪裏跑山?今天背我去跑山好嗎?”


    “我跟你很熟嗎?”寒鐵衣拿掉寒衣搭過來的手,皺著眉看她:“你沒刷過牙是吧?”


    寒衣笑嘻嘻又將手搭在寒鐵衣肩上:“我對你熟就得了。你剛來我村,舌戰群婦,背著暮雪妹滿村子跑,她你都沒嫌棄,幹嘛嫌棄我?我今晚穿的是最漂亮的裙子,為了見你,掉在田裏一身是泥,你,你,你為何就不肯背著我跑一下?”


    開始笑著說,說到最後淚水嘩嘩掉,也不擦,起身就要趴到寒鐵衣背上。


    “慢著。”寒鐵衣起身走到火堆另一邊:“那天是有人追,現在三更半夜鬼來追?”


    寒衣去拉暮雪:“妹妹,你來追。”


    暮雪蹲得累,順勢站了起來,但沒動:“寒衣姐,我又不是鬼,等那天變了鬼再來追你們啊!”


    看寒衣又要流淚的樣子,寒鐵衣忙說:“你衣服不是很髒嗎?來,我背你。”


    彎下腰背起寒衣就往石橋跑,到了中間一躍入河,毫無準備的寒衣被嚇得啊啊大叫,撲通入水之後,岸上的暮雪才從憂鬱中發出哈哈大笑聲。


    毫無疑問,寒衣被嗆了十幾口水,浮出水麵時,眼淚,鼻涕,口水,一起往外淌,恰似下雨天的樂山大佛……神明顯靈。


    她比暮雪體輕,也比暮雪溫情,但一雙小手小腳,卻在寒鐵衣身上亂捶亂蹬,反而沒有了平常大戶人家千金的儀容端莊。


    爭執中,寒鐵衣左手攬她,右手拿著她的裙子,問道:“你洗還是我洗?”


    泡在水裏的寒衣抹了一把眼淚,又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身子,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煮熟了沒有?”


    寒鐵衣啞然失笑:“還沒。”


    寒衣又問:“暮雪妹妹呢?當時是她洗還是你洗?”


    “我洗,香皂也是我幫她抹的。”寒鐵衣抬手接住暮雪拋過來的舒膚佳。


    “你當時可有問她?”


    “沒問。”


    “那你還廢什麽話?想厚彼薄此嗎?”


    一個時辰後,岸上,篝火餘燼旁,寒鐵衣說:“你娘起床了,在與你爹商量著要來找你。”


    寒衣揪過他的耳朵來看,又嘟嘴又皺眉:“你發燒了?石橋離我家起碼有五裏遠,她們在房間裏說的話你也能聽到?”


    寒鐵衣輕輕拿開她的手,將背包負到胸前:“你迴去吧!我跟暮雪要出山一趟。”


    寒衣看著他的後背點點頭,意味深長道:“又要背暮雪妹了,我坐肩頭可行?”


    暮雪掩嘴竊笑:“寒衣姐放屁,非把我嘣到地上去不可。”


    寒衣撇了撇嘴:“妹妹說話莫如此粗俗,太影響我的形象了。鐵衣哥,我不迴家,在路邊豎塊牌子,寫幾個字,找我的人定能看到。”


    “那你寫!”


    寒衣撿起昨晚那塊木牌,寫上:娘親,不用來找我,我會想盡辦法把爺爺的家產奪過來,慧留。


    石板橋到出村的第一麵山,有十五六裏路,兩邊皆是水稻田,連綿不見盡頭,這些地,屬於孫殿英家的產業。官兵們驅趕村民先收割上壟,再過五六天,就會輪到此處;按正常情況來說,曬幹的穀粒,早該一車車往外運送。但是,梨窩村卻出了詭異事,半個多月來,未見一包穀往外送,就是傳令兵也未見出去傳訊。


    外邊的人,或許覺得梨窩村詭異。可是,當寒鐵衣來到第二麵山梁,他也看見了詭異的場麵。


    沒見一兵一卒。


    稻田裏,堆滿了一幢幢的穀包,城裏人或附近的村民,都在哄搶;有牛車的人家用牛車,沒牛車的人肩扛手抱抬起就走。


    更詭異的是,十之八九都是婦女兒童,剩之一二是殘疾男人。


    衙役的身影都不見一個,倒是有個官老爺模樣的人,站在田地中間的大路上扼腕歎息,他的身邊,有兩個唇生鼠須的苗條文弱書生。


    暮雪問:“官兵去哪了?我還擔心他們來屠村呢,現在不怕了。”


    寒衣說:“肯定是邊關告急,全部去了前線。唉!要是被敵軍占了江山,我們該躲去何處?”


    寒鐵衣沒有說話,坐在樹蔭下想:要是縣大爺進了村,該怎樣應付?


    暮雪與寒衣,靜靜地在旁邊陪著坐,坐到無聊時,暮雪便拿出吹箭,將自己半生不熟的技巧傳出寒衣。


    學到午後,一隻倒黴野雞撞在了寒衣的吹箭下,開心得又蹦又跳;鬆鼠不少,兩女卻狠不心去盯。


    煨雞時,彼此已談了不少私房話。寒衣慨歎道:“我就奇怪妹妹為何一下子長得如此水嫩膚白,原來是喝了豹乳。那兩隻小豹,要是不咬人,送一隻給我好嗎?”


    暮雪說:“它們的食量很大,我養不起,都送給你吧!”


    寒衣說:“一人一隻才好玩,以後不怕狼也不怕有人爬我牆。”


    暮雪咯咯笑:“你不盼著他爬進去與你私會?”


    “他壞得很,我要重新挑一個。”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寒衣翻了一下白眼:“我又不是君子。”


    暮雪用木棍挑了一下木炭說:“他說,這對小豹不好馴服,要等它們再生崽,才容易與人親近。”


    “那要等多久?不會等到我倆做奶奶才生崽吧?”寒衣挨近暮雪,悄悄的說得很小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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