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後宮庭院的小橋流水,薑小羽推開宮門,裏麵沒有燈光,昏昏暗暗的看不清楚,隻有一縷微光從底下冰窖裏透出。? ? 薑小羽沿著樓梯往下尋,隱隱聽到冰窖裏有人說話:“五十多年的夫妻啊,你走了,叫我怎麽活?”


    薑小羽一聽便知,這是藍宮娥的聲音。


    他在冰窖門口稍稍遲疑,裏麵的說話聲又起:“老頭子啊老頭子,你在下麵千萬要等著我,等咱乖孫女成了家,我就來追你。”


    薑小羽越聽越不對勁,推門進去。


    猛見到藍宮娥淒淒切切的坐在一副冰棺旁邊,他也一時感傷,喊道:


    “奶奶!你……。”


    藍宮娥如夢初醒一般晃了兩晃,倏地站起:


    “誰讓你進來的!”


    這喝聲直若雷鳴,薑小羽卻是充耳不聞,張大嘴巴怔怔的看著冰棺裏麵的屍體,那屍體容貌已衰,可薑小羽依然認得仔細,這不正是商起嗎?他嚇得往後倒退兩步,驚問:“商院士怎麽了!他……他怎麽了!”


    藍宮娥不答反問:“你眼睛瞎了嗎?”


    薑小羽舌頭打結:“怎麽會……怎麽會……?”


    藍宮娥權杖戳地,惱怒已極:“哼!還不是因為你,你不去招他,他就不會知道養生續命的秘密已經曝光,為了不給我和商君惹來麻煩,他除了死還有別的選擇嗎!”


    看著屍體,聽著訓詞,薑小羽始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


    “對不起,我沒想到事情會有這麽嚴重。”


    “說聲對不起有什麽用!”藍宮娥冷哈一聲,把手一揮:“別再這裏礙我的眼了,你給我出去!”


    薑小羽大錯鑄成,愧恨不已。


    他沒法替自己申辯,更沒法麵對悲傷的藍宮娥。


    此時隻能哀哀轉身,退出寒冰刺骨的冰窖。


    可是,藍宮娥現在消極之至,稍有想不開可能就會做出傻事來,因此,薑小羽又不敢走得太遠,他就樓梯口邊坐下,靜靜守著,同時也在默默悼念商起。其實薑小羽對商起這個慈祥的老人印象極佳,他們都是跨越文明與末日的華夏百姓,見麵後自然倍感親切,所以商起過世,薑小羽也是有喪親之疼的。


    悲痛之際,他還很是清醒。


    心想,商起明明知道教官的請求,當不會沒有交代就撒手人寰吧?


    他很想問問藍宮娥,商起在臨死之前是否留下遺言?


    為了藍宮娥的安全。


    也為了教官的任務。


    ……


    ……


    他就這麽等,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隻見冰窖門開,藍宮娥帶著滿身寒氣出來,沿著樓梯吃力的爬了上來,經過薑小羽跟前,也不看他,隻淡淡的說道:“我老太婆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尋死,你迴去照顧商君吧。”


    薑小羽站起來攙她:“我扶您上去。”


    藍宮娥扒開他手:“不用,我自己會走。”


    薑小羽自覺沒趣,縮手迴來:“是我太莽撞了,您罵我兩句撒撒火吧。”


    藍宮娥頓了頓步,深歎一口長氣:“算了,這事也不能全怪你,我也有錯,錯在不該利用燭幽火樹的養生係統幫他續命,他受了這麽多年的苦疼,死或許對他來說就是解脫。更何況,在他臨死之前能夠跟自己選的孫女婿見上一麵,我相信他死也瞑目了。”


    薑小羽也歎:“可惜沒有來得及聽他教誨。奶奶,不知道商院士有沒有留下遺訓?若是留了,我一定遵循。”


    藍宮娥扭過頭來看他,目光淡漠,但卻沒有了一絲恨意:


    “遺訓沒有,遺物倒是留了一件給你,跟我來吧。”


    兩人順著樓梯爬到二樓,穿過書房,繞過收藏室,來到臥房。


    藍宮娥打開床頭櫃,從裏麵取出一本包裹著油布的記事本,愛不釋手的輕撫本子,哀道:“這個本子記錄的是奇幻森林的奧秘,它是老頭子一身的心血,也是老頭子的噩夢,本來我是不打算送人的,是老頭子臨終前囑咐,讓我務必把這個轉交給你。”——說時,將記事本遞到薑小羽手中,續道:“除了這件遺物之外,他還有話要你轉告湯英博,最好別去奇幻森林,否則他會後悔。”


    薑小羽把記事本揣好:“您放心,教官那頭我會細心傳達。”


    交了遺物,藍宮娥再沒心思說話,有氣無力的揮揮手:


    “該吃晚飯了,你迴吧。”


    ……


    ……


    薑小羽輕手輕腳告退,出了盤龍殿,頓步迴頭。


    看見殿門口掛滿氣球,殿外塑著一對金童玉女,周邊花團錦簇,好一派婚前喜慶之氣,為了後天的婚禮,藍宮娥精心布置,可謂煞費苦心。薑小羽看著這些花俏的東西,不覺得有多歡喜,反而感到好生傷感。


    他哀哀苦笑,望門深歎。


    感歎後天的婚禮和後宮生離死別的人間極苦何其不配。


    這場婚禮來得太快,他本來就沒有做好準備。


    此時想到藍宮娥在冰窖裏吐露的殉情之詞,他就更不能和商君結婚了。


    商起離世,藍宮娥之所以沒有尋短見,究其原因還是對商君有牽掛,她想親眼看見商君成家立室,這是支撐她活下去的理由。如果後天的婚禮如期完成,那麽藍宮娥必尋短見,到時候商君不知道該有多傷心。


    所以薑小羽下定決心,過了今晚,他就逃走。


    他堅信隻有逃婚,藍宮娥的喪夫之疼才會慢慢痊愈。


    也隻有這樣,才對得起關心語。


    迴到商君家,晚飯剛剛開席。


    席間,薑小羽心事重重,不言不語。


    飯吃到一半,伯希從歡樂穀迴來,沒頭沒腦闖了進來,說什麽想帶風行進來,遭到看守結界的士兵阻攔,覺得丟了麵子,跟士兵大吵了一架;又說什麽一張嘴鬥不過人多,這一架沒吵贏,特來請商君過去幫忙。


    薑小羽三人不等他說完,放下碗筷,去了結界。


    等到了結界,伯希要找守界的士兵理論。


    薑小羽、商君、十三妖懶得理他,直接淌出界去。


    外海萬裏碧波之間果然有一人站在暗礁上,不是風行還能是誰!


    薑小羽大喜,飄步上前,登上暗礁:


    “你怎麽來了?”


    風行眼睛躲躲閃閃:“我來跟你傳個信,心彤她,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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