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覺得有些奇怪,林白棠卻也很能理解虎哥的心理,畢竟設身處地的想一想,要是她,白白的把那麽大一片地的地契送給了其他人,卻隻得來了幾句話後,她肯定疑問要比虎哥還多。


    要她說,虎哥其實已經算是大氣的了,若是她的話,隻怕這份地契給出去,她非得天天跟著對方看著才能放心,


    大概是先前同虎哥共了一番情,多少有那麽一點感同身受,林白棠迴身的時候態度便顯得十分好了:“放心,拿錢辦事的道理我還是懂得的,一個月兩次集,我至少過來一迴,你們還是在老地方等,如果開了集一個小時之內我都沒來,你們就迴去吧。”


    至於自己萬一一直不來怎麽辦這個事,林白棠倒是沒說,畢竟倆人都不是傻的,別說以虎哥的這個勢力想找到林白棠的家裏是輕而易舉的,就是虎哥在那塊地上蹲守林白棠,抓她也是一抓一個準的。


    虎哥得了答案,看起來卻沒有怎麽高興,倒是那個唐元看起來興致很好,實打實的急於送走林白棠。胳膊揮的跟外麵小洋車玻璃上的雨刮器一樣:“再見再見,你要是忙就快走,別耽誤時間。”


    林白棠多少能猜出來一點唐元這麽怕自己的原因,覺得好玩,就故意逗他:“好吧,那就再會了,小湯圓。”


    唐元的臉被這一個稱唿叫的皺了起來,林白棠的視線卻越過他,落在了他旁邊的那個高瘦男人身上。


    沉著臉的他看著臉色不大好,林白棠又補了一句:“還有虎哥,咱們下次再見。”


    沒辦法,金主是一定不能落下的。


    至於為什麽要放在後麵,大概是因為,重要點的人物都得是壓軸出場的吧。


    眼看著虎哥因為這麽一句話臉色迅速多雲轉晴,林白棠偷偷的吐了吐舌頭,心道虎哥這個人是真有意思,這麽大個人了,道個別還非得掙個有無,難道是覺得隻跟湯圓說,不跟跟自己說顯得他沒麵子?


    林白棠內心疑惑,卻不挨著她的步子,擺一擺手走的瀟灑,可她卻並不知道背後的兩個人,在她走了之後,仍在原地呆了許久。


    卻說林白棠人雖然走了,可是給小胖子留下的陰影。卻久久沒有消散。


    唐元看著這一籃子的蘿卜就發愁,臉比這蘿卜皮都綠。


    這蘿卜其實有個好名字,叫做心裏美,可一想到自己接下來一個月有老長時間要隻對著它,唐元這心裏,是一點也美不起來:“唉,總不會讓我吃半個月蘿卜吧,我又不是兔子……”


    他話還沒說完,蘿卜已經被虎哥從懷裏連著籃子撈走了,隨之而來的,是一張嶄新的五塊錢,從頭頂上飄飄悠落下來:“自己去買別的,西紅柿黃瓜的,換著吃。”


    虎哥在這個時候才找迴一些自己的老大說一不二的氣質,雖然他隻是從唐元那搶來了一筐蘿卜。


    唐元一想到不必吃蘿卜就興奮得不得了,若不是體重限製了他,此刻必然要一個飛撲,跟虎哥好好訴一訴兄弟情,即便是現在,也不能阻止他滿眼深情的長嚎:“虎哥,還是你疼我!”


    **


    林白棠迴來的時候,孟正輝已經到家了,正靠在院子裏的石磨上抽煙,大概是因為家裏沒人,孟正輝難得的卸下了防備,在林白棠進門之前,他連臉上的疲倦之色都沒有掩飾一點。


    一根煙抽到一半,就聽得門軸嘎吱作響,孟正輝抬頭看,是林白棠開的門,他下意識碾滅了煙,換上了溫和的笑意,上前幫林白棠把東西接了過來,空氣中仍彌漫著的煙味讓孟正輝顯得有些局促,輕咳一聲率先開口:“今天出去了?”


    “嗯。”林白棠抽了抽鼻子嗅聞空氣中的煙味,卻沒說什麽,隻是應了一聲,然後一邊將今日買迴來的東西分門別類地放進了櫃子裏儲藏好,一邊迴道:“趕了個集,沒看著啥有用的東西,就買了點吃的迴來。”


    說著,林白棠抬抬下頜,示意孟正輝看向她迴來的時候直接順手放在石磨上的油紙包,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今天遇到賣油條的了,等會去賣豆腐那家裏打幾碗今天現磨的熱豆漿迴來,就著油條一塊吃,可好吃了。”


    孟正輝的眼下有一點不明顯的青黑,是這幾天奔波辛苦導致的,卻仍是努力的在積極配合著林白棠的話,認真的點頭:“也蠻好的,吃點新鮮的東西,也算是換換口味。”


    孟正輝這話話一出口,語氣雖然是一切如常的平穩,沒什麽問題,可聲音卻因為這幾天的奔波勞累有些啞了,林白棠聽出了不對,抬頭看了他一眼:“你嗓子怎麽了?”


    “沒什麽事,可能是剛剛抽煙抽急了,有點被嗆到。”孟正輝不希望林白棠擔心,便含糊其辭的笑答一句,轉而又問:“現在就吃飯嗎?”


    林白棠見他有意隱瞞,便猜出他是不願細說,也不再繼續追問,隻是叫孟正輝先將東西收好,她去跑一趟買豆漿迴來。


    村子裏的人大多數都是提著鍋或者端個碗去打豆漿的,因為打的不多,沒必要占個暖瓶,林白棠也是這麽想的,隻不過她帶的是一個竹節做的水壺,多年的老竹子肚子裏寬敞的很,以前打這樣一罐子豆漿,是夠林白棠和林父兩個人喝的。


    林父喝豆漿跟喝水一樣,唿嚕嚕就是一碗,但這樣的一罐子也足夠了,更別提是食量小的多的孟正輝了。


    剛煮好的豆漿還蒸騰著熱氣,林白棠倒出兩碗,往其中一碗裏麵加了一點細細的糖,遞給了孟正輝,這是孟正輝的習慣,他喜歡喝甜一點的豆漿,卻又熱衷於苦的要命的咖啡,這事搞得林白棠老大不解。


    油條炸的金黃,還酥脆著,又香又韌,孟正輝今天一整天都在忙,飯都是跟著賈忠他們一起吃,隨便扒拉了兩口又繼續忙裏忙外,自然也沒怎麽吃好,這會兒不由得吃的有些急了,姿態還算是優雅,可實際上一口油條沒嚼得足夠細致就被咽了下去,有點囫圇吞棗的意思。


    隨之帶來的影響是,孟正輝沒一會便開始一個又一個的打嗝。


    孟正輝自小就受到家裏食不言寢不語的教育,對於這件事多少是覺得有點丟臉的,所以想打嗝的時候都盡量忍著,隻是肩膀的微抖始終是孟正輝無法控製的,他端起碗,悶聲不響的往下灌豆漿,眼看半碗都下了肚,打嗝卻依然沒有半點好轉的跡象。


    林白棠一早便注意到他的異常,這會已經看了他半響了,之前心疼他在外辛苦,所以沒怎麽拉著他聊天,這會兒忽然就開口問他:“吃個飯弄成這樣,你以前不會這麽心不在焉的,最近在城裏是不是遇上什麽事了?”


    這話問的突然,孟正輝心下一驚,欲蓋彌彰的笑了笑:“沒有的事……,你怎麽突然這麽問?”


    林白棠一言不發,隻是沉著臉看他,也不接他的話,做足了一派審問的樣子。


    難道自己的不對勁,真的有這麽明顯?


    他這會兒不敢多問什麽,生怕但凡一句話說錯,林白棠就能從中聽出幾分別的東西。


    正在孟正輝調動記憶迴想著,以為自己是不是最近狀態有哪裏不太對,讓林白棠察覺了的時候,林白棠卻忽的一笑,語調也輕鬆起來:“感覺好點沒有?”


    林白棠這變臉的速度弄得孟正輝有些發懵,他幾乎是有點茫然的抬眼去看林白棠:“啊?”


    林白棠倒是沒在意孟正輝這麽些彎彎繞繞的心思,這會兒又低頭去吃飯了:“我說打嗝。我看你那麽久還沒好,就想著幫幫你,我老爹教我的,打嗝的時候隻要嚇一跳就沒事了。”


    確實是嚇了一跳。


    孟正輝有幾分心虛,這會隻得點點頭幹笑了兩聲:“好像確實好多了。”


    林白棠嗯了一聲就不再說話,繼續專心去對付自己手裏的那份油條豆漿,而直到這個時候,孟正輝才發現林白棠的吃法和自己不大相同。


    孟正輝是習慣於一口油條一口豆漿,油條咽下去之後,再喝一口豆漿衝淡嘴裏的味道,這樣下一口再吃油條的時候,就不會疊加上次的味道,反而每一口都是驚喜的。


    而林白棠從一開始的吃法上就和孟正輝不一樣,林白棠自己的那份豆漿裏是什麽也沒放的,她將油條撕成小段兒,扔進豆漿裏浸泡一下,然後用筷子從碗裏夾了出來,再取了一點辣椒碎,用勺子撒在吸飽了豆漿的油條表麵,這樣吃起來,外麵是酥脆的,可是裏麵卻是灌滿湯汁,搭配上鹹辣的滋味,十分下飯。


    孟正輝看的心動,便想拿自己的碗也試一下,可是他才要掐了油條往碗裏扔,就被林白棠攔住了:“你還記得你的碗裏加了糖吧?”


    孟正輝尚且沒反應過來,隻無辜眨了眨眼:“記得。”


    林白棠疑心孟正輝的腦子是在外麵用完了,否則如今怎麽看著傻乎乎的,隻好歎了口氣跟他解釋:“這個是鹹的,豆漿是甜的,攪和起來的味道是沒法下口的,你若是實在先試試,不如先嚐嚐我的?”


    孟正輝就著林白棠的手嚐了一口她碗裏的東西,果然十分美味,在看自己的碗時,便多了幾分期待道:“我想試一試。”


    看他堅持,林白棠也就不再攔他,隻做了個請的姿勢。


    孟正輝興致勃勃的將油條撕開,浸在了豆漿裏,用筷子壓著它浮塵幾下,就撈出來送進了口。


    不得不說甜豆漿加油條的味道倒算是不錯,上麵放上一點鹹菜也能入口。


    隻是,隨著後來鹹菜掉進豆漿碗裏,鹹味和甜味串在一塊,孟正輝吃著吃著,臉色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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