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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教山門之前,恢複容貌的老酒鬼王奇單手執刀,刀橫在司徒浩然和魔風之間,而周圍已經被十多個人團團圍住,慕容風在看到老酒鬼身後那與妹妹慕容雪一般無二的金相時,他已經明了了許多事情,於是他伸手攔住其他想要上前的諸位護法,麵色複雜的搖了搖頭。


    老酒鬼沒有看在場的任何一人,他隻是閉眼,在入聖的那一個瞬間,在刀氣縱橫天地間的那一個瞬間,他隻感覺到了無邊的孤寂,他身旁曾經的那一襲青衣已經不見,即使他感覺如今他念頭一動便能感知到這世間的一草一木,但他依舊感覺無比寂寥,在他心念牽掛處,他隻關注了身上有他氣機的某個小酒鬼,然後他睜眼,眼中精芒閃爍。


    “前輩,魔教之敵,我替你擋了。”他橫刀,刀鋒朝天,看著魔風認真的說了一句話,之後將刀扛在了背上,環顧圍著他的十多個人開口。


    “昔日我率領無當軍馬踏西漠,誅殺魔教之中的一些妖邪之輩,致使魔教沒落,此事,源頭在我,然而無悔。”


    “當年我西楚既然敢收納魔教,就因為萬物之存在便有其道理,今日魔教重立,我橫刀於此,欲拜山找事,先問我手中長刀。”


    老酒鬼的語氣淡漠而不容置疑,他目光所過之處,那些人都感覺到有一把利刃劃過自己的麵容,隻有一個人依舊與老酒鬼對視,雙眼之中有狂熱之色,這種狂熱,是為戰而狂,書院武傑,司徒浩然欲戰!


    “魔道中人之所以為魔,是因為他們不拘泥於規矩,他們自以為人應該跳脫規矩,然而,無規矩不成方圓,既然大多數人都守規矩,都安於修煉,那這不守規矩的這小部分人,就該抹去。”司徒浩然的嘴和他的劍一樣冷漠鋒利,書院武傑,即使是一個武癡,以武道為人所知,但是書院出來的人,大抵都懂一些辯駁之道。


    “何為規矩?如果說大多數人的力量要更強一分,他們說出的話是規矩,那在此地,老子的實力最強,我的話就是規矩!”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老酒鬼身上的氣勢已經攀升到了最高峰。


    “所謂魔教,隻不過不遵循這天,認為人是一個個體,認為人間應當以人為本,而並非以天為本,遵循天道,如果這就是你們所說的不守規矩,那老子,就要領教領教你們遵循的是什麽規矩?”


    在身上氣勢攀升到最高峰的時候,魔風已經退到了半山腰之上,雖然那氣機針對的不是他,但他依舊感覺十分難受,故而自覺退去了。


    可其他的那十多個人,卻已經退不了了,他們的腳像有千萬斤重,抬不起來,他們隻能被迫暴露出原本隱藏下來的實力,在場共有十八個人,人人皆天境!


    司徒浩然身上的戰意高漲,這是他在魔僧悟空之後第二次出手,先勝一人之後,他的對手又是聖境,可身為戰癡,他遇到的對手越強隻會讓他越激動,劍已出鞘,他整個人也化為了一柄長劍。


    既然你是聖境,你阻止我向魔風遞出那一柄劍,那你,能否擋住我的這一劍?老師讓我們來此地是為了激出一個人出手,如果這個人就是你,那沒有我的戰意逼迫你也沒有入聖,即使是聖者,我也要用我手中的劍去問問,你有多強。


    有人禦劍,有人拔刀,有人赤手空拳,有人手中有一把長槍,十八位天境宗師共同出手,戰聖者!


    老酒鬼的刀依舊扛在背上,他的腳用力一滑,手中的刀橫掃了一圈,一圈便有一道風,可在風始終在吹動,於是一圈之後老酒鬼將刀重新歸鞘,每一道風就猶如一把刀,無數刀鋒砍向了那十八個人。


    在老酒鬼的眼中,他唯一有些興致的隻有司徒浩然,我不出刀,江湖自然有無數刀,聽說你是聖者之下第一人,那你能否擋住聖者的隨意一刀?


    風如刀,司徒浩然手中有劍,在他的劍舞之中,沒有一絲風能刮過那道劍幕,進入他身前一寸,在他與他的劍之間的世界之中,隻有他與手中劍,即使是聖者,也不能進,除非劍折,除非人死。


    十八道氣勁都在往前逼著,他們都在盯著刀風拚命的往前走著,有人浴血,卻不退一步,因為鬼穀子也曾說過一句話:“狹路相逢勇者勝。”即使在聖者之前,他們也要當向前的勇者,因為退一步,心境就永遠沒法再進一步。


    老酒鬼不僅悟天仙,也通天神,他悶哼一聲,猶如天公怒吼,此聲傳入十八人的耳中,如同心髒被一個巨錘打擊,他們感覺自己進入了沙場,前方有無窮無盡的士兵殺向他們,士兵們身後有一個殘破且血跡斑斑的軍旗,軍名無當,有我所向,無人可擋!


    如果說老酒鬼這一招是其他威壓,那或許在十八人之中以天神境第一為人所知的畫傑沒有辦法,但這天神境的運用,即使老酒鬼入聖,似乎也比畫傑高明不了多少。


    畫傑起筆,筆尖帶墨,在手腕轉動之間,共有十八個破字飛了出去,十八人精神清醒了過來,看著老酒鬼眼神中稍有敬畏。


    “你們,很不錯。”


    老酒鬼話音未落,已經有一把劍繼續朝他刺來,劍勢決絕,一如司徒浩然如烈火一般的眼神。


    司徒浩然與他的劍成了十八人中唯一一個動起來的人,在眾人麵前,他如同一顆耀眼的流星,他不甘於平凡,不甘於沒落,他像是一群螻蟻之中少有的敢飛向天際的那一隻飛螞蟻,即使他在老酒鬼眼中就是一隻飛螞蟻而已,可他依舊出劍,要麽我死,要麽你就讓我看看,聖者,怎麽接下這一劍。


    此時這位武傑的眼中是狂熱,是癡迷,他一生無所愛,唯鍾情於劍,而他此時刺出的這一劍,正是他從練劍到如今刺出的最強的一劍,這一劍,他相信縱使是平日對他不苟言笑的老師都會稍加讚許。


    “司徒浩然在我們這些同輩人裏麵,就是第一,他從來沒有輸過,而他從來沒有用出過這一招,即使是當年在那魔僧麵前,但當時是因為他還沒有如今這個境界,這是他的最強一劍,但不知道叫什麽名字。”魔風對著身旁的慕容風點評著,他看向擂台的眼光也十分專注,這個聖者他從來沒有見過,他隻知道當年似乎是因為他才有了魔教的滅頂之災。


    可當聖者之下第一人和聖者碰撞將會發生怎樣的結局?


    劍已經刺入了距離老酒鬼一寸的位置,司徒浩然有足夠的自信,一寸之內,倘若老酒鬼不躲,即使他是聖者,他也隻能飲恨,這就是自己最強的一招,這一招,喚作,刺!


    老酒鬼沒有躲,甚至他眼中的讚許之色已經變成了敬佩,隻有真正的武癡,真正的自信者,才會有這樣舍生忘死的一刺,聖者之下第一人,名不虛傳!


    之後,他決定不退,因為尊敬所以不退,雖說是晚輩,可老酒鬼畢竟也有一顆武道之心,既然你想論武,那我就告訴你,何為武!


    在老酒鬼肩上的刀已經順勢劈了下來,刀下有雙龍起,雙龍奔向司徒浩然,然而不僅有龍,那殺氣似乎化作了無數喊殺聲,已經使得司徒浩然感受到了震耳欲聾之感。


    “刀起雙龍?”看著老酒鬼劈出的這一刀,魔風的眼神一凝,口中忍不住讚歎道:“果真是後生可畏!”


    司徒浩然的劍自詡為一寸之內無敵手,可老酒鬼更霸道,聖者之下,莫說一寸,縱使是一米,你都近不得我身!


    刀劍終究沒有碰觸的機會,司徒浩然的劍刺到了老酒鬼刀下的雙龍,雙龍伴著狂風攻到了司徒浩然的斷劍前,曾經這把劍遇到了魔僧悟空的一棒,於是斷去半截,今日在那兩條刀勢長龍之下,存存碎裂,隨去的劍甚至沒有成所謂碎片的機會,直接湮滅成了飛灰。


    司徒浩然手上隻留下劍柄,他看著已經散去的雙龍眼神呆滯,可那呆滯之中,隱約有一絲明悟,老酒鬼的刀已經入鞘,長刀起雙龍,偌大江湖之中,終於知道這個在所謂武榜上被評為天宮第一人軒轅策之下第二的漢子絕不是虛名。雖說武榜是好事人的評論,可今天老酒鬼的這一刀,似乎也無意之間為武榜正了個名,誰說好事人不能給予最公平的評價?


    “多謝指教,老師說過武道之途,達者為尊,今日浩然,受教了。”從呆滯中醒過來的司徒浩然作了個揖,他已經隱約摸到了那一層成聖的隔膜,所謂聖者似乎也不過如此而已。


    老酒鬼笑了一下,微微側身,沒有受司徒浩然的這一禮,但他開始開口,無論是擂台之上的十八人,還是魔教山門旁的魔道中人,都開始側耳傾聽,聖者訓誡,非常也。


    “何為道?”老酒鬼說完這句話後,有狂風起,風中有葉,他緩緩的拔出刀,將刀豎立,葉飄過,一分為二。


    “這就是道,道是規矩,是規則,道就是理,是每個人都在不斷參悟的東西。”


    說到這,老酒鬼思索了一下,繼續開口:“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道,所謂成道的體現,有人認為是成天境,有人認為是成聖者,其實這些都是體現之一。”


    “練武是悟道,讀書是悟道,念經打坐亦是悟道,但無論怎麽悟,都逃不出個殊途同歸的結局,故而有武聖、入聖、聖佛之類的區分,然而,莫非這就是道的最終體現?”


    “試問古之聖者,豈止寥寥數人,那那些人又去了何處?”老酒鬼的雙眉挑動,將刀直指上天,發絲無風自動。


    “那上蒼之上,還有什麽?”


    當這話發出來的時候,老酒鬼的聲音堪比驚雷乍響,每個人的心中如遭重擊,那心髒的跳動聲變得清晰無比,像是此話不應在人間發出一般,天上此時亦有驚雷乍響,劈向單手持刀的老酒鬼,可老酒鬼不慌不忙,一刀斷驚雷。


    “那些個所謂古聖者,入了傳說中的天門,成了所謂神仙,莫非就能掌控凡俗的命運?曾經周國有一個儒聖,名曰孟塵,此人,諸位應當有所耳聞。”


    孟塵,這人的名字在座眾人豈止耳聞,簡直是鼎鼎大名傳遍人間,如果說這個時代有大儒一個叫做李公羊一個叫做鬼穀子的話,那在當年孟塵遊走人間的時代,無人敢在孟塵麵前稱聖,在當時無論文武,孟塵皆可當人間第一!


    “在孟塵之前,有人提出過一個學說,叫做存天理,滅人欲,可何為天理,何為人欲?”


    “人無七情六欲,與畜生何意,而天理呢?那些個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亦或得道者,他們將他們說出的話就當做天理,可天下,豈有此理!”


    “你當下在悟什麽,在做什麽,這都是你內心深處的想法,而在你心中成立的種種想法,方為天理!人之初,無論善惡,善惡之別,在於所處之處,倘若生於積善之家,人會大惡乎?生於大亂之世,大善能存乎?克惡揚善有抱負,心有所悟達其道者,便是聖人!”


    “人人皆知孟塵最終是什麽下場,可為何無人敢傳?孟塵一人持書籍入天門,一人抗天,最終頂著九天神雷入了天門,力戰而死,為何天下人不敢傳?應當敬畏的,是所謂人間之中的大善,是天下共推的規矩,而不是這狗屁蒼天!”


    天雷滾滾,不斷劈向老酒鬼,可老酒鬼已然動怒,他想起了自己的曾經,想起了那個佳人,想起了曾經被曆史塵封的真相,他怒而出刀,大喝一聲“滾”,天雷驚散,那一把長刀,力撼天道。


    “孟塵大善,一人入天門,可我不是這類人,我隻是個俗人,我隻是認為,人之所以為人,是不可如同畜生一般,被這所謂蒼天予取予奪的,我今日立於此,拜托諸位,召天下有誌之人,共抗賊天!”


    老酒鬼的聲音鏗鏘有力,眾人如聞大道音。


    “何為道,道是規則,是規矩,是道路,是不應受任何拘束的,既然上天有所拘束,有所不明道理,那推翻了他,又有何錯之有?一年之後,我王奇立於此,待諸位同來,共抗天門。”說完這話,老酒鬼終於將憋在心中十餘年的抱負與想法都一吐而盡,他摘下了腰間的酒葫蘆,豪飲一口,接下來該幹嘛呢?雪兒,我該來好好陪你一年了。


    在眾人麵前,獨自離去的老酒鬼背影寂寥,可他們的內心大多已有熊熊烈火起,這個時代已經不是當年孟塵的那個時代了,人間已有許多聖者,已有許多寂寥人,而那如同一覽眾山小的沒落感,實在太難以忍受。


    那就去吧,一年之後,看看這始終蓋在我們頭頂之上的天,究竟是個怎樣的廬山真麵目,眾人四散,畫傑杵著拐杖走到司徒浩然身後。


    司徒浩然抬頭望向半山腰的魔風:“他說的不錯,我想這也是老師的想法,到時候,我期待與你們同上天道。”說完這話,司徒浩然與畫傑緩緩離去。


    隻有魔風知道,這句話司徒浩然並不是給自己或者慕容風說的,而是給仍在閉關修煉的另外五位長老說的,隻有真正的老輩人才知道,魔道的修行之祖,其實是受了當年孟聖人的些許指點,故而創立魔教。


    而魔教的教義最深處,其實就是目無規矩,人定勝天,隻是有許多會錯了意的個中人傑,今日見到老酒鬼此言此語,魔風不僅感歎,果真後生可畏哪。


    當天雷驅散,人間再複清明之時,慕容風心思複雜,他知道這個叫做王奇的男子,一年之後一定會上天宮,破天門,但或許並不隻是為了他所說的那些個大道理,最主要的,應該是為了他心底的那一抹倩影,自己的妹妹吧。


    王奇,你才是真正的英雄嗬,隻有那些個真正有所敬畏且敢於反抗,敢於克服心中敬畏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得妹夫如此,我慕容風,此生值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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