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棠繪聲繪色的描述著:“老豆腐一凍一化,裏麵多餘的水分就都流走了,整個豆腐都又軟又彈的,浸滿了湯汁一口咬下去,就是一大口的滿足。”


    林白棠說著,自己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可惜現在天氣慢慢熱起來了,豆腐凍不住,不然給你嚐嚐就好了,那東西比肉都好吃。”


    林白棠這會兒簡直像是個小孩子心思,滿心滿意都是想把自己覺得好的東西分享給別人,孟正輝看的心裏軟乎乎的,安慰她:“沒事的,以後日子還很久,到時候再吃也來得及,這次能嚐到這個豆腐,我就已經很知足了。”


    “更何況。”孟正輝笑道:“吃什麽其實沒那麽重要,對我來說,和誰一起吃,才是我會在意的事。”


    林白棠心說呸,讓你多吃點東西比給灶王爺上供都難,你別以為出來幾天我就能把以前的事忘了,你這個豐功偉績,我以後要不給你傳給子孫後代,都算我沒本事的。


    可是轉念一想,孟正輝雖然說挑食,可是這段時間好像還真沒在吃上出過什麽問題,也就不再糾結。


    兩個人在桌前坐下,林白棠舀了一勺豆腐澆在了白飯上,剛出鍋的豆腐軟嫩著呢,用筷子稍微攪了攪就碎了,林白棠仔細的按壓幾下,讓豆腐把米飯充分的包裹了起來,然後一大口的吃了下去,心滿意足的眯了眼:“我也有一段時間沒吃這個小蔥拌豆腐了,今天怎麽覺得這麽香啊。”


    還能因為什麽,小蔥拌豆腐是道清清淡淡的菜,之所以能覺得香,不過是埋在底下的肉香反上來了罷了。


    孟正輝知道是什麽原因,這會兒卻笑而不答,反而問她:“除了小蔥拌豆腐,你現在最想吃的是什麽?”


    林白棠塞了一大口的米飯,這會兒腮幫子鼓的跟個倉鼠似得,一邊嚼一邊思索:“想吃肉了,最好是肥一點的,配著熱米飯和熱豆腐吃,稍微澆一點醬油,我能吃兩大碗。”


    她說到後來,又有點歎氣:“就是咱們村裏沒有賣的,咱們村裏是過年的時候才殺豬,自家殺自家的,也沒買賣的,不是不缺錢,隻是這一頭豬的肉,是一家人一年的油水。”


    “肥的煎成油渣放在罐子裏慢慢取用,瘦的拿煙熏過了,掉在梁上做臘肉,什麽時候想吃肉了,就切幾片下來,有節省的人家,一頭豬能吃個兩年,還能保證家裏時常見著油水呢。”


    越是說到最後,林白棠的聲音卻越低了,孟正輝看著她有幾分不對勁,忙問了句:“你怎麽了?”


    林白棠搖搖頭:“沒什麽事,就是突然想到我爹爹以前了,我們家算是村子裏過的不錯的,因為我家裏不但養了豬,我和爹爹還都上山打獵,所以肉食不缺,除卻送進城裏賣的,三兩日吃一次肉是最基本的。今年爹爹不在了,我也出去了,所以家裏什麽也沒養,最基本的蔬菜什麽也沒有……”


    “你看,你跟著我,連點好東西都吃不上,一大早上的,我在給你吃小蔥拌豆腐,小蔥是昨天趕集買的,豆腐也是臨時出去買的,自家做的,也就隻有一鍋米飯而已。”


    “我也不是饞這口肉,就是……突然……”林白棠眨一眨眼,有兩滴淚就那麽撲簌簌的落了下來,砸在了桌子上,林白棠的聲音放的很低,像是怕說出這句話,又像是,怕被肯定這句話是真的:“覺得,這裏不像是,一個家了。”


    林白棠這話說過後,屋子裏有了幾瞬的靜默,林白棠知道自己這話說的不是時候,失去父親的不隻是自己,孟正輝的父親現在也是生死未卜,自己這樣一通,恐怕也引起了孟正輝的傷心事。


    倉促擦了兩下眼淚,林白棠提了唇角想開個玩笑緩解現在的尷尬,可是一抬眼卻裝進了孟正輝安靜看著她的眼睛裏。


    “對不起。”孟正輝趕在了她之前開口:“我並不知道這中間的事情,讓你難過了,是我的錯。”


    林白棠有點不好意思,她不是個習慣在外人麵前哭的人,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居然這麽容易掉眼淚,忙道:“沒事,也不是難過,我覺得我可能就是饞肉了,買肉得進城,我這幾天沒出太遠的門,所以沒買,今天讓你看笑話了。”


    “沒有。”孟正輝低聲道,他略微站起身,越過桌子幫林白棠擦了擦眼角的淚:“是我沒想到,你給我做了那麽一頓好吃的餃子,可現在卻連肉也不能痛快吃,委屈是應該的。”


    “不過還好,我這個人的本事雖然不算大,但仔細數一數,還是有一點可取之處的。”


    孟正輝的臉上帶著一點他慣有的微笑,是那種一切都雲淡風輕的感覺:“你信不信,我會變法術?”


    “金銀不敢說,但最簡單的,我能讓你的碗裏變出你想吃的肉來。”


    這話說的荒誕,配上孟正輝一本正經的樣子就更顯得好玩,原本眼角含了一點淚的林白棠這會兒也顧不上掉眼淚了,注意力都被集中在了孟正輝的身上。


    “我不信。”


    孟正輝見吸引了林白棠轉移注意力,自己心中也鬆了口氣,這邊故作的派頭就更足了,先是向林白棠展示了自己空空如也的兩隻手,接著一合,就假裝念起了什麽口訣。


    可實際上,他哪裏會念什麽口訣,這會兒嘴裏嘀嘀咕咕的,其實都是一些古書裏的詞句,他東摘一句西摘一句的,也不求意思通順,隻要押韻,林白棠聽不得就得了。


    好不容易口訣念完,孟正輝把合握的手掌慢慢收緊,變成一個拳頭,另一手則是在拳頭上點了一下仿佛是牽了一根線頭似得,拎著那截線頭就放在了林白棠的飯上。


    然後孟正輝再一打開手,掌心依舊是空空如也。


    林白棠其實也猜得到孟正輝折騰這麽一大堆就是為了逗自己開心,正打算配合著笑一笑呢,卻聽孟正輝說:“我這肉啊,是天上蟠桃宴上待客的菜,直接拿下被人看見,不好,所以我使了一點障眼法,躲過神仙的眼睛,咱們悄悄的吃,你把筷子從碗邊戳下去,翻一下看看。”


    他這話說的煞有其事,哪怕是林白棠從開始就沒當真,可是被這個神情一唬,竟是真聽話的將筷子紮了下去。


    不必太深,才進了三分之一,林白棠就感受到了筷子之下的阻礙。


    幾乎在同時,林白棠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她不可思議的抬眼去看孟正輝,似乎是想要一個解釋,可偏偏孟正輝笑而不語,隻用眼神暗示她繼續。


    林白棠自己也是真好奇,用了點力道一翻,被米飯包裹著蒸騰的熱騰騰油汪汪的鹵肉就出現在了眼前。


    就連那肉周圍的米飯,也都沾染了一層淡棕色的肉的顏色,看的人忍不住咽了口水。


    直到現在,林白棠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先是拿筷子戳了戳碗裏的肉塊,確認是實體,又忍不住去捏了捏自己的臉,仿佛是以為自己在做夢。


    她這一連串的動作逗笑了孟正輝:“沒做夢,你先嚐嚐看吧。”


    林白棠點了頭,用筷子夾斷了略有些肥的肉,在米飯上壓了幾下,讓裏麵的油流出來粘在米飯上,將米粒都沾染上了淡淡的醬色,這才攪勻了挖一口吃下去。


    這樣的做法既不會讓肉太快吃完,也會讓米飯上都是濃鬱的肉味,仔細說起來,也算得上是勞動人民的智慧了。


    林白棠這一口下去,是滿口的肉香,嚼了幾下之後,香味更是濃鬱,忍不住感歎:“太幸福了。”


    不是因為這口肉,而是因為,她現在想要,而現在就有了。


    可她這邊吃著,好奇心卻越來越旺盛,孟正輝說法術她是肯定不信的,歸到戲法還靠點譜,可孟正輝這個戲法變的,沒什麽道具輔助,連塊紅布也沒蓋,好像就是隨便點一點,說了幾句話,自己再翻開飯的時候肉就已經在了。


    思來想去,隻有肉是提前放進去的說法能夠解釋,可是孟正輝又是怎麽知道自己今天會想吃這一口呢?


    林白棠思來想去沒個準確答案,隻好去問孟正輝:“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孟正輝不答,隻學著林白棠的樣子,將肉翻了出來,又將豆腐在飯上澆了一勺子,一口下去滿口鮮香,麵上也帶了笑:“秘密。”


    他越是這樣,林白棠越是好奇,孟正輝引她轉移注意力:“這個法術變得怎麽樣?”


    林白棠沒得到答案,這會兒也就不肯說好話,隻哼一聲道:“算不錯吧。”


    孟正輝卻沒受到她態度的影響,從善如流道:“那,以後我可以練一下,經常給你變。”


    林白棠問他:“還是變肉?”


    孟正輝故作高深:“這個啊,就看你需要什麽了。”


    林白棠嗤他一聲,埋頭去撈自己碗裏的肉吃,孟正輝將自己碗底暖的正好的夾給她:“我今天看你在開地,是打算種菜?”


    孟正輝示好意思明顯,林白棠吃人嘴軟,應了一聲:“總不能總從別人那裏買,一天兩天還好,日子久了,別人肯定要說這家人沒有過日子的心。”


    “的確是人言可畏。”孟正輝皺了皺眉,住在村裏就是這一點不好,一點小事都會傳的鄰裏皆知,而且因為多少都沾一點親戚,所以連撕破臉都不太行。


    這麽想著,就更堅定了孟正輝想要在城裏買一處房子的想法,哪怕不如孟家以前的那樣闊綽,可是隻要足夠兩個人住,四通八達一點,林白棠想吃什麽,他立即能去買迴來的程度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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