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會議室。


    明亮的燈光下,一排排整齊的會議椅上坐滿了身著正裝的人,專注地聆聽著前方投影屏幕上展示的報告。


    霍禦宸懶散的坐在辦公椅上,微微側首,修長的指節在桌麵上輕輕敲擊,深邃的眼眸悠悠地望著角落的小人兒。


    黎初落的身體微微傾斜,戴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帽簷低低地壓在額頭上,遮住了她大部分的臉龐,略顯蒼白的臉龐在燈光下顯得更加靜謐。


    她的雙手搭在桌子上,手指輕輕地握在一起,肩膀微微下沉,眼皮偶爾會不自主地垂下,睫毛微微顫動,仿佛在與困倦做著無聲的鬥爭。


    “黎總監,醒醒。”


    一旁宣傳部的總監碰了碰她的胳膊。


    黎初落被輕輕的觸碰驚醒,她立刻抬起頭,眨了眨眼,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


    恰好對上那道略顯幽深的視線。


    她揉了揉腦袋,迅速錯開。


    男人深邃的眼眸依舊盯著她,眸底流轉的微光帶著幾分輕挑。


    “總裁,還有什麽要補充的麽?”


    “就這樣。”


    “其他人散會,黎總監留下。”


    “?”


    黎初落還沒反應過來,旁邊經過她的人紛紛給她投來了好自為之的眼神。


    等其他人都走完了,她抬眸,看見男人正低頭看著手裏的文件。


    兩個人誰也沒說話。


    她沒怎麽在意,神色懶散的靠著椅背,望著窗台發呆。


    漸漸的,她的眼神開始變得迷離,頭慢慢偏向一側,靠在了椅背上,眼簾緩緩合上。


    帽子的邊緣輕輕觸碰著她的額頭,隨著每一次唿吸微微起伏。


    男人抬眸朝對麵瞥了一眼,微挑下了眉。


    突然,門口傳來一道焦急的聲音。


    “黎姐!出事了!”


    “出大...霍...霍總好!”


    舒錦澤氣喘籲籲的在門口停下,見男人也在,立馬改口。


    霍禦宸微微皺眉,掃了他一眼。


    “進來說。”


    舒錦澤邁著小心翼翼的步伐進來,望了望對麵的男人,說不出那是緊張還是害怕。


    “怎麽了?”


    黎初落被他吵醒,心裏莫名煩躁。


    “那個,曲亦舟剛和新招來的那位打了一架。”


    “現在嚷嚷著要去星輝報仇。”


    她秀眉輕擰,一縷淡淡的煩躁爬上眉頭。


    “誰告訴他的?”


    舒錦澤咽了口唾沫,繼續解釋。


    “新來的那位不小心提到那件事,曲亦舟那小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怎麽攔都攔不住。”


    “人現在在哪?”


    “剛才聞助理下樓處理,把他攔在樓下了。”


    黎初落眼底閃過一絲不悅,她輕笑一聲。


    “真是長本事了。”


    她起身要走。


    “不是黎姐,你別衝動!千萬別衝動!”


    舒錦澤連忙勸著。


    這姑奶奶發脾氣可不是好惹的,沒把人打死都是萬幸了。


    “老板,介意我開個人麽?”


    她走到門口又迴望了一下,得到男人的肯定,不緊不慢的開口。


    “新來那個,開了。”


    她冷眼掃過舒錦澤,被吵醒本來就煩。


    “你別跟來。”


    舒錦澤吞了吞口水,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又朝她大喊:


    “千萬別衝動啊!”


    黎初落朝他揮揮手,徑直下了一樓。


    一樓大廳。


    曲亦舟滿身狼狽,臉上帶著幾道新鮮的抓痕,衣領處沾染了點點血跡,顯然剛剛經曆了一場激烈的衝突。


    他的拳頭緊握成拳,關節因用力而發白。


    “放開我!”


    那是一種受傷的野獸般的悲憤。


    像是憤怒的戰士,又像是受傷的孩子,被自己的情緒和現實的束縛困在原地。


    黎初落朝聞墨示意了一下,讓保安將他鬆開。


    她走到曲亦舟跟前,對上他一雙充滿委屈、憤怒和不甘的眼眸。


    “黎姐......”


    黎初落的目光睥睨凜然,唇角似笑非笑,上去就是狠狠一腳。


    曲亦舟猝不及防,膝蓋一軟,跪倒在地。


    疼痛讓他暫時忘卻了憤怒。


    他愣住了,看著黎初落,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不僅是他,一旁的聞墨也愣住了。


    這麽猛?這以後不會家暴吧?


    心疼他家總裁一秒。


    “起來,跟著。”


    她語氣淡淡。


    曲亦舟從地上艱難地站起,臉上盡是委屈和詫異,低垂著頭,跟上她。


    黎初落帶領曲亦舟來到停車場,打開車門,示意他上車。


    她找了一家拳擊館。


    她將手套戴上,又拿了一副丟給他。


    “來,不是想打麽?”


    “跟我打。”


    “打贏我,就讓你去報仇。”


    曲亦舟接過手套,心中五味雜陳。


    他知道,這根本不可能。


    沒等他準備好,黎初落已經向他發起了進攻,她的動作幹淨利落,每一拳都直指他的防守空隙。


    “要打就拿出點兒本事來,我教你的都哪兒去了?”


    曲亦舟咬緊牙關,開始反擊。


    他的拳擊技巧雖然生澀,但那份憤怒和挫敗感讓他用力揮拳。


    拳擊館內,拳拳相撞的聲音迴蕩,兩人的身影在燈光下交錯。


    曲亦舟終於體力不支,汗水濕透了他的衣服,他喘著粗氣,停了下來。


    黎初落也收手,買了兩瓶水,遞給他一瓶。


    她找了個地方坐下來,示意他也坐下。


    曲亦舟低頭,手中的水瓶微微顫抖。


    “對不起,黎姐。”


    “我知道錯了,我…太衝動了。”


    黎初落沒理他,自顧自的喝了一口水。


    “但是,為什麽…連你也要瞞著我?”


    “告訴你有用麽?”


    “告訴你,然後你就用今天的德行,跑去星輝。”


    “你扒了星輝的黑曆史,星輝會怎麽對你?”


    “怎麽?你是想讓曆史重演一次?”


    “我……”


    曲亦舟拿水瓶的手不自覺的收緊了幾分。


    “知道麽,你姐姐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你能好好活著。”


    她垂眸看著他,表情異常嚴肅。


    “我不可能護你一輩子。”


    “你要做的,不是拿今天那副德行去往槍口上撞。”


    “而是強大你自己,把你應得的,和你姐姐受的委屈,一並討迴來。”


    “懂?”


    “我明白。”


    曲亦舟的聲音中帶著愧疚和決心。


    “行了,走吧。”


    她起身往外走。


    將車停在一家花店門口。


    “下車,去買束花。”


    “買花幹嘛?”


    黎初落斜著眼看了他一眼。


    “讓你去就去,別廢話。”


    他“哦”一聲,下車買了一束花迴來。


    黎初落將車停在墓園門口。


    曲亦舟隨即反應過來。


    “你…不是說她葬在國外嗎?”


    “騙你的。”


    她下了車。


    “去不去?”


    “去。”


    “還不跟上?”


    黎初落帶著他到一棵樹下,抬了抬下巴,示意他過去。


    曲亦舟看著眼前的墓碑,心中五味雜陳。


    他走上前,輕輕放下手中的花束。


    墓碑上是他姐姐的名字。


    曲亦舟強忍著淚水,喉嚨裏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複情緒。


    黎初落看著他,沒有說話。


    她默默地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予無聲的安慰。


    “謝謝你,黎姐。”


    曲亦舟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要真想謝我,你最好是拿出點行動來。”


    “要是讓我發現你再偷懶,你小心我送你去見她。”


    曲亦舟深深地吸了口氣,緊握的拳頭漸漸鬆開,臉上掛了一絲笑容。


    “放心吧。”


    “我不會讓你和姐姐失望的。”


    說著兩人朝外走去。


    微風徐徐吹過,帶動綠葉輕輕搖曳,似乎在傳遞著什麽,如同一個不滅的符號,在他心裏深深地紮了根。


    迴到公司。


    “今天把你的歌錄完。”


    “啊?可是馬上下班了。”


    曲亦舟看了眼時間,滿眼委屈。


    “下班了也能加班。”


    夕陽的餘暉灑在空蕩蕩的音樂部,除了黎初落和曲亦舟,所有人都已離開。


    黎初落坐在監聽室裏,透過隔音玻璃密切關注著曲亦舟。


    隨著夜幕降臨,城市的喧囂漸行漸遠,他們的工作還在繼續。


    “最後一遍。”


    曲亦舟給她做了個ok手勢。


    唱畢,曲亦舟走出錄音棚,來到辦公區。


    時間在他們的專注中悄悄流逝,窗外的天空由淡藍漸變為深邃的黑色,星星開始在夜空中閃爍。


    不知不覺中,兩個小家夥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


    絲毫沒注意到音樂部的門被推開,進來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


    辦公室的燈光映照在熟睡的兩個小家夥身上,黎初落手裏還緊緊抓著耳機。


    霍禦宸瞥了眼桌上兩個不省心的,唇角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凝著一絲揶揄之意。


    他輕步走到小姑娘身邊,拿開她手中的耳機,放在桌子上,俯身輕輕將她抱起。


    曲亦舟被動靜吵醒,揉了揉眼睛,坐了起來,隻聽到一句。


    “早點迴去。”


    “哦。”


    等等,剛剛那是大魔頭?


    唉?他為什麽抱黎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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