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亮一天比一天圓了,我望著窗外入神,我想他了,更切確地說是我想我們了,我想那些曾經看起來不那麽浪漫甚至還有些無聊的屬於我們之間的時光。


    不知道那個我熟知的他現在怎麽樣了,我看了看時間,晚上八點,這個時間他應該還在公司加班吧?不知道在另一個世界中是否也還是有一個我,不管他迴來得多晚,也都為他留著燈默默等他呢?


    這十三年裏,他對於我來說,就像是我生命中的太陽,就像是我暗淡的生活中突然闖進來的光亮,照亮我,溫暖我。


    在認識他以前,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堅強的人,任何困難都可以靠自己解決,我不喜歡把心裏的悲傷展現在他人麵前,一直把自己偽裝成快樂且沒心沒肺的人。在認識他之後,我突然發現自己不必努力假裝堅強,難過的時候也不必咬著牙偷偷把眼淚憋迴去。我什麽話都可以告訴他,在他麵前我覺得自己永遠可以像小孩一樣不用長大。我真的太依賴他了,大概也是因為如此,這些年來,他對我的有所保留讓我越來越覺得我們之間的感情是不對稱的,也讓我越來越沒安全感。這種極度的沒有安全感甚至一度讓我對我們的未來失去了信心,我甚至懷疑也許我在他這裏擁有的隻是習慣,並非愛情。


    即使如此,當曾經鮮活的他再次出現在我眼前時,我依然無法做到對他視若無睹,我依然又一次地想要重新認識他。隻是自從第一堂英語課後,他就開始對我愛答不理的,還總是有意無意地躲著我,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雖說一周有兩次英語課,每次一個小時,但這一個小時中,我都在充當工具人角色,再者,他壓根就沒有因為任何原因主動與我搭過話,我們之間的交集還真是少之又少。


    唉,我歎了口氣,迴想起那日我抱著他時,他撫著我的頭的場景。那是我確實被恐懼衝昏了頭腦,但我還是清楚地感受到他看我時的異樣,不管一個人的行為如何隱藏,眼睛卻是騙不了人的,他的眼睛裏明明……不能說充滿了愛,至少是他並不討厭我,甚至還有點喜歡我!


    我一個激靈拍案而起,我怎麽能坐以待斃呢?以前的我確實是一個十分被動的人,就算心裏已經上演過成千上萬次主動出擊的戲碼,也從來隻知道等對方付出行動。不然也許我便不會錯過江樹,這樣的想法一冒出來,我便在心裏啪啪打自己的臉,未免太自作多情了點。


    總之,現在的我再也不想做那個曾經讓自己都討厭的自己。我迅速地整理好寫了一半的英語作文,拿出手機,直接撥通了星凡的電話。


    我的天啊,什麽情況?我的心是怎麽了,為什麽狂跳個不停?我從來不知道我給他打個電話,能緊張成這樣,我深唿了幾口氣告訴自己要淡定,這個電話我何止打過上千次,完全沒有緊張的必要,對,完全不用緊張!


    我對自己進行了深度催眠,然後聽到電話裏傳來嘀——嘀——的聲音,通了通了!我用牙齒緊緊咬著右手大拇指,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自習室裏那麽安靜,似乎所有人都能聽到我內心有些慌亂的心跳聲,我假裝咳了幾聲好發出點聲響。


    嘀聲繼續傳入我的耳朵,也許隻是過了幾秒鍾而已,隻是於此時的我而言,就像是過了幾個世紀那麽漫長,我隻覺得時間像是故意與我作對一般走得急慢,焦慮占據了我整個心頭,而我的身體裏像是跑出了兩個人格,一個希望他趕緊接通電話,而另一個卻殷切地盼望電話那頭的人千萬不要按下接聽鍵。


    “喂?”正當我身體裏的兩個人格爭論不休時,電話那頭傳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聲音中又略帶了些疑惑。


    頓時,我的大腦裏一片空白,剛剛還爭論不休的兩個人格瞬間消失。我要說什麽?我仿佛覺得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盯著我,等著看我出醜,我怎麽傻到要在這麽多人的自習室裏給他打電話,我真是瘋了嗎?


    “喂?”電話那頭又試探性地確認了一遍。


    我匆忙拿上我的書包從自習室落荒而逃,等我尋到無人處再拿起電話時,那頭早已掛斷了電話。


    我長舒了一口氣,心裏反而平靜下來,心想還好沒說話,不然要被他知道我他電話卻又不知道說什麽,豈不是很沒麵子?這樣想著,又覺著自己很可笑,明明三十歲的心智,怎麽還衍生出少女時候的矜持來。


    我抱著電話掙紮了許久,還是逃不脫想要再打電話給他的衝動,我雖是沒有話題,但就是想和他聊天,想聽到他的聲音。於是我又鼓起勇氣重新撥通了他的電話。


    沒想到這次電話那頭就像是知道我要重新打給他一樣,隻嘀的響了一聲便迅速接通了,隻聽到電話那頭有些遲疑卻又輕輕地問道:“林木?”。


    林木?我屏住唿吸,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隻覺得我的心像是要從胸口跳出來。什麽鬼?他……他為什麽知道是我?慌亂之間我再一次手忙腳亂地掛掉了電話,生怕被他發現我對他的居心叵測。


    所以他到底為什麽知道是我?他存了我的電話?他又是從哪裏知道了我的電話?難道其實他暗戀我?!就像之前我暗戀江樹那般,明明心裏早已波濤洶湧,表麵上還要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


    不對,不對,他對我的態度明顯不像是暗戀我的樣子,甚至還有些厭惡,所以到底是什麽原因讓暗地裏存了一個讓他厭惡的人的電話號碼呢?我在心裏想象了一百個原因,卻都不曾想到會是後來知道的樣子。


    渾渾噩噩中,也不知幾時便已逛到了宿舍樓下,我假裝在他所在的宿舍樓下前麵的櫥窗裏看板報,又佝僂著背偷偷地往他們宿舍的大門望了又望,心想也許這個時候,他會剛剛好迴宿舍呢。


    我環顧四周,雖然燈光昏暗,但萬一碰到熟人或者被當成偷窺狂也是極不雅觀的事情,更何況,我現在怎麽說也算是學校地名人了,雖然說出去並不是什麽值得炫耀地事情,但至少不能讓自己變得更引人注目吧,所以低調才是第一重要的大事,於是我便從書包裏隨手抽出一本書作為掩護。


    “板報好看嗎?”


    “恩,還行。”我看也不看對方一眼便胡謅到。


    “這麽黑你也能看到?”對方說著便湊到我跟前來擋住了我的視線。


    “對,我視力好。”我繞過他繼續偷望。


    “英美文學?你這書不錯,要不借我看看。”說著,他便伸手想要把我遮臉的這本書搶過去。


    “你幹嘛,別搶!”我一抬頭,我和他幾乎同時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楊恩越!這瘟神還真是無處不在!


    “你你你,我說呢這誰大半夜的在這裏鬼鬼祟祟,原來是你這個……女人又來偷窺我們家樹。”他一臉壞笑,像是我被他抓住什麽把柄般得意。


    “我我我,我偷窺江樹?你有病吧你!再說現在九點都不到,還半夜,你要不要這麽誇張!”看到他,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我還沒生氣,你就生氣了?你還有理生氣了?,我告訴你,我可什麽事情都知道了,你這個水性楊花,朝三暮四的女人!”他不依不饒道。


    “你知道什麽啊?我哪裏水性楊花,朝三暮四?你有病吧?有病你就去治病,別在這兒礙眼。”說著我推了推擋在我眼前妨礙我看星凡的他。


    “你你你,你這個女人,我們家樹為了你那是茶飯不思,夜不能寐,連課都知道逃了,你倒好,轉身就投入別人的環抱,虧我之前還一直把你當嫂子,簡直是瞎了我的眼!隻是可憐了我們家樹,每天都陽台上唉聲歎氣,甚至……甚至都寫上日記了,咦~太恐怖了!”說著他雙手在自己的手臂上摸了摸,像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一般。


    日記?怎麽又是日記?我心裏緩緩打出一個問號便問道:“江樹他也寫日記?”


    “你還知道關心樹呢?”我嫌棄地看了我一眼像是自言自語般接著說,“一個大男人寫什麽日記啊?奇怪就奇怪在這裏,樹雖然心裏有一些難言的哀愁,但他一向都是打球,刷題,我也早就習慣了。但是!”他突然惡狠狠地看著我,“自從你出現後,他就變得不正常了,經常拿著一本日記本在那翻來覆去地看,也不知道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所以楊恩越口中那本歲所謂的江樹的日記本裏究竟藏了什麽秘密?


    “你聾了還是啞了?你怎麽不說話?你說這是不是你的錯?”他繼續糾纏道。


    “我……”我一時語塞,心想我跟他說不清楚,還是先迴宿舍為妙。


    沈星凡心情:她今天怎麽這麽早給我打電話?但為什麽又掛了?


    楊恩越心情:樹到底圖她什麽呀?圖她腦子有問題?圖她跟沈星凡糾葛不清?如果是這樣,這錯綜複雜的關係可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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