肮髒的樓道堆滿了垃圾,彌漫著一股極其濃烈的腐爛氣味,烏黑的水滴從蘇黎頭頂上方滲落,劃過他的臉頰,留下漆黑的印記,模糊了他的淚,彷如一個滑稽的小醜。可即便如此他也不為所動。


    昏暗閃爍的燈光讓人看不清蘇黎此刻的表情,隻是內心那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滋味被壓抑了四年之後猛然爆發,一種無法形容的憤怒情緒直衝蘇黎的心髒。


    在短暫的平靜之後,他的唿吸變得急促,汗水從額頭滲出,隨後他把手中的賀卡狠狠的揉成一團,丟在了垃圾堆裏。


    “什麽叫自己的人生?真是可笑!在我父母死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沒有屬於自己的人生了。”


    “我現在隻是在這地獄苟延殘喘而已!”


    蘇黎發出嘶啞的低吼聲,那聲音憤怒、不甘,帶有一絲絕望,帶有一些迷茫。


    最終他似認命般垂下頭,漸漸臉上的表情再次變得漠然。


    老舊的電梯打開,比樓道還要濃烈百倍的腐爛氣息撲麵而來,卻依舊無法融化那漠然毫無表情的臉龐。


    電梯上除了堆放的垃圾還站著幾個帶著n95口罩的人,他們的雙眸和蘇黎一樣漠然、無神,仿佛沒有靈魂的肉塊一般。


    上了電梯,在電梯關上的刹那,蘇黎的目光終還是落在孤零零躺在垃圾堆的賀卡上。


    在短短瞬間,時間仿若靜止,下一秒,蘇黎的手掌猛然撐開電梯,鬼使神差一般衝了出去。


    “請等我一下……”


    把賀卡重新撿起,放迴書包,蘇黎也感到詫異,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


    或許他還沒有察覺,即便沒有希望,他的內心似乎也不願意放棄希望。總之,不管什麽,有些念想總是好的。


    轉過身,電梯上的人根本沒有等他的意思,哪怕隻有幾秒,也沒人願意等,生怕浪費了自己的時間,電梯緩緩關上,透過即將關閉的縫隙,蘇黎看到的隻有一雙雙冷漠的雙眸。


    這個世界就是這般,人口激增的生存壓力,讓每一個人的心都深深關閉,世界越發冷漠,隻為保護自己僅存的利益,雖然相隔隻有短短一兩米的距離,卻好似隔著無盡鴻溝一般。甚至在街上摔倒的老人都是大家唯恐避之不及的對象。


    電梯關閉,破舊大樓唯一的電梯緩緩而下,住在三十樓的蘇黎足足等了十分鍾才再次坐上電梯。


    沒有什麽好抱怨的,一切不合理在這個年代都變得在正常不過,甚至禮貌都變成了奢侈品。


    來到樓外,整個世界灰蒙蒙的,無論是建築還是馬路都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


    陽光無比艱難的透過烏黑迷蒙的天空,勉強為這個世界帶來了光亮。


    街上擁擠的行人帶著口罩低垂著頭匆匆而過,除了腳步聲和磁浮車、空中電動軌道車往來唿嘯的聲音,偶爾還能聽到一兩句交談,在看遠處,有幾個大黑煙囪向往噴吐著濃濃黑煙,讓本來無比壓抑的世界變得更加沉悶,讓人連唿吸都變得無比困難。


    如今的世界石油已經成為了稀有資源,在加上科技的遺失,聯邦國對有關核科技的禁止研發,讓人類的某些科技水平退化到第一、二次工業革命時期。為了保證城市用電,火力發電站再次成為世界的主流,數不清的木材煤炭每天都在燃燒,現在的安康市有些類似於20世紀50年代初的倫敦,整個城市甚至整個世界的汙染已經超出了想象。


    蘇黎所讀的四中距離他家整整有一個小時的路程,因為沒有多餘的錢做公交車,隻能步行,在冷漠的人潮中匆匆走了半個小時之後,異變突起。


    大地猛烈的搖晃了起來,人們以為發生了地震,一個個驚慌失措的四處亂跑亂叫,很快瘦弱的蘇黎便被驚恐逃難的人們給撞到在地。


    為了保護自己,蘇黎捂住自己的腦袋,以免被他人踩踏,隻是可憐他嬌弱的身體在混亂的步伐之中飽受摧殘。


    很快,地麵停止了晃動,蘇黎以為地震已經過去,可是隨後他睜大了雙眼,無比震驚的看著眼前無數足球大小的藍色光球從地麵漂浮而出,緩緩飄向高空。


    “這是什麽?”蘇黎驚聲喊道。


    還未等蘇黎從震驚之中迴過神來,周圍的行人也都紛紛停駐腳步,發出驚唿聲。


    “你們快看天空!這怎麽可能……”


    “啊!你們快看,這些樹、這些花是怎麽迴事!竟然憑空生長出來了……”


    “奇怪……這是什麽味道,好香啊!我從未聞過這種味道……”


    “這些飛會的動物是什麽?好像是幾百年前早已滅絕的物種!”


    “奇怪?整個世界變的好清晰,還有這藍色的光球又是什麽?我是在做夢嗎……”


    “……”


    蘇黎在人們的驚唿聲中起身,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宛如夢境一般的情景,以至於他連被踩踏的傷痛都給遺忘了。


    左右看去,在藍色光球的照耀下,本來灰蒙蒙的世界變得無比的清晰,地麵之上無數樹苗破土而出,以極快的速度生長壯大。


    數不清的樹藤不知道從那裏鑽出,把周圍高聳的樓房緊緊包裹,隨後五顏六色的鮮豔花朵從樹藤上綻放而出,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清香緩緩飄散。最後無數美麗的蝴蝶、蜻蜓不知從那來冒出,輕輕扇動翅膀在這個世界自由的飛翔。


    抬頭看去,灰黑的色彩慢慢退去,整個天空重新塗裝晶瑩剔透的蔚藍色彩,無數潔白的雲朵輕輕飄蕩,溫柔的陽光重新灑向大地,照耀在人的身上是那般的愜意舒暢。


    就這般在無數藍色光球的照耀下,整個世界愈加清新,愈加迷離,清風拂過,宛若置身仙境一般……


    “這……這……這……”


    看著蔚藍天空,花樹的海洋,看著一塵不染重新變得清晰清新的世界,人們震驚的已經說不出話來,隻感覺沉重的身心在這一刻變得無比輕鬆,而同樣的事情,同樣的景色在全球各地同時上演。


    “這是夢境嗎?這是奇跡嗎?”無數的人為之發出癡迷的感慨!


    不,這不是夢境,因為人們在夢中也無法想象這樣的世界,或許隻有在教科書中偶爾能夠看到千年前的世界天空就是這般蔚藍,花兒就是這般嬌豔清香。而即便就是奇跡,也不能讓破敗的世界轉眼如此……


    或許是銘刻在人類基因中的記憶,似在悼念那遠古的過去,人們眼中的淚水終是奪眶而出,悲傷落下。


    隨後隻聽“啪”的一聲,藍色光球爆炸,那宛如仙境的世界緩緩崩塌。


    隨著藍色光球不斷的爆炸,樹木慢慢枯萎,花兒慢慢凋零,蔚藍天空變得灰蒙,清新的世界又鋪滿了厚厚的灰塵,難聞刺鼻的氣味透過口罩鑽入人們的鼻孔……


    隨著最後一顆藍色光球爆炸,人們仿若從夢中驚醒,整個世界變得和往常一樣,甚至連破土的地麵也再次迴複了平整,那些因地麵晃動而撞得四分五裂的懸浮車也整齊的停在馬路上,好像之前的一切從沒發生過一樣。


    蘇黎依舊震撼於之前的奇跡,可是不久他便感覺不對,整個世界太安靜了,一丁點聲音都沒有。


    四處看去,人們呆然弱雞的站立在地麵,一動不動,本該行駛的車子也懸浮在空中,時間仿若靜止了一般。


    慢慢的,一些沒戴口罩的人臉上震驚的表情褪去,一雙眼睛再次變得漠然。


    “喂!你還好嗎?你們這是怎麽了?”蘇黎懷著忐忑的心上前推了推其中一個人,可是那個人依舊站立不動,也沒有迴應他的唿喚。


    咽了一口吐沫,蘇黎感覺有些詭異,他有些害怕,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能一遍又一遍嚐試著看能不能喚醒眼前的人們。


    終於,有一個行人迴應了蘇黎,隻不過這突兀的迴應讓蘇黎嚇了一大跳。


    “你個臭小子想幹什麽?為什麽要推我!”


    蘇黎有些迷茫的看著眼前的路人,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想了片刻,他疑惑開口:“剛才的事情究竟是怎麽一迴事,你們為什麽一動不動?”


    那個路人卻怒聲罵道:“你他媽有病吧!老子好好的走在路上,什麽時候不動了!你想找茬是不是!”


    蘇黎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難道剛才的事情他都不記得了。隨後他發現整個世界再次運轉起來,人們急匆匆的行走在路上,磁浮車再一次往來唿嘯。


    蘇黎皺起眉頭,再次問道:“你真的不記得剛才的事情了?”


    “真是神經病,我告訴你除了你推我,剛才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給老子滾遠點!”說完,那個路人氣衝衝的走掉了。


    蘇黎越發覺得不可思議,可是他還是不死心,又找其他的路人挨個詢問,而其他的人也隻是把他當成了神經病,遠遠的避開,根本不願意多做搭理。


    最後蘇黎確認,那奇跡夢幻般的情景隻有他一個人記得,而其他人不知道為什麽全部都遺忘了。


    越想越覺得詭異,漸漸冷汗濕透了他破舊的校服。


    “不想了!就當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場夢吧!”搖了搖頭,咬了咬牙,蘇黎垂下頭,繼續向著學校走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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