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的猜測其實很簡單,在原故事線裏,張起靈能找到墨脫這邊,是受一個叫“董燦”的人的影響。


    二十世紀初,張家人董燦(化名)負責看守位於墨脫的假青銅門。


    他對外是一個中國邊境商人,專門搞一些見不得光的貨物——這些貨物是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跟著一個商隊,在喜馬拉雅山脈地區的一個山穀中,見到了足以令所有人瘋狂的金屬隕石……


    有多麽令人瘋狂?


    那裏的金屬遍地都是,成球狀,還有一部分是完整的黃金。


    僅僅需要幾個球,便能直接跨越階級,成為屈指可數的富豪。


    沈淮其實也沒明白那金屬隕石與自己身上那顆有什麽關係,但這也是他們這路上的一個目標。


    ……說老實話,他也愛金子,這玩意兒誰能不愛啊!


    他本來還打算畢業後用賺的第一桶金給他媽媽打個金項鏈來著。


    想起來還有些遺憾。


    董燦最後消失在喜馬拉雅山地區,沒有被任何人找到,而他交付給張家的信件——記錄有金屬隕石的山穀地圖,被汪家給截獲了。


    也正是這次截獲信件,汪家人才察覺到了張家在西藏有世襲的聯絡人,並且開始進行長久的監視。


    原本小哥還需要在失憶後遊蕩一陣子,再迴到張家本部接受任務,最終遊蕩到墨脫這邊尋找董燦。


    但沈淮直接讓他一步到位,省得變成旅行小張。


    老喇嘛帶兩人到一間昏暗的禪室坐下。


    他燃起火爐,在朦朧昏暗的火光下,又給兩人上了熱騰騰的“恰蘇瑪”,也就是酥油茶。


    或許是在大雪中待了太久,沈淮看著酥油茶上的熱氣,難得感覺口舌生津。


    係統:【咩喲!】


    沈淮遺憾收手,把自己的那杯也推到了張起靈前麵。


    張起靈端茶的動作一頓,看向沈淮。


    老喇嘛頓時道:“是喝不慣這個?暫且墊墊肚子,我喚人端早齋來。”


    “看我做什麽。”沈淮歎了口氣,“別浪費,我不能吃,你知道的。”


    小時候還能欺負小孩不懂事,現在天天朝夕相處著,沈淮自然就混不過去了。


    他開始還想把失憶的小張同學當傻娃子忽悠,結果差點被揍一頓。


    當事人麵無表情,又莫名顯得無辜:“我感覺隻有這樣你才可能說真話——真的嗎?”


    張起靈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想動手。


    沈淮:“……”這種東西不要刻在dna裏啊。


    總而言之,沈淮把當時忽悠長沙眾人的那套又拿出來跟張起靈說了一遍。


    還裝模作樣地往包裏塞了幾支營養液。


    那時的張起靈什麽都沒說,他沉默地站起來,把沈淮的包背在了自己肩上。


    ……


    火爐的暖氣逐漸在屋子裏蔓延開,沈淮端坐在老喇嘛對麵,道:“我們需要進墨脫。”


    老喇嘛苦笑道:“施主,我之前說的,確實不是假話,現在已經過了不下雪的時候了。”


    “沒有辦法了嗎?”沈淮問。


    馬普寺就在去墨脫的必經之路上,這裏的住持知道“張起靈”這個名字,且拿得出信物,說明他也是張家的內線之一。


    沈淮想從他這再敲點原著沒說的線索出來。


    “小路是有,但行路危險。”老喇嘛見沈淮執著,沉默了片刻道,“我有些事,想與張家主說。”


    沈淮點點頭,幹脆起身。


    張起靈道:“他可以聽。”


    老喇嘛:“這……”


    “我不想聽。”沈淮擺擺手,往外走,“好了叫我。”


    門關上了。


    青年重新撐起黑傘,寬大的傘傾斜,沒有遮住他全身,反倒側到了身後的棺材上方。


    他就這樣站在細雪中,望著院中的一棵青鬆出神……


    沈淮:【統統,快去偷一下,我要聽!!!現在立刻馬上!】


    係統:【你再往旁邊走兩步,偷聽小哥這種人物,能量用的比較多,信號不太好。


    沈淮挪了小小兩步,站定,目光正直,愣是營造出了賞景的專注感:【這樣呢?】


    係統歎了口氣:【知道了知道了!】


    老母親歎氣.jpg


    攤上個氣氛破壞王的宿主是怎麽樣體驗……


    ……


    張起靈望著老喇嘛,淡淡地道:“講。”


    老喇嘛莫名打了個寒顫,感覺麵前這人瞬間變得恐怖了。


    “你是張家現任的族長。”老喇嘛的眼神有些複雜,“距離上次張家人出現,已經過去快十年了。”


    “我之前有收到過信,交代了族長更換的事情,沒想到你比信上畫得還要年輕。”


    在寺外的時候,老喇嘛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沈鶴釗身上,這才沒直接認出張起靈。


    張起靈默默點頭,他對自己是所謂大家族族長的事情沒什麽感覺,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或許這些事情,等下可以問問沈鶴釗。


    “我要說的事情,你務必不要跟外麵那位講。”


    張起靈蹙起眉:“他也是張家人。”


    雖然他不知道沈鶴釗為什麽改姓沈,但光憑他對自己家務事的處理、一路上與其他張家人接洽的熟稔,都足以看出他的身份。


    更別說他有次攔下一個張家人,問沈鶴釗到底是不是他哥(張起靈懷疑沈鶴釗占他便宜),那人竟也承認了。


    (某小張:誰還不知道他們族長找人都快找瘋了,這不是親哥也勝似親哥。)


    總之,張起靈覺得這件事沒必要瞞著。


    卻不料老喇嘛一口否認:“不可能。”


    沒等張起靈問,老喇嘛雙手合十,向他微微躬身道:“這是一種很難言說的直覺,但卻是貧僧活到現在賴以生存的能力。”


    “那位施主身上有一種腐朽的氣息。”他緩緩說,“這種氣息,必須長久接觸才會沾染上。”


    張起靈道:“我沒有聞到過。”


    “是氣息,不是氣味。”


    老喇嘛沒有細說。


    “張族長,你要進墨脫的話,去找德仁喇嘛,在他那裏,你會拿到你需要的東西。”


    張起靈沉默著。


    老喇嘛不以為意,張家人素來如此,他們的所有情緒,仿佛都在那綿延數千年的家族裏進行了壓縮,深不見底。


    他繼續道:“我知道有哪條路還能通行,明天幫你找幾個馬夫陪同。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甩開你旁邊那個人,獨自去見德仁喇嘛。”


    張起靈說:“一定要這樣?”


    老喇嘛笑了起來,臉上的皺褶變深了,他看著張起靈,像是在看寺裏那群還天真的小喇嘛,他道:“張族長,這隻是我的一家之言。”


    “你可以不相信我,不相信德仁喇嘛,不相信任何人,但我希望,你也不要太相信他。”


    張起靈與他對坐一會,兩人都沒有說話,許久,他率先起身推門,走入院裏。


    外麵的雪又有些下大了,沈鶴釗站在雪裏,簌簌白雪將他的黑衣染得有些斑駁,聽到動靜,他迴過頭,目光沉靜。


    張起靈驀地挪開視線,道:“怎麽站在外麵?”


    “這棵鬆樹長得很好。”


    老喇嘛隨後出來,聞言道:“這棵鬆,已經長了幾百年了,多少的大雪也沒壓塌它。”


    “兩位隨我來吧,房間已經安頓好了。”


    張起靈走在沈鶴釗身邊,低聲道:“等下跟你說。”


    “不用了。”沈鶴釗搖搖頭,在雪中站了許久,微濕的黑發有一縷黏在他的耳側。


    “不用告訴我,小官。”


    “你隻需要記住,你所做的,都要有意義。”


    ——而告訴他,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


    張起靈緊了緊包,心底想著老喇嘛說的話。


    他還是不明白,那是什麽樣的腐朽氣息。


    老喇嘛又為何一口斷言,沈鶴釗不是張家人?


    ……


    而沈淮在前麵走著,他也從係統的轉述中,聽到了老喇嘛和張起靈的全程對話。


    一方麵,他很感動自家崽對自己的維護。


    另一方麵,他對老喇嘛說的話也頗有微詞。


    沈淮:【說誰腐朽呢!誰腐朽了!我雖然死了但屍體還沒臭好嗎!!】


    係統:【等下——!這個是重點嗎?】


    沈淮驚恐:【難道我真臭了?可是我也就這兩天沒空給本體洗澡!】


    係統:【沒有,真的沒有,你別聽他胡咧咧。】


    沈淮:【那他指什麽?】


    係統:【不知道。】


    沈淮歎了口氣:【這個世界的謎語人還是那麽多……】


    【不過他讓小官不要相信別人,倒也沒說錯。】


    畢竟連他也是懷著自己的心思的嘛。


    就是敲詐信息這點應該行不通了,這老喇嘛對他也有防備。


    沈淮不再多想,他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等到第二天,與小哥還有一隊重金下願意同行的馬夫,進了雪山。


    而就在那晚。


    小喇嘛格桑迷迷糊糊地起夜,看到老喇嘛的房間裏還亮著燈。


    他下意識推開門:“師父,您還沒睡嗎?”


    “哢啦。”


    珠子滾動的聲音有些清脆。


    格桑看到老喇嘛坐在書桌後,麵容平靜,緊閉著眼。


    一顆顆如血一般紅的珠子在燈光下,攝魂動魄。


    “師父……”


    老喇嘛已經圓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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