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激靈,趕緊睜開眼睛,果然看見的就是君夫人,我左右看了看,不見君涼薄和老吳頭他們,所以我猜,此刻我仍然是在夢中。


    我問君夫人,“你到底在哪裏啊,我們找了那麽久都沒找到。”


    君夫人笑著,“你看,過了這座山就是了。”


    她指給我看。


    我想了想,問她:“你是怎麽跑到這邊來的啊。”


    君夫人歪著頭,似乎很用力的想,可是我看她那個樣子,應該也想不出來什麽。


    我說:“不悔林那麽危險,你沒受傷麽。”


    君夫人還是歪著腦袋的姿態,然後她的手慢慢的摸向自己的腹部,“受傷啊,好像是有吧。”


    她自己都不確定的樣子。


    我不知道是不是不悔林裏麵的毒瘴毒壞了她的腦袋,還是本身我們處在夢中,她思維就是跳躍的,我覺得和她溝通的有些費勁。


    不過我還是又問:“我中了玉骨之毒,你可知道如何能解。”


    君夫人這時候倒是一反常態,表情驚訝,“你怎麽也中了那個毒了。”


    我盯著她,“還有誰中了麽。”


    君夫人纖纖十指指著自己,“我啊。”


    聽她說話的語氣,好像還挺高興的。


    我有些挫敗,不過還是問,“那如何能解,你可知道。”


    君夫人點頭特別快,“知道知道。”


    我一喜,“真的?那如何能解。”


    君夫人指著那處方向,“我在的那個晶洞,最裏麵的位置長著一株不知道什麽名字的花,常年照不到陽光,但是花長得卻很好,用花葉研磨出汁水,熬的熱熱的,就可以了。”


    我趕緊記下來,生怕一個夢醒就給忘了。


    君夫人看著我,“小姑娘,我還有個東西想要告訴你。”


    我問:“是什麽。”


    君夫人笑著,“其實從玉峰山往出走,穿過不悔林有一個捷徑。”


    我一愣。


    君夫人捏著我的手,隻給我看,隱隱約約的一個方向,“那邊,那邊的樹木是毒性比較淺的,你可以繞到那一邊走。”


    我奇怪,“毒性比較淺?”


    君夫人:“不悔林和玉峰山中間隔著的那條小溪你應該是看見了吧。”


    我點頭,她繼續,“那溪水,可解不悔林裏麵的毒,不過,不能全解,保住一條命,應該還是可以的,那溪水一直延綿,盡頭在不悔林裏麵,所以貼近溪水的地方,毒性相對來說,會淺一些。”


    這些玄乎的東西,我是不懂,不過既然毒性淺了,對我們自然還是好的。


    我點點頭,其實有點想告訴她,她兒子也在我們的隊伍裏麵,她其實可以找君涼薄的。


    不過覺得既然君夫人找上我了,那應該也是一種契機,她可能沒有辦法見到君涼薄。


    君夫人最後的聲音已經遊戲飄渺了,“我就在洞中等你,快點來啊。”


    我睜開眼睛,老吳頭在我對麵歪著腦袋在睡覺,難得的放鬆,居然打唿嚕了。


    淩風和君涼薄也都睡著。


    我想了想站起來。


    君涼薄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怎麽了。”


    我被他嚇了一跳,“沒怎麽,就是夢見了一些事情,我好像是知道君夫人在哪裏了。”


    君涼薄趕緊跟著我起來,“在哪裏?”


    我指著一處,“過了那座山,在山的那一邊。”


    君涼薄過去把老吳頭和淩風叫了起來,“既然知道了地點,我們就先走吧。”


    我理解君涼薄這種迫不及待的感覺。


    老吳頭和淩風自然也不會說什麽。


    四個人背著行囊再次上路。


    因為食物不多了,我們都沒怎麽吃。


    翻山這種事情,本來是很累人的,不過因為我們相對來說比之前激動一些,所以走起來也覺得輕快了。


    我有些奇怪,過去問君涼薄,“你的那個絲絹,是不是臨風樓裏每個人都有一個?”


    君涼薄愣了一下,“隻有我一個人有,怎麽了?”


    我小聲的念叨,“我在翠鳥那裏也看見了一個,所以那時候還以為你和翠鳥是一對。”


    提到翠鳥,君涼薄臉色變了一下,不過轉瞬又恢複正常了。


    “我之前丟失了一個,不知道和你看見的那個是不是一樣的。”


    我沉默。


    那時候翠鳥拿給我絲絹擦水,看起來是很隨意的舉動。


    我想,那時候是不是她就是故意給我看的,讓我明白自己的地位和身份。


    現在翠鳥死了,我不能想著她當初多麽有心機,說白了,不過是一個愛的濃烈的女子而已。


    做的那些,也都可以原諒。


    攀到山頂的時候,才看清周圍是什麽樣子,身後不悔林一大片,根本看不見頭,我都不知道我們是怎麽過來的。


    前麵的玉峰山也同樣延綿千裏,我們所在的是相對來說很小的一座山。


    我看見山下有個泛著光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居然好像看見有個人在衝著我招手。


    我對君涼薄指著那個地方,“應該是那裏了。”


    君涼薄點點頭,“走吧。”


    下山要比上山容易多了,感覺時間也僅用了上山的一半,我們就走到了一個洞口。


    我心裏有些忐忑,感覺君涼薄比我更緊張。


    老吳頭站在前麵,“我先進吧。”


    不等我們說什麽,他就先走進去了。


    我們趕緊跟上,不悔林那種地方我們都走了,還會怕這裏麽。


    進去了才發現,果然是個晶洞,這處洞穴裏麵掛滿了亮晶晶的東西,依稀還有風吹進來叮叮作響之聲。


    洞口不大,但是洞很深,裏麵看起來也不黑,我們小心的朝著裏麵走下去。


    感覺走了沒一會,我就聽見最前麵的老吳頭一個抽氣。


    君涼薄先一步跨過去,然後也站住了。


    我直覺是他們看見君夫人了。


    君涼薄站在那裏良久才挪動腳步,我好奇,趕緊走過去看。


    君涼薄前麵不遠處,能看見地上有女子的衣衫,衣衫裏麵裹了一堆,一堆看起來真的像是白玉一樣的東西。


    我又往前挪了兩步,才看清,衣領那處潔白無瑕的,是人的頭骨。


    我閉了閉眼,是了,玉骨之毒。


    原來我死後,會是這樣的一個形態啊。


    這樣看來,似乎也沒那麽可怕了。


    君涼薄慢慢的走過去,然後緩緩地跪下,伸出手半天,都沒敢摸地上的衣衫。


    這麽久的時間,想必已經風化了。


    老吳頭眼淚又出來了,緊跟著走過去,“夫人,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你。”


    淩風站在我身後,我看了看他,他依舊沒什麽反應。


    就好像這一路下來,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過來一樣。


    君涼薄顫抖著手想摸了一下地上的衣衫,我覺得他是想把地上的屍骨抱起來。


    不過還不等他碰到屍骨,地上的衣衫就隨著他衣袖帶起的風,瞬間化成了齏粉,飄飄灑灑的散開了。


    衣衫裏麵的白骨一下子就顯現了出來,和玉一樣剔透。


    君涼薄脫了自己的外衫,小心翼翼的把白骨拿起來,放在自己的外衫上。


    我其實有些害怕白骨也會化成齏粉。


    不過好在,並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朝著晶洞裏麵走了一下,趁著他們不注意,還沉浸在悲痛中的時候四下看了一下。


    果然,裏麵的角落處長著一種說不出名字的花朵,沒有陽光照射,卻依舊長的不錯。


    我小心的磨蹭過去,把花給摘了,然後藏在了衣袖裏麵。


    外邊天色已經暗了。


    我過去,“今晚就在這裏住一晚吧,明天再走。”


    君涼薄點點頭,“這樣甚好。”


    我朝著洞口走去,老吳頭擦了眼淚跟著出來生火燒水。


    我迴頭看見君涼薄十分小心的把君夫人的骸骨包裹好,抱在懷裏。


    我總有些錯覺,覺得那就是我的未來。


    這一路的奔波總算沒有白費,現在也找到了想要找的人,可是我們卻誰都高興不起來。


    我覺得胸口悶的慌,趕緊走出晶洞。


    在無人看見的角落捂著嘴拚命的咳嗽。


    獻血順著手指縫往下淌。


    胸腔裏麵一片灼熱。


    這樣下去,我根本走不出去的。


    我把掌心的血抹在旁邊的石頭上,盡量把自己清理趕緊才迴去。


    老吳頭燒了熱水給我喝,我捧著碗小心的喝了一口,熱水下去,感覺身體像要燒起來了一樣,熱的有些疼了。


    我趕忙把水放下了。


    君涼薄神情都有些呆滯了,抱著懷裏的東西一言不發。


    我在門口的位置坐下來,拿了一小塊的薄餅吃,也不知道自己飽了還是沒飽,反正是吃不下去了。


    索性就靠著一塊光滑的石頭,閉上眼睛。


    夜晚這處也沒有風,很是安靜,君涼薄躺在地上,蜷縮著身子,像是真的在誰的懷抱裏一樣。


    我慢慢起來,走出去,從懷裏拿出之前給我防身的刀,飛速的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了一下,然後捏著老吳頭幹癟的牛皮袋子接著。


    自己給自己放血,真是不舒服。


    我放了滿滿一袋子的血,才包起傷口。


    再次慢慢的湊迴去,把袋子放在老吳頭的旁邊。


    想了想,撕了衣服的一角,用手上蹭的的血寫了封告別信。


    然後我什麽都沒拿,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我的使命算是完成了,對於君涼薄,我問心無愧了。


    到了這個地步,我終於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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