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蕭淵不輕不重的嗤笑了聲,幽幽說,“若是兩情相悅,又何必一求。”


    老和尚愣了一下,蕭淵已經握著紅繩離開了,隻是他剛走兩步,又突然折了迴來。


    老和尚嚇了一跳,“施主,還有什麽事兒嗎?”


    蕭淵一指他桌案上餘下的紅繩問,“你這些是準備給今日的香客的?”


    “是。”老和尚不明所以的點點頭。


    “那有沒有規定,一個人隻能求一次?”


    “那…倒是沒有。”老和尚搖了搖頭,蕭淵唇瓣勾起絲絲笑意,老和尚卻往後挪了挪,隻覺得那笑容冷的很。


    下一瞬,一張銀票放在了桌案上,“這些我都要了,你先寫著,我掛完這個來取。”


    “都…都要?”老和尚驚了好半晌,在蕭淵淡冷的目光中迴過神來。


    “不行?”


    “倒也不是不行。”月老廟確實沒有這樣的規矩,可也是第一次遇上有蕭淵這樣要求的香客。


    “那就寫吧。”


    淩辰逸距離不遠,自然聽見了二人交談,他神色複雜的看著蕭淵走出廟堂,全然沒有了嬉笑的心思。


    事情,好像遠比他所想要嚴重複雜。


    “你是如何知曉沈姑娘生辰八字的。”他看著抬頭望著古樹正尋找合適位置的蕭淵問道。


    蕭淵沒有說話,視線定格在古樹的最高處。


    他扯開大氅,遞給了淩辰逸,施展輕功上去,將紅繩係上。


    淩辰逸看著他背影,良久沒有說話,寒風凜冽,好半晌過去,見蕭淵依舊沒有下來的意思,才輕聲說。


    “你不是買了很多嗎,再不去掛,怕是來不及了。”


    蕭淵身子這才動了動,一躍跳了下來。


    老和尚寫的很快,蕭淵來來迴迴了很多趟,淩辰逸想出手幫忙,都被他拒絕了。


    沒有人知曉,那棵古樹上究竟掛了多少寫著蕭淵和沈安安名字的姻緣繩,就像那日香覺寺。


    也沒有人知曉,聞音大師合過的八字不止有張業揚和沈安安,還有他們的。


    等所有的紅繩都掛了上去,二人坐在離月老廟不遠的亭子裏,淩辰逸問,“你去找欽天監問了什麽?”


    蕭淵垂著眸,沒有說話,隻是拎起酒壺灌了口酒。


    淩辰逸也不再問了,陪他坐著,天氣雖冷,卻遠不及坐在他身旁冷。


    臨近午時,終於有馬車停在了月老廟門口。


    沈安安在墨香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手中還抱著手爐。


    “沈姑娘。”張業揚一瞧見她,眼中就升起了無限笑意。


    “等久了?”


    “不曾,我也是剛到。”


    隻是比起沈安安,他略微有些狼狽,被木簪束起的發絲被吹的有些淩亂,臉通紅嘴唇隱隱透著被凍傷的青紫。


    衣袍和短靴也有些泥土,沈安安隻是掃了一眼就笑盈盈的收迴了視線,沒有多問。


    盡量維護著他的體麵。


    隻墨香有些不高興,張公子不讓姑娘接他,非要自己徒步走來,究竟是有傲骨,還是旁的什麽。


    沒苦硬吃,她覺得屬實沒必要,如此敏感,那以後成了婚,會不會因為姑娘的家世好而心生不公和惡意呢。


    “外麵冷,我們進去吧。”張業揚主動開口說。


    沈安安點了點頭。


    在牢中待了數日,張業揚並沒有消瘦,可見那幾日沒受什麽委屈,隻是整個人都有些憔悴頹然。


    沈安安有意想問,可他並不肯說,她也就不再問了。


    老和尚正在打掃,瞧見一男一女從外走來,微微愣了一下。


    才子佳人,大家公子小家女,富家姑娘和秀才,他見了不知多少,都沒有眼前二人站在一起讓他覺得如此違和。


    “二位是來求姻緣繩的?”


    張業揚點了點頭,十分有禮的拱手,“正是。”


    老和尚搖搖頭,“今日是不行了,方才有位公子將所有姻緣繩都買走了,二位還是等明日再來吧。”


    沈安安表情沒什麽變化,張業揚卻有些著急,“這會兒還不到午時,怎麽就沒有了?”


    他早早就打聽了,這個季節來的人並不多,況且方才一路進來,也沒有瞧見任何一人。


    “施主來晚了。”老和尚搖了搖頭,接著打掃灰塵。


    張業揚快步上前,“我們明日就要定親了,聞名而來,大師可否幫幫忙,再給我們一個。”


    老和尚歎了口氣,“公子,不是老納不幫忙,我的確是沒有了,你們晚了一步,先前那位公子全買走了,都掛古樹上了。”


    “可是……”張業揚不甘心,沈安安輕聲叫住了他,“張公子,既是大師說沒有了,那我們就等等再來吧。”


    張業揚臉色不怎麽好,微點了點頭,“也隻能如此了,隻是勞累你大冷天跟著我白跑一趟。”


    他心中有些自責,一種不甘的情緒也在慢慢擴散。


    好像所有人和事都在和他作對,不論他做什麽都不能如願,莫名其妙被人抓走坐牢,被酒樓小二趕出去。


    就隻是因為他沒有官職,地位低下嗎?


    在京城,他一次又一次的清晰認識了權勢的重要。


    “我們走吧,”沈安安率先走了出去。


    張業揚抿了抿唇,立即跟了出去,卻見她並沒有離開,而是立在古樹下,仰頭往上觀看。


    自責愧疚的情緒在胸腔中充斥。


    “對不起,我今日……”


    “不打緊,出來透透風也好。”她並非想要,隻是看著這棵古樹,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記得,不止是這處月老廟,香覺寺有位大師也可以牽姻緣線,她十分想去,可後來……


    她以為他一直很忙,殊不知他早就帶端夢夢去過了。


    若是這一世不曾改變,應該就在不久之後吧,這一次沒有她糾纏,想來他們有情人會終成眷屬。


    正出神著,沈安安突然感覺有一道炙熱的視線定格在她身上,她原以為是張業揚,可直到那視線越發的不加掩飾,隱隱讓她脊背生寒。


    她察覺出不對,突然轉頭朝後看去,不期而遇上一雙冷凝兇戾的眸子。


    那人青竹如玉的身姿負手而立在亭子裏,望著自己的目光晦暗又陰沉,四目相對,沈安安唿吸一緊,微微發窒。


    蕭淵,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怎麽了?”張業揚看出她的異樣,順著她目光看去,卻空蕩蕩的。


    他又迴眸看向沈安安,“沈姑娘。”


    沈安安迴神,亭子早已沒了那人身影,仿佛剛才那極具侵占性的目光從不曾出現過。


    “沒什麽,就是有些冷,我們迴去吧。”


    張業揚垂眸掩蓋住眼中的失望,點了點頭,二人一同朝外走去。


    ——


    “蕭淵,你怎麽了?”亭子後的假山旁,淩辰逸扶著身姿不穩的蕭淵,眉心緊蹙,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傷心過度了。


    可蕭淵眉心擰成一團,麵色發白的搖了搖頭。


    他薄唇緊緊抿著,頭痛欲裂,幾個零星的片段在腦海中不斷閃現。


    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再次出現了,且無比清晰,他看見了她的麵容,就是沈安安。


    “夫君,後日元宵節,想必很是熱鬧,我想去花船上放燈,你陪我一起可好?”


    她眼中都是傾慕的期盼,他滿心歡喜,想說好,可屬於他冰冷的聲音卻違心的響起。


    “朝事繁忙,我讓慶安護你去。”


    他眼睜睜看著那雙溫柔的眸子逐漸失望,甚至可以感同身受她的憤怒。


    “忙忙忙,你次次都如此說,可你究竟是忙,還是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她幾乎怒吼著說,滿臉的絕望淚水。


    “蕭淵。”淩辰逸眼看著他因為疼痛而彎了的脊背,滿頭的冷汗。


    “慶安,迴城。”他吩咐慶安扶著蕭淵打算離開。


    “我沒事。”蕭淵抬手拒絕,他一手撫著胸口,肉體的疼和心裏的疼讓他彎下腰,扶著假山幹嘔。


    淩辰逸趕忙遞上水壺,給他順著後背。


    “你怎麽樣?”


    蕭淵緩緩搖頭,麵容隱在陰暗中,看不出他什麽神色。


    “我沒事。”好半晌,他才慢慢直起腰,臉色卻有些蠟白。


    淩辰逸想在說什麽,蕭淵直接問道,“張家姐妹來了嗎?”


    “來了,這會兒沈姑娘應該已經遇上了。”


    “嗯。”


    他淡淡點頭,走出假山,看向了方才沈安安站著的位置。


    淩辰逸隻覺得他今日很是奇怪,默默站在一旁陪著,沒有說話。


    “辰逸,你信夢嗎。”


    “嗯?”淩辰逸一臉茫然。


    他卻突然笑了笑,方才的那一幕無比清晰,就好像那一幕真的發生過,讓他不由想起中秋節那晚,她說過的夢境。


    “若當真如此,夢裏的我,確實該死!”


    他微微合上眸子,一股無力的沉悶在心中慢慢升騰。


    倘若她也做過一樣的夢,那些敷衍和不喜,也就有了答案。


    “你說什麽呢?”淩辰逸伸手去探他額頭,“你是不是掛紅繩的時候凍著了,要不還是先迴吧,這裏我來看著,不會有事兒的。”


    “不了。”蕭淵抬步朝沈府馬車離開的方向走去。


    縱然是夢,他也願意為了夢中的自己彌補,去經曆一遍她所夢見的愛而不得之苦。


    他不知夢中的結局,可現實中的結局,卻握在他的手中。


    ——


    沈安安開口邀請,張業揚才不好意思的上了沈府馬車,不過他十分有分寸,並沒有進車廂,而是和忠叔坐在了一起。


    天冷,忠叔駕駛的並不快,隻是剛離開月老廟沒多遠,就被人攔在了車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上輩子苦夠了,打死她都不嫁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常慶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常慶慶並收藏上輩子苦夠了,打死她都不嫁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