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裝呢!”


    沈漾最受不了他這樣,明明就不是乖巧順從的主,非扮演出那樣可憐兮兮的神情,到底是在刻意謀取同情,還是另有所圖。


    總之,一對上他這副模樣,沈漾心底就覺得不妙。


    瞥見她眼底的抗拒之意,黎酩挑眉,神色不加收斂,反而變本加厲,一邊笑著,眼淚滑落,順著下巴滴落在沈漾的手背。


    他抓住了她的手。


    沈漾皺眉,他故意的!


    “你不能這麽對我。”他把她的手放到胸口處,輕微按著,不讓她脫離,望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知道的,我離不開你。”


    所以無論是去c市,還是去哪裏,你都不能丟下我。


    黎酩無疑是敏感的,他能感知到c市絕對不是沈漾未來可能留存的地點。她好像對任何一個地方都沒有歸屬感,包括這裏,燈塔村,盡管她貌似很喜歡我這裏。


    但有時候,透過她的眼睛,他能看出某些不屬於這裏的淡薄情緒。


    “哦?”沈漾感受著他的心跳,在她的手心下溫熱、鮮活、跳動,那裏湧流的血液中放毒為她而流淌,傳送黎酩的全身。如同他執著訴說的強烈情感一樣,停止便會死亡。


    可距離她來到這個世界,他們不過才認識不到兩個月。


    這樣所謂‘我離不開你’的話語,又有幾分真心在呢?更何況,對於她,原身這副軀體,他的態度轉變未免有些微妙。


    “你這麽執著我,非要跟著我。”


    “到底為什麽?”


    “告訴我,我哪裏打動你了。”


    “我改。行不行啊?”


    沈漾勾唇,眼底沒什麽情緒。


    她並不相信這些話。


    與其說這些冠冕堂皇的甜膩話語,不如說‘我想報複你’更有說服力。


    先前,他認出她時流露的厭惡與惡心可不是作假演戲能夠呈現的。


    明確的來說,如果是原文後期的黎酩,那時候肯定已經止不住殺意,一刀砍了她了卻恨意,而不是現在坐在這裏,握著她的手,含情脈脈地說:“不要讓我離開。”


    而她之所以讓他留下,一開始也是有所顧忌的,前天夜裏睡覺時,她躺在床上還會著想,黎酩有沒有可能隻是在演戲,情到深處,她都將信將疑了。


    有可能半夜等她睡著了,他會進廚房拿起菜刀到她房間裏把她砍了。


    誰知道呢。


    畢竟,後期的黎酩可是一個殺人不眨眼,毫無道原則底線的瘋子,慣會演戲賣慘,以營造出來的完美假象騙得原文女主差點為了他放棄原文男主。


    在暴露的時候,歇斯底裏,扭曲癲狂,毫無負罪感地變本加厲地展露真實。不裝了,不演了,都是假的,他其實很惡劣,很變態,很喜歡血腥,暴戾才是他的本色。


    多麽擅長掩飾真我,而欺騙他人的壞種啊。


    不是天生的,而是後期無數黑暗堆砌出來的壞種,前者純惡,後者帶著自我分離後破碎壓抑的情緒,有一種近乎癲狂但又殘留理智,最後親手摒棄理智的殺人狂魔。


    原文女主自然不可能接受他,親手將他送進監獄,親手抹殺他眼中所謂的救贖形象。


    原文黎酩有多愛她,就有多不愛她,這份愛太潦草,太敷衍,太簡單了。


    簡單到,這份扭曲的愛意的開始僅僅是為了潤色原文情節,一個美麗明媚的小姑娘問了那個被霸淩者打到遍體鱗傷的少年:“你還好嗎?痛不痛。”


    於是少年感受到了溫暖,感覺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會關心他。


    自然而然,對她萌生好感,到死之前,少年有關於愛的命題都從這句話開始,都關於那個女孩。


    求而不得的愛,扭曲、可怖、自我折磨、殺戮、自殘、傷害……都隻是為了得到原文女主的愛意?


    還是扭曲在於自我渴求的折射得不到滿足,而寄托於一份無限臆想的情感?


    諷刺的是,原文裏,女主從未對他展露除那句話之後任何的善意,更別說多餘的接觸。


    可悲。


    並且,她出現在這裏是為了阻止這份可悲。


    係統描述的救贖本意也在於此。


    但沈漾並不是很想插手黎酩的任何想法,她在此隻是停留,不會駐足。


    對於黎酩來說這裏是地獄,但也是他生存至今的真實。


    他可以成為他自己。


    如果他依舊想成為犯罪者報複者。


    那就該槍斃槍斃,下輩子投個好胎。


    他所經曆的那些事情,促成他成為那樣,一切無解。


    她總不能告訴他一切的都沒關係,你要陽光,要向上,你不能有邪惡的想法。


    這有屁用?


    不好的事已經發生了。


    她最多隻會給予建議,至於他到底要怎麽做,要成為什麽樣的人,她不想幹預,也沒有道理幹預。


    她的確在攻略他。


    但是沒必要把他框入她的模板裏,滿足她的‘救贖’需求,這樣很沒意思。


    她一開始不同意他來燈塔村,不同意他刻意靠近她,本就是不想由於她的出現導致他與原本的社會聯係再度產生惡劣的結果。


    黎家並不希望他出現在這裏,對於黎家,他的憎惡隻會直線增長,矛盾增多,陷入死循環。


    前麵那些給他的人生帶來黑暗底色的事情已經無法改變,關鍵是後麵,她需要做的是阻止那些傷害他的事情發生。


    沈漾覺得,他這副看似淡漠清冷的模樣,實則情緒敏感,反複無常,不如滾迴c市反思,別在這裏惹她頭疼。


    原計劃是開學後迴c市,進行以下情節的探索。


    好家夥,誰成想他直接跟來了。


    跑到她眼皮子底下,天天說著半真半假的話,做著一些她不理解的行為。


    “嘴巴被狗咬了?裝什麽啞巴?”他不說話,沈漾罵道。


    黎酩聞言,神情冷淡,受用般點了點頭,仿佛他真是一個啞巴,張開菲薄的唇,露出裏麵一點猩紅的舌尖,故意似地無聲說了什麽。


    他在看她的表情,他知道她也在看他,並且,她剛剛貌似想了很多。是在想他嗎?都是關於他的?黎酩笑著。


    沈漾:“……”


    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處,感受著從他胸腔處傳來的震動。


    他的笑聲,清冽低沉,明明幹淨好聽,可又如同無孔不入的腐敗氣息,在雨天密不透風的房間裏,混合著鮮花腐爛的味道,鑽入她的身體內。


    故意的,蛇一樣纏繞著,惡意的,縈繞在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她的耳膜,她的身體,她的血液裏。


    “黎酩,你千萬不要為了騙我,把你自己也騙進去了。”沈漾看著他的眼睛,低聲說。


    “說不定呢。”黎酩笑著,眼尾微微上揚,洇出一抹異色,他聲音又輕又緩,仿佛在胸腔中咀嚼了一萬,才用包含愛意的聲線吐露:“說不定我會一輩子沉迷於你呢。”


    “啊。”


    “你那是什麽表情。”


    “騙你的。怎麽會一輩子呢。”


    他神情變幻著,自言自語般,帶著散漫的腔調。


    目光在她臉上流轉,打量,又或隻是單純的注視,這裏隻有他們兩個,他除了看她,還能看什麽,他沒什麽其他想看的。


    “沈漾——”


    “不。”


    “我們認識也有一段時間了。”


    “換個稱謂吧。”


    “喊你什麽呢?你喜歡我喊你什麽?什麽都可以?寶貝,親愛的,寶寶,或者,我還是喊你沈漾——”他在笑,苦惱地抿著唇,眼睛眯起來,像是某種動物,帶著野性。


    “好不好啊?”


    “漾——漾——”


    他的唇開合著,舌尖抵著牙齒,發出來的聲音甜膩又潮濕,尾音上揚故意拖出旖旎曖昧的情調,但是表情又過分平淡,眼眸斂著,笑意已經消失。


    他用力握著她的手,沈漾嘶了一聲,他後知後覺般鬆了幾分,又心疼極了,揉著她的手心把玩。


    這樣的表情令人不適。


    怪異且違和。


    沈漾猛地甩開他的手。


    靠。漾你大爺。


    瘋子。


    沈漾唾罵。


    一腳踹了上去。


    直接踹到他的心口,黎酩大概是沒想到她這麽狂野,也是沒有防備,直接從椅子上滾了下去,倒在地上。


    手背劃過桌邊,刺出血紅的傷口。


    沈漾唿吸起伏著,坐在椅子上,垂著眼眸,居高臨下凝視著他,欣賞他的狼狽。


    黎酩愣了一秒鍾,反應過來,下意識擺出委屈可憐的表情,觸及沈漾冷漠的眸子,他手肘撐著冰冷的地板坐起來,笑了一聲。


    聽不出意味的笑。


    倒像是自嘲。


    他抬手摸了一下後腦勺,放到眼前時,指尖泛著紅。


    被她踹倒時,頭又磕到地上了,傷口崩了。


    他抬手示意她看。


    沈漾無視,嘖了一聲,在他要起身的時候,又踹了一腳。


    黎酩:“……”


    真生氣了?


    他問。


    沈漾抬腳又準備踹過去。


    他一把抓住她的腳,哪怕她穿著鞋,她的腳在他手裏也輕而易舉被死死扣住,一時間掙脫不開,修長卻有力的指節包裹住她的腳,指尖甚至戳著她的腳踝。


    “你舍得啊?昨天問我頭還疼不疼。”


    今天就把我踹得流血。


    “你在譴責我?”沈漾反問,語氣冷淡,舍不得?狗屁。他這副發癲的樣子,她恨不得他疼暈過去最好了。


    “怎麽會。我隻是在……”他停頓了一下,“陳述事實。”


    又低頭,仿佛在打量手裏攥住的腳,指尖極其不規矩地上移,在她腳踝處摩挲著。


    沈漾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直接拿起桌子上的東西就砸了過去。


    咣當一聲——


    花瓶掉在地上,打了一個轉,花瓶裏的水盡數灑到他身上,打濕了他的衣服,薄薄的襯衫變得透明,濕噠噠黏在他的身體上,筋絡乍現的脖頸處水痕明顯。


    黎酩唿吸加重,眼中倒映著她的臉。


    水在地上聚成幾片水灘。


    黎酩眼瞳收縮著,他也不站起來,坐在地上,身上墜滿了花瓶裏他白天從山上采來的豔紅野花,花瓣摧殘墜落在他身上,一片淩亂。


    眼睫上掛著的水珠,黎酩眨了眨眼睛,舔去唇上濺到的水漬,竟然也不惱火,出乎意料的平和。


    他還是不願意鬆開手,哪怕被花瓶砸到,指腹以一種侵略性意味零距離撚揉著她腳踝處的皮膚。


    “你不喜歡我這樣?”


    黎酩扯起嘴角:“怎麽辦呢。”


    還能怎麽辦。


    那就受著。


    踹他一腳都能踹,他不過是觸碰她一下就反應這麽大。


    “鬆開。”


    沈漾快要氣得暴走了,今天是有什麽離奇的東西入侵了他的大腦嗎?


    大哥,你這還沒到後期情節呢,發瘋不至於這麽早。


    裝就裝。


    演戲就演戲。


    非搞這麽真的是吧?


    你也不怕我來火了,把你解決了。


    你這麻煩的家夥!


    沈漾咬牙,正考慮要不要拾起一旁的銳利物件直接插到他脖子裏,結束這場鬧劇。


    係統瘋狂祈求她冷靜。


    “……”


    氣氛有些僵持。


    沈漾抬手的瞬間,黎酩忽然開口,“我錯了。”


    他低著頭,看不清楚神色,腿蜷縮著,膝蓋抵著地板,跪著的姿態,腦袋後麵洇出的紅色已經染紅衣領,與花瓶裏的水融合。


    空氣中還浮現著若有似無的花香,以及難以忽略的,越來越重的血腥味。


    沈漾望著他的動作,心髒莫名加速。


    他鬆開了她的腳,輕柔地放到地上。


    而後,抬頭與她對視,眼神淒厲,直勾勾的。


    在她的注視下,他伸出舌尖,舔著手背上已經止不住血的傷口,深色痛苦地祈求她:“原諒我。”


    沈漾:“…………”


    我*@#&&\/%**


    我嘞個大草。


    這變態的屬性太複雜了,已經不想處理了,要不還是把他嘎了算了。哈哈哈哈——不理解,但大為震驚。


    “你……”


    “我……”


    沈漾語言枯竭了。


    黎酩望著她,唇邊染著血色,他抿唇一笑,窗外的月光照在他身上,陰冷孤僻感快要溢出,爬到她身上,把她淹沒。


    “你站起來。”踏馬的。沈漾把腳後撤。


    黎酩看著她忌憚的動作,笑意愈深,“好。”


    他站起來,少年傾長的身軀籠罩而下,投下一片陰影。


    “滾出我的房間。”


    “立刻。”


    “馬上。”


    黎酩點頭,卻沒有動作。


    沈漾聲音加大了:“滾啊!愣著幹什麽?”


    “原諒我。”他垂眸,無比認真:“原諒我。你還沒有原諒我。”


    沈漾皺眉,神色一瞬間變得鋒利,仿佛染上一層冰霜,不複先前的隨和散漫。她說:“黎酩。你最好不要讓我說第三次。”


    空氣安靜了一瞬。


    望著她冷豔的臉,心跳不由得加速,他無法抑製地抽搐了一下唇角,而後,在沈漾冷漠審視地眼神下,緩緩點頭,無比順從的模樣:“好。都聽你的。不要生氣了。”


    說完。


    他深深看了一眼她,眼中跳動著興奮的光芒,又被冷淡的神情完美遮掩。


    “晚安。”


    他說。


    無比溫柔。


    他貌似已經恢複正常,這才是他,虛假的他。


    更是多年來以此示人的他,他親手為別人打造的假麵。


    黎酩打開門,院子裏的夜色湧入,他進夜色,轉身關門。


    門關上的那一刻,沈漾猝不及防與他對視,他身後是無盡夜色,眼中折射出深淵的模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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