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點57分……


    教室裏,學生和老師都像往常一樣上著課,除了蘇黎,誰都沒有看到窗外突然出現的死神。


    它是一具身披黑色鬥篷,頭戴黑色高帽的骷髏,它陰森可怖的骨爪上握著一把巨大的鐮刀。


    窗戶緩緩打開,一陣陰冷的風吹了進來,讓蘇黎不禁咽了一口唾沫,恐懼那是必然的,畢竟死亡已近在眼前。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蘇黎倔強搖頭,喉嚨裏發出嘶啞模糊的聲音:“我最後在說一次,我不會為了活著而去殺人,至於其他人未來會怎樣也和我毫無關係,我隻想去死後的世界尋找自己的父母。”


    麵對緩緩飄近的死神,感受著它全身散發出的冰冷氣息,蘇黎顫抖的張開了雙臂,準備迎接死亡。


    死神無比緩慢的舉起鐮刀,刀尖對準了蘇黎的心髒。


    冰冷的汗水再一次從額頭滴落,蘇黎感覺自己的心髒似乎就要蹦跳而出。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很快就結束了。”


    他急促的唿吸著,身體因恐懼而開始痙攣,不爭氣的他即便下定了決心,麵對即將到來的死亡時,依舊失禁了。


    周圍的人依舊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隻是他們的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厭惡,看向張開雙臂的蘇黎。


    講台上那個常年欺辱他的班主任亦對著他發出憤怒的咆哮,讓蘇黎收迴手臂,不要影響其他人上課。


    或許是因為某個人的話,這個班主任雖恨不得蘇黎立刻死去,但卻遲遲不敢上前,很明顯,此時的蘇黎有些不對勁。


    “你們如願了。”


    蘇黎深深唿吸,將眼睛閉上,努力平複著極度複雜的心情。


    “好好感受死亡的恐懼,你還有三秒鍾的時間可以改變自己的決定。”


    “不需要……”


    “死亡就是我最後的願望!”


    4點59分58秒……


    4點59分59秒……


    5點整……


    時間突然靜止,所有的人全部定格在這一秒,整個世界在瞬間變得極為安靜。


    突然,蘇黎感覺自己的胸口一陣劇痛,他感受到冰冷的刀刃正無比緩慢的穿過自己的胸口,刺破自己的心髒,最後從後心猛然刺出。


    血液如雨般噴濺而出……


    隨後,蘇黎感覺疼痛漸漸遠去,意識漸漸變得模糊,慢慢沉入到黑暗之中。


    而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之前,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心上,那是一張被汗水侵濕字跡略顯模糊的賀卡。


    蘇黎不知道什麽時候把它拿在了手上,不知不覺眼淚落下,意識徹底陷入黑暗。


    “希望明年你能夠擁有自己的人生。”


    隻是……


    這一句話,亦深深印刻在他的腦海之中。


    ……


    對於蘇黎而言或許沒有未來了,但是這一句話卻也激發了他求生的本能。


    而徹底陷入黑暗的意識,慢慢感受到了光明,似如走馬燈一般,自己從小到大的記憶在腦海中飛速略過。


    蘇黎自嘲一笑,他曾聽別人說過,人在臨死之時,會出現走馬觀花一說,簡單明了的說就是人在死前會迴顧自己的一生。


    可自己充滿悲劇的一生又有什麽好迴顧的呢?


    畫麵之中,自己呱呱墜地,起初的自己被父母所疼愛,有屬於自己的朋友夥伴,可能就是因為自己太過幸福,所以才會無比恐懼接下來所發生的事。


    “不!我不要看,我不要看,讓我死,讓我死。”


    蘇黎極力掙紮著,可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一天轉瞬到來。


    “不!!!”


    無比刺眼的光突然撲麵而來,等蘇黎睜開眼時,他發現自己的父母正牽著自己的手走在街道上。


    那一年,他十三歲……


    本來看到父母的心情是喜悅的,可是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恐懼,無比的恐懼,他想要告訴自己的父母逃離這裏,可是他的身體根本不聽使喚,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就仿若自己的靈魂被禁錮在自己年幼的身體裏,隻能眼睜睜看著死亡悄然接近,卻什麽也做不了……


    “乖兒子,馬上就到遊樂場嘍!”


    “哈哈哈,我好期待。”


    年少的蘇黎大聲歡笑著,無比興奮的蹦跳著。


    “笨蛋,快點逃啊!這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啊!”


    蘇黎淒厲的喊叫著,可是沒有人能夠聽到他的聲音,他無比努力的想要奪取身體的控製權,極力想要傳達出信息,可是曆史不可能改變,他隻是一個過客,一個不存於這個時間點的過客。


    最終蘇黎頹然放棄,甚至他連閉眼的權利都沒有,他的靈魂被動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感受著眼前的一切。


    年少蘇黎的心情傳遞到他的心裏,那種無與倫比的幸福感讓他感覺是那般的厭煩,他想要逃離……可是……


    “我真的不想在經曆一次了,放過我吧!”


    蘇黎的內心似要崩潰,他是那般的無助,可是該發生的事情始終還是要發生。


    十幾名頭戴麵具的美洲男子不知道從那裏衝出來,他們瘋狂的咆哮著,嘶聲尖叫著。


    “華夏洲的垃圾們,你們去死吧!你們根本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隻有我們美洲才是世界的核心!”


    “哈哈哈,殺光這些華夏猴子。”


    “……”


    他們手中的機槍瘋狂的掃射著,周圍的人們大聲尖叫著四散逃離。


    年少的蘇黎被自己的父親抱起,向著距離較近的一棟房屋跑去,尋找躲避點。


    “不要去!”蘇黎忍不住大聲嘶吼。


    可是來不及了,他們也聽不到,數枚火箭彈從空中墜落,擊中房屋,擊中旁邊的娛樂設施,房屋和娛樂設施在頃刻間倒塌。


    接下來的記憶蘇黎本是沒有的,因為那時他已經陷入到了昏迷狀態。


    可是……


    年少的蘇黎雖已昏迷,但蘇黎的靈魂卻寄宿在他的身體裏,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周圍非常的黑,沒有一絲光亮,他隻感覺有溫柔的水滴從上滴落,一滴一滴,是那般的溫暖。


    漸漸的,不知那裏來的光源,讓蘇黎看清楚了周圍。


    但僅僅一眼,便已是讓他發出痛苦的哀嚎。


    這是個非常狹小的空間,周圍是無數碎石,此時的他正躺在地上,十幾條鋼筋在剛才的爆炸中從地麵蹦出,交錯而過,刺穿了他父母的身體,把他們釘在了石頭上。


    或許是奇跡,這小小的世界因為絕妙的平衡沒有崩塌,而他的父母就如同兩道人牆,為蘇黎撐起了這小小的空間,把他護在身下。


    而蘇黎剛才所感受到的溫柔水滴則是他們的鮮血。


    “他還活著嗎?”蘇黎的母親顫聲開口,眼淚早已落下。


    父親那溫暖的手掌輕撫他的臉頰,從他鼻尖探過,聲音中透露出萬分的喜悅:“我們的孩子還活著。”


    “真是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看著母親的眼淚混合著鮮血滴落在自己的臉上,蘇黎早已泣不成聲,那巨大的無法形容的痛苦讓蘇黎似要窒息。


    “不要怕,爸爸媽媽會保護你的。”


    “你一定會沒有事的。”


    母親的聲音越發虛弱,她的眼睛亦要慢慢合上,她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可是似有不甘,他的母親猛然睜眼,似迴光返照無比慌亂的喊道:“老公,如果我們死了,僅剩他一個人該怎麽辦?”


    “他會被人欺負吧!”


    “他還這麽小,肯定無法在這個世界好好活下去的。”


    “我想陪著他,”


    “我不想就這樣死去。”


    蘇黎父親的臉上露出了慈祥的光芒,溫暖的手掌再一次輕撫蘇黎的臉頰。


    “我們能為他做的隻有這麽多了。”


    “在生命的最後,為他撐起這個世界,等待救援。”


    “怎麽會這樣……蘇黎他……他還這樣小,老公我……我真的不甘心……”


    “不要擔心,我們要相信他,他會過的很好的。”


    蘇黎看向自己的父親,而他父親一雙溫柔的眼眸也看向了他,這場跨越時間與空間的最後離別,雖然無法真正交織,但這目光終是相互交融,理解了那份刻骨的心意。


    “不知道你是否能夠聽到。”


    “或許在你未來的人生裏充滿無盡磨難與坎坷。”


    “但你要知道,你絕不是一個人而活。”


    “因為我們的生命將由你來延續,你的未來將由我們賦予其意義。同時也為我們的死賦予了意義。”


    “這樣說雖然很殘酷,”


    “但是堅強些,你所背負的是三個人的人生。”


    “雖然很沉重,但你必須背負。”


    話到這裏,蘇黎父親的目光變得迷離,聲音也變得極其虛弱。


    “我的孩子,你知道嗎?”


    “能為你而死,我們感覺很驕傲!”


    “同時……”


    “你也要感到驕傲,能為我們而活……”


    溫暖的手掌漸漸變得軟弱無力,從他的臉頰滑落,那雙瞳孔亦變得空洞無神,隨後他的屍體從上滑落,這絕妙的平衡似要打破,碎石從上掉落而下,最終是蘇黎的母親用雙手頂住了父親的屍體,讓這平衡延續。


    泣不成聲的蘇黎看著已經死去的父親,這是他最後的教誨,直到今天他才終於聽到。


    “孩子……我的孩子……”


    自己母親的聲音也越來越微弱,但最後母親的笑容卻讓蘇黎那般的刻骨銘心。


    “知道你還活著,”


    “便覺得死亡也不怎麽可怕了。”


    “其實,你不必擔心。”


    “我們會用這血肉之軀為你搭建一條通往生的道路。”


    “即便死亡……”


    “我們也會化作天上的星星一直守護著你,陪伴著你。”


    “這樣說雖然很自私……”


    “但在未來不管經曆了怎樣的痛苦……”


    “即便在絕望,都不準輕視自己的生命。”


    “都要找到屬於自己的人生。”


    “因為你是為我們而活。”


    “因為你是我們生命的延續……”


    “也請原諒母親最後任性的要求吧。”


    “我的孩子。”


    “對不起……”


    “但請你一定要活下去……”


    “活下去……”


    狹小的世界突然變得寂靜無聲,那撕心裂肺的哭喊亦沒有任何聲音。


    而失去力量支撐的狹小世界,那微妙的平衡也終是被打破。


    蘇黎父母的屍體緩緩滑落,頭上碎石塊噗噗落下……


    可是……


    屬於生命的奇跡再次發生,或許其中包含了某種信念,蘇黎父母順著鋼筋滑落的身體,最終一左一右跪在了蘇黎麵前,而向前傾倒的身軀撞擊在了一起,之後頭顱輕輕碰撞,嘴唇輕輕吻在了對方的唇上。


    最終因為有鋼筋的支撐,他們沒有倒下去,頭上的碎石很快把他們淹沒,可是他們兩人身軀的下方,就在心髒的下方依舊保留出一塊極其狹小的空間,而這空間絕對的安全,隻要在氧氣耗盡前獲救便有生還的希望。


    兩道人牆,為蘇黎阻擋了一切苦難。


    兩道人牆,為蘇黎書寫出生的可能。


    兩道人牆,生命雖已逝去,但那不屈的身軀依舊繼承了那莫名的意誌。


    守護著年少的生命。


    血液混雜著淚水緩緩滴落,蘇黎仿佛聽到了生命的呐喊……


    “請你一定要活下去……”


    年少的身體終是滑落兩行清淚,靈魂深處那份感動無語言表,看著偉大的兩道人牆,竟是那般高大、溫柔。


    “對不起……”


    “對不起……”


    “我想要活下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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