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已經是晚上時分,屋子裏還是很黑 ,但是能聽見很多人的說話聲,尤其是阿爸的大嗓門。以前曾經就說過阿爸,嗓門太大,都嚇得孩子,其實說嚇的還有我,小時候嚇得夠嗆的,尤其是罵人的時候。


    阿爸自從50多歲得了高血壓,後來又血壓過高腦溢血差點中風,醫生讓他吃得清淡,說話做事悠著點,後來都沒有再大過嗓門,這會聽來特別親切,中氣十足。


    我掀開被子,扶著牆一路走出去,在大廳看到了正在吃飯的眾人。阿爸和奶奶,還有小姑坐在凳子上,阿娘和阿姐,妹妹在另外一邊,每人麵前擺著一個碗一雙筷子,桌子上擺著一碟小菜,看著像是蘿卜幹,還有一大盤番薯。


    我小時候沒少吃蘿卜幹就粥水,還有番薯,這是阿娘想到的唯一一個不讓我們餓肚子的方法,就是種很多高產易長的番薯和蘿卜,如果不是我吃得慢經常番薯被搶光,個頭也不至於那麽小,弟弟妹妹就長得老高,阿姐也沒太矮。


    至於家境,我留意了一下,阿爸和奶奶碗裏麵還是有大半碗的米飯(奶奶說的做體力活要吃飽肚子才有力氣),小姑和兩小表弟碗裏也依稀看得到米粥,可能就是阿娘和阿姐阿妹碗裏清水粥,看不到米粒的影子,這是奶奶分好的粥份量,所以家裏就如同奶奶說的,遠比大姑婆家來得好,大姑的孩子在家裏起碼能吃飽肚子,沒有正經喝粥的隻是阿娘幾個,這是重男輕女導致的結果。


    也是,憑著奶奶做事幹淨利落,阿爸勤快在外掙錢,阿娘辛勤工作,還能蓋起了諾大的泥瓦房,阿爸能吃得起白米飯,家境就不是一貧如洗,所以關鍵點還是在管家的奶奶身上,重男輕女。


    首先發現我出來的是妹妹,目前就2歲左右,估計剛會說話,眼睛到處轉,一下子就看到我,直叫:“二姐,二姐…”


    這時候大家的視線都看過來,我趕緊喊人:“阿奶,阿叔,阿娘,小姑”,奶奶做事利索,在家教這塊也是嚴格得很,尤其對於講禮貌訂規矩這些事上麵,可是一板一眼嚴格得很,如果出現偷盜說謊被發現,她的板子可是毫不留情落下來,我們姐弟四個沒有行差踏錯,嚴進嚴出的奶奶起到了關鍵作用。


    奶奶“嗯”了一下,阿爸眼睛看了我一眼,看我能走動也沒太大表示,就阿娘起身衝過來,抱著我:“阿蓮,怎麽樣,好點了嗎,還頭暈不?”


    “阿娘,我沒事了,頭現在不暈了呢。”


    “那就好,那就好,趕緊過來吃點東西,昏睡這麽久都快餓壞了吧。”


    說完阿娘趕緊把我拉到桌子前麵,還看了奶奶一眼。奶奶為人嚴苛倒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心裏知道我是做工割草摔倒的,連忙從鍋裏給我舀出一碗粥,頓了一下撈了半勺子的米粒進去,如同她後麵跟我們說的:家裏人多,如果不緊著點吃食,按需分配,來日方長,你們都養不大。


    我這會還真的有點肚子餓,抱著碗筷,說聲謝謝阿奶,就狼吞虎咽吃起來。不曉得是睡了多久 ,總之已經餓得手腳乏力,直冒冷汗,這個後世挨餓就有的症狀應該就是打小挨餓養出來的。直至吃到一半東西進肚子,才想起要細嚼慢咽,斯文一點。


    阿娘在旁邊直說:“慢點吃,不著急,還有蘿卜幹和番薯呢。”


    阿奶可能也知道我餓壞了,隻是皺皺眉頭沒太說話,換作平時,估計會說:“餓死鬼投胎嗎?吃那麽急?”


    阿爸平日嗓門大,工作量大,食量也大,大家吃小碗,就他每頓都是大碗,這是我有印象開始他就是大碗吃飯,原來這也是從小奶奶給他安排的。他見我吃得快,趁著阿奶不注意,從碗裏扒了兩筷子米飯到我碗裏,壓著嗓子說:“多吃點,都餓瘦了。”


    阿娘感激的看看阿爸,就阿娘後來的聊天迴憶說,阿爸以前吃飯吃肉,有時候吃到不想吃都沒說要留著點給沒嚐過肉味的阿娘或妹妹們吃,直接讓阿奶收迴去,一直對他怨懟著呢。


    我想阿爸也不是不願意分食,可能是奶奶管得嚴,或阿娘沒有跟他做好溝通,提起吃食問題,因為爸爸多半是豬隊友,或許還以為大家都跟他吃得一個樣呢,你不明確告訴他具體情況,要做什麽,他根本不曉得要觀察,怎麽做。


    爸爸心大,從古至今都是不變的,如果想要他成為帶娃的助力,必須要有技巧有心思去策反培養才行,尤其是麵對強大的阿奶,這個得教教阿娘吹吹枕頭風,阿爸站在阿娘這邊,護著媳婦孩子,奶奶才不敢過於明目張膽區別對待。


    很多婆媳關係的好與不好,都是取決於中間的這個男的會不會做,他明確關愛母親,卻沒表明愛護媳婦的立場,沒有起到該有的潤滑劑的作用。


    我一邊吃飯,一邊分心留意周遭的情況。奶奶年輕時候模樣我都記不大清,原來是這樣一副精明能幹的模樣,難怪能憑著自己一個人掌家(爺爺在30多歲就因失足落水去世),把阿爸和兩個姑姑拉扯大,隻記得她老了縮成一個小學生的樣子,瘦瘦的一團,老了話少了,平時就坐在門口的凳子看外麵的世界,聲音很小,後輩聽不大清她說話,也就很少有耐心陪她很久,不過她飲食清淡,心態平穩,子孫滿堂,無病無災也活到了90歲。


    奶奶管家很有自己的一套,對於帶孩子也是,雖然說她對連生三女的阿娘有意見,婆媳關係不好,加上重男輕女,在吃食和上學栽培上偏心,但是該教育的原則性問題,她一點也不含糊,並且她還有艾灸和做餅做衣裳的拿手絕活,十裏八鄉的人有疑難雜症都會來找她艾一下,她自己也會做點衣裳去變賣,這個也是她能養活一大家子人很重要的一點。


    跟奶奶打好關係,抱上大腿,跟她學習她的手藝應該是最快的捷徑。


    正當我靈機一動,想到這點,正巧不知道怎麽解釋我會針灸艾灸這些中醫方法呢?


    環視一周,然後我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為什麽有一層薄薄的灰色層顯示在他們身上,比如阿娘的厚些在腰部,阿爸的很薄一層在肩頭,奶奶的灰色層顯示在手臂處,看小姑和孩子們倒沒看見太明顯的灰色層。


    突然,我看到奶奶手臂頓了一下,“哎呦”一聲,筷子夾的番薯掉桌子上。其他人不敢吭聲,換作別人夾菜不穩,阿奶早就批評。


    看著她輕輕的把手收迴,把袖子挽起,原來她的手臂被什麽東西刮傷,有一條手指頭長的刮痕 還帶著血絲。不過奶奶很淡定看了看,跟大家說:“看什麽看,快吃飯…”,然後把袖子放下,輕輕慢慢開始吃剩下的飯。


    爺爺不在 ,奶奶即使受傷也不會跟其他人說,都是默默自己處理,後來她有說:沒有人生來就堅強,隻是生活逼迫而已。換作是我,還未必做得比她好,以前不懂奶奶,總覺得她過於不近人情,現在當過奶奶,倒是很佩服奶奶,她應該算是一代奇女子,在大家都吃不飽肚子的情況下,靠她自己還能讓阿爸和弟弟,大姑的孩子都吃得飽飽。


    當然要是能顧著點阿娘和我們這些女眷就好,不過人無完人,隻要能創造價值,她也會另眼相看,對阿娘 生來軟弱的性子不會反抗 ,可能她也是看不慣才差別對待,以後再想法子改變她。


    阿奶的傷口,那層灰色層還環繞在傷口附近,難道這個是病氣嗎?我心裏納悶著。


    這個得驗證一下阿娘和阿爸身上,看看是否有疼痛或者傷口就一清二楚。如果真的如此,將會對我以後從醫之路大有裨益,重生帶上外掛,誰不喜歡呢。


    小姑和大姑家的兩個表弟,跟長大後相差還是挺大的,模樣瘦瘦的,除了一點皮肉,剩下全是骨頭,她們跟阿姐和妹妹一樣,吃飯也中規中矩,有奶奶在場,沒有誰敢造次,除了大嗓門的阿爸。


    大家抓緊吃飯,就著粥水,把番薯吃下去,什麽事情都沒有吃飽肚子來得重要,奶奶受傷沒喊人幫忙,她自會自己搞定,再加上阿奶平時那麽嚴肅,沒事大家也不會往她跟前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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