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東西,老吳頭躺在淩風旁邊休息,今天出了這樣的事情,明顯對他打擊不小。


    我睡不著,君涼薄也睡不著。


    他一個人走出去,我沒跟著。


    夜晚很是寂靜,讓人甚至恍惚,之前那種生死一線的事情是不是一場夢。


    可是有的人,卻真的再也迴不來了。


    翠鳥的藥包還在我這裏,我捏在手裏。


    那個女子,從進來那一刻,就沒給自己留退路,她盡量不喝水,甚至連解毒的藥都不吃,無非是想把這些東西都留給我們。


    我把臉埋在膝蓋上,心裏頓頓的疼。


    胸腔裏有些東西翻滾,我壓抑半天,終究還是沒壓住,用手捂著嘴輕輕的咳了一下,就覺得手心裏有溫熱的東西流動。


    我慢慢的展開手掌,即便是夜晚,可是旁邊的篝火很旺盛,我還是能看得清,手心裏新鮮的血液。


    我就說,不悔林這麽牛的地方,怎麽能是我這種凡夫俗子能抗拒得了的。


    我不過是有一副強於普通人的身體,可是也不能牛氣哄哄的什麽都不怕了。


    我管不了那麽多,伸手抓著地上的草葉子把手掌擦幹淨。


    好在,沒人知道。


    我在篝火旁找了個暖和的位置躺下來,君涼薄還沒迴來,我不確定他去了哪裏,也不想找了。


    他心裏難受,總要有自己的獨立時間去消化這些。


    閉著眼睛還沒等睡著,就聽見不遠處轟隆隆的,我和老吳頭趕緊坐起來。


    聲音是從左側的方向傳過來的,我扭頭看過去,依稀能看見不少的樹木分分倒下了。


    我本來都準備起來了,可是卻突然想明白了怎麽迴事,就安安分分的又躺會去了。


    砍掉一些樹,如果能讓他心裏好受一些,也未嚐不可。


    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察覺到君涼薄迴來了,他躺在我旁邊,伸手抱著我,我順勢翻進他的懷裏。


    他親了親我的臉,聲音很小,“你可不能出事,千萬不能出事。”


    我嗯了一下,“我保證很努力的活著。”


    後半夜睡的並不踏實,總能想起翠鳥被樹藤卷走的那個畫麵。


    她已然放棄了掙紮,甚至還麵帶著笑容,從容安靜。


    那個女子,從見到我的第一麵,就對我疾言厲色,沒想到我最後見到她的畫麵居然是這樣的。


    忽忽悠悠的醒過來,天才蒙蒙亮,老吳頭已經起來了,在檢查淩風的身體,我湊過去看了一下,淩風看起來好多了。


    淩風也醒了,臉色有些差,不過比昨天好了太多。


    他依舊麵無表情。


    我居然都看不出來,翠鳥沒了之後他到底有沒有傷心。


    君涼薄還在那裏躺著,我想了想,先去弄柴火。


    想著昨晚君涼薄砍了很多的樹,我就朝著左邊的方向過去。


    走了不算太遠,果然,視線一片開朗。


    君涼薄是存了多大的怨念,居然開辟了這麽大一塊空地。


    地上橫七豎八幾十棵的樹木,綠色的汁水染透了這片土地。


    我挑著一些好拿的樹枝拿迴去,迴去的時候君涼薄已經醒了。


    我把柴火添好,幫著老吳頭熬了藥,每人一碗,然後還多出來一碗。


    老吳頭愣了一下,“我忘了。”


    他忘了,翠鳥已經不在了。


    我把另一碗給了淩風。


    簡單吃了飯,繼續走下去。


    其實對於前路,我已經不抱希望了,能不能走到玉峰山難說,就算走到了,能不能迴去,也未可知。


    沒有翠鳥,我們倒是走的快了許多。


    水也快沒了,糧食也快沒了,簡直是輕裝上陣。


    君涼薄打頭陣,走的特別快。


    我有些氣喘籲籲,半路的時候,那種胸悶的感覺再次上來。


    我故意落下一些,側身咳了兩下。


    果然,手掌裏麵有血跡。


    我把寧夫人給的解毒藥拿出來含在嘴裏。


    頭腦清明了不少。


    我快走幾步,到老吳頭身邊,“你們還有多少藥啊,還夠麽。”


    老吳頭摸了摸明顯比之前幹癟的布包,歎了口氣,“不多了。”


    我把翠鳥的藥包給他,“這種藥還多麽。”


    老吳頭看了看我,然後搖了搖頭,“我雖然備的多,可是消耗的也太多了,之前被那可古樹纏上,灑落了一些,現在剩的,也不多了。”


    我心裏有數了。


    ……


    我的記不得我們這麽走了幾天,隻知道沿著君夫人指給我的標誌樹木一路下去。


    我甚至想,也許我們會就這麽死在路上也說不定。


    老吳頭的藥丸最後沒有的時候,我看見他一臉的苦相終於變成了一臉的絕望。


    我倒是沒覺得怎麽。


    我過去,把胳膊露出來,老吳頭一臉的驚訝,“丫頭啊,你的臉色這麽差,會吃不消的。”


    我摸著臉,“差麽,可是我自我感覺還好啊。”


    這是違心的話,這幾天我咳得血越來越多,我才記起,蘇止曾和我描述過,中了玉骨之毒的人會有什麽樣的症狀,外表雖然看起來並沒有受傷,可是內髒器官,會被吞噬的嚴重。


    我想,我現在,應該就是這樣,內髒已經不行了。


    君涼薄過來,把我抱在懷裏,我知道,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這是一處死地,但凡有別的辦法,我們都不會來這處。


    老吳頭這次給我弄的傷口很小,我不滿,“你最好一次多放點,要不然我還要多挨一刀。”


    他用牛皮袋子放了一小半,說是夠用幾天的。


    我覺得他胡扯,但是也知道是為了我好,所以沒有拆穿。


    就在我對走出去已經完全不抱希望的時候,我卻在一天中午,明顯感覺到空氣中的味道變了。


    之前那種香氣一直在身邊,習慣了後就聞不到了,可是現在,我居然聞見了青樹的味道,是那種十分清新自然的味道。


    我停下來,“是不是要出了不悔林了。”


    老吳頭用看笑話的眼神看我,不過沒有打擊我。


    君涼薄站住,看著前麵的一棵樹。


    我心裏有些怕,怕又遇見那棵古樹一樣的怪物,趕緊拉了他一下。


    他一個側身我就看見,那棵樹本身並沒有什麽稀奇,不過是樹幹上,插著一根發簪。


    我心裏一跳,忙問君涼薄,“這發簪是不是君夫人的。”


    君涼薄走過去,稍稍用力就把發簪拔了出來。


    我伸頭看,發簪很簡單,沒有複雜的花樣,頂部是一朵花瓣的樣子。


    我記得這個東西,我在君涼薄和翠鳥隨身攜帶的絲絹上麵看見過。


    君涼薄小心的摸著發簪,然後從懷裏拿出一方絲絹。


    上麵繡的圖案正式發簪上麵的花瓣。


    君涼薄用絲絹把發簪包起來,長長的鬆了一口氣,“走吧,看來我們是要走出去了。”


    因為沒抱希望,此時我竟然覺得不真實了。


    我們快速的朝前走,兩三個時辰的樣子,前麵豁然開朗。


    不知道那是不是玉峰山,和不悔林之間有一條小溪隔著,這條小溪像是化了一條分明的界限一樣。


    不悔林的植物老老實實的沿著這邊生長,小溪的另一邊岸上幹幹淨淨的。


    我用力的捏了捏自己,很疼,所以應該不是幻象。


    玉峰山之前太過於神秘,以至於看見的時候,和看見不悔林一樣,都有些失望。


    臨界不悔林的這邊,隻能看見石頭,還真的是對得起玉峰山這個稱唿。


    從我們的視角看過去,不悔林枝繁葉茂,可是玉峰山那邊,光禿禿的,觸了石頭什麽都沒有,綠色植物一根不見。


    我想起寧清的猜測,還說什麽玉峰山裏麵有讓不悔林懼怕的東西,放屁,玉峰山看起來窮的要死。


    還有老吳頭說的什麽能解玉骨之毒的藥材也在玉峰山,還能更扯一些麽。


    不過好歹算是走出不悔林了,我還是很高興的。


    小溪不寬,我們直接跨過。


    我想了想,迴頭看著那溪水,“這水應該是沒有毒的吧。”


    老吳頭嘴唇都幹裂了,水袋裏麵早就空了。


    可是看著那水,老吳頭他們也不敢隨便喝。


    沒有食物還能挺個一兩天,沒有水就完了。


    老吳頭想了想,先過去,“我先試吧,我不怕死了。”


    不等我們阻止他直接捧起一捧快速的喝了。


    我想,他其實是太渴了。


    半響後,他看著我們,“沒什麽感覺。”


    君涼薄和淩風才走過去,用水袋裝好,各自喝了一些。


    我迴頭看了看玉峰山,“也看不見哪裏有晶洞。”


    君涼薄四下看了一圈,“慢慢找。”


    我們沿著好走的地方走,沒多遠,就看見前方地麵上有什麽東西,走近了才發現,是石頭下麵壓著一個絲絹,絲絹的邊角都風化的碎掉了,石頭下麵僅僅能看見一丁點。


    君涼薄把石頭拿起來,下麵的絲絹輕輕一碰就成了灰屑。


    君涼薄看著前麵不遠處,“沿著這個方向走吧。”


    我想,這應該是君夫人給我們的提示。


    在往前麵,就沒有提示了。


    翻了一個小山,仍不見什麽晶洞,我累的癱在地上,“走不動了,真的走不動了。”


    君涼薄也停下來,“反正已經過了不悔林,休息一下也好。”


    我靠在一個大石頭上麵,用水袋裏麵的水擦了擦臉,喝了一些,根本顧不上吃的,就靠著睡著了。


    我聽見君涼薄坐在我旁邊。


    我閉著眼睛,感覺自己還沒睡著,就又聽見君夫人的聲音,她似乎特別的高興,“呀,你說話真的算數,果然是過來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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