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自習室裏裝模作樣地複習即將來臨的專四考試,但耳機裏傳來的不是聽力題,全是江樹說的那一句“我對我喜歡的人不會有什麽難言之隱,也不會不好意思。”就連習題冊上的英語單詞都自動拚湊成了江樹吻我的樣子。


    我是瘋了嗎?我為什麽傻傻地呆在那裏一動也不動?我為什麽不推開他?我也不知自己當時是驚訝地不知所措還是欣然接受了他喜歡我這件事,隻是瞪大了雙眼望著他,他緊閉著眼,長長的睫毛有些顫抖,像是有些緊張的樣子,我竟然還有些陶醉?


    沒錯,我一定是瘋了,現在是什麽情況?他吻我後,我就逃到這裏來複習功課,但我現在又是複習得哪門子功課?複習我跟他的功課嗎?他說待會要約我單獨吃飯,這不會是表白局吧?我這算一腳踏兩船嗎?


    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不對,現在的沈星凡他連我男朋友都不算,談何腳踏兩條船。而且他還消失了,幾個月都杳無音信,最關鍵的是他還和gina在一起!他有本事最好永遠不要出現!


    “啊!”我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被剛剛這剪不斷理還亂的場麵弄得實在心神不寧便忍不住大叫了一聲,都沒反應過來此時自己正在自習教室裏。


    因為我這一石破天驚的大叫聲,原本安靜得自習室瞬間聒噪起來,而我自然是成了眾矢之的。


    “她不是江樹的那個死乞白賴的女朋友嗎?”


    “江樹是誰啊?”


    “你在開玩笑嘛,江樹都不認識?大二的學長,籃球打得巨好,還是學霸,關鍵還長得那麽帥……你真是這三個月白混了,連自己學校的校草都不知道。”


    “這……是校草的女朋友?真的假的?那我也能當校草的女朋友了,哈哈……”


    “聽大二的學姐說,她為了追江樹,可真是沒臉沒皮了。”


    以上的這些對話我早就見怪不怪了,我歎了口氣,收拾了下書包,準備走人。


    “你們說誰沒臉沒皮啊!我看沒臉沒皮的是你們吧?竟然敢這麽說我偶像!就你們還想當江樹的女朋友,你怎麽又不拿把鏡子照照自己?別說我林木學姐又美又颯,就算她比……比鬼還醜,也比你們強!論學習,年級第一;論修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論品行,堅持正義,與惡勢力作鬥爭……反正是不勝枚舉!”她說著拿手用力在桌子上拍了拍,嚇得那兩人倉皇而逃。


    “甜甜?”我疑惑地走到她身後。


    “偶像,你怎麽迴事,你就任由著她們這麽說你啊?”她撅著嘴。


    “你也太誇張了吧,什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與惡勢力作鬥爭,你真當我無所不能嗎?還說什麽比鬼還醜?鬼招你惹你了?”我又好笑又好氣地說道。


    “啊呀,那就是比喻嘛,你雖然不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是你會跆拳道,還會彈一手好吉他,至於與惡勢力作鬥爭,上次你不就幫我一次嘛?還有星凡哥那次,額,不,呸!”她像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似的轉過臉去連連吐嘴。


    “星凡哥?你跟他很熟嗎?”我從來不知道,星凡身邊竟還有一位像蕭甜那樣的妹妹。嗬,他沈星凡到底還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沒有,你聽錯了,嗬嗬,對了,學姐,你男朋友呢?怎麽沒陪你一起?”她明顯是想混淆我的視聽。


    “你是沈星凡的妹妹?”我終究是忍不住想要探究有關於他的一切。


    “我說林木學姐,我真的不明白你幹嘛非要抓著沈星凡不放,江樹可是校草誒,對你又那麽好,你就不能好好跟他在一起嗎?也省得我——“


    她說了一半的話被我的手機鈴聲打斷,上麵赫然寫著沈星凡三個字。我迅速拿起手機想要按下通話鍵,卻又猶豫了。我的心裏明明是歡喜,卻又被倔強生生地壓了下去,再連續唱完那一整首《楓》之後,我終是敗下陣來。


    “你在哪兒?”他聲音中透露著急切。


    “自習室。”


    “哪個自習室?”


    “c302。”


    “好,你等著我。”


    他急匆匆地掛完電話,甚至沒有留給我一秒時間反應。他消失了這麽久,就這麽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嗎?心裏怪他又想趕緊見到他,想告訴他,他不在的日子,我有多難熬;他不接我電話不迴我短信不給我任何訊息的日子裏,我有多難過;告訴他即使這樣,我還是那麽想他,還是不能不理他。


    “那個,學姐,我還有事,我先走了!”她見我不再追問她便逃之夭夭。


    恍惚間,一隻手輕輕地搭在我肩膀上,我轉頭的一瞬間,笑容僵硬在臉上。


    “江……江樹。”我竟然忘了他說晚上要一起吃飯這件事。


    我往窗外看了一眼,這才六點不到,天色竟如此暗了。


    “走吧。”他拉起我的手,他的手有些燙,但我卻並沒有特別在意,此刻我的心大概都隻在星凡剛才那個電話上吧。


    我想告訴他沈星凡迴來了,我要在這裏等他。


    但是我什麽也沒說,因為我想到前幾天楊恩越無意之間說起的話。他說他跟江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江樹的爸爸是一名警察,媽媽是一個商人,生意做得很好。但是從江樹記事以來,他父母的關係就一直不好,雖如此,他的爸爸對江樹也算是關愛有加。他還有一個姐姐,大他五歲,他們關係很好,隻是在他上初二的時候,姐姐就去美國讀書了。剛開始一年還迴來一兩次,但江樹高考結束後不久,父母離異,姐姐也就再也沒有迴過國。父母離婚後,江樹的爸爸也不知道什麽原因直接調到了鬱城工作,這大概也是江樹選擇在鬱城上大學的原因。而江樹雖然跟著媽媽,但他的媽媽卻一直在忙她的生意,幾乎很少陪他,甚至連他的生日都是過完了很久才想起來。他從小就很獨立,除了楊恩越,幾乎沒有朋友。大概是獨立慣了,待人處事也總是顯得有點冷淡。


    江樹他大概隻是缺少愛與關懷吧。我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心裏有些難過,他高大的身體下竟住著如此孤獨的靈魂。隱約覺得像是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隻是跟他相比,我大概是幸運多了。


    這樣冷淡的他如今卻願意主動拉起我的手,他一定是用盡了他所有的餘溫吧。我不想他好不容易打破封閉的自己,想要重新認識這個世界的時候,卻又被我生生破壞。我太知道這其中的艱難了,如果每一次作出的努力都隻換來失望,隻會讓自己更加堅定封閉自己的想法。


    “江樹。”我輕輕喚他,他轉過身來看我。我走上前,望著他的眼,我想告訴他,他成長中的這些際遇都不是他的錯,他不需要把自己封閉起來,也許他看到的並不是全部,也許當他敞開自己心懷的時候,會發現這個世界遠比他想象中的美好許多。


    可是,我什麽都沒有說,因為我知道當一個外人對你說這樣的話的時候,你隻會覺得他什麽都不懂,又憑什麽在這裏指指點點。人在童年裏遭受的創傷總是印象最深刻的,連我這樣的遭遇,我都曾經幾乎要抑鬱,又更何況他呢?


    他有些詫異,先是僵了一會,然後伸手緊緊地抱住了我溫柔地說:“什麽也不用說,你知道,我們先去吃飯好嗎?”他的懷抱有些過於溫暖了,確切地說是灼熱。


    接下來的事情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覺得自己突然被人拉開江樹的懷抱,然後拉我那人正一拳頭重重地打在江樹的臉上。


    而那人正是星凡!


    他氣勢洶洶地對著江樹喊道:“江樹,你有什麽事就衝著我來,不關林木的事。”


    “沈星凡,你發什麽神經?”我雖是不知道星凡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但他動手打人總是不對,我趕緊過去扶起江樹。


    江樹用手輕輕擦了擦他嘴角的血,冷笑了一下,卻又全然不理會星凡,拉過我的手溫柔地說道:“走吧。”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星凡一把攥住我的另一隻手臂,微蹙著眉頭壓低了聲音說道:“林小木。”


    我望著他的臉,他的眼,我在心裏暗暗地嘲笑自己,這幾個月來,我一直在練習適應沒有他的生活,我以為再見到他時,我會坦然地笑著對他hi,一如我們第一次見麵時那樣。


    然而,時光總是有辦法將你打得措手不及。


    我縱然心裏知道,他一直都是個理性的人,絕不會無故隨意打人。然而我卻一直都是個感性的人,麵對此情此景,我又如何能夠冷靜。他消失了這麽久,再次出現的時候,連一句話都還沒有來得及對我說,就這樣一拳打在了江樹臉上。


    心裏的委屈伴隨著生氣噴湧而來,我努力壓製著心裏的這股情緒,看著他的眼,嘴角下意識地抽動了一下問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個?”


    “我……”他的眼光躲閃著,欲言又止。


    “你就沒有話對我說嗎?”我仍是不死心,但問出了口卻又開始害怕聽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沉默。


    他沉默的那幾秒,我心裏所有對他的堅定開始慢慢崩塌,也許這幾個月來在我眼裏是生離死別的慘烈,而在他眼裏隻是風輕雲淡的某次再普通不過的離別。


    我終是如了那時光的願,心裏原本想說的話一句都沒有說出來,隻聽到自己冷言道:“沈星凡,你走開。”


    我努力甩開了他的手,便離開教室扶江樹去醫務室。


    沈星凡心情:我離開她的第78天,終於又見到了她。隻是一如我所料,她全然不記得我們之間的通話內容,這樣也好,她隻要好好的就好。


    江樹心情:想了一晚上才下定決心做的事,就這樣被沈星凡給破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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