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很穩,隻有輕微晃動,雕花紅木小幾上又燃了安神香,阮綿昏昏欲睡,索性抬手支頤,閉目小憩。


    不知何時馬車停了下來,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掀開車簾,緊接著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走進馬車裏。


    見她抬起嫩白的麵頰,一臉惺忪迷惘的向他看來,齊民瞻輕笑:


    “這種時候你竟然睡覺?”


    “到了?”阮綿仍有些混沌。


    齊民瞻執起小幾上的茶壺,倒了盞茶遞給她:“該換轎輦了。”


    阮綿接過茶盞,抿了一口,撩起車簾一角看向外麵,金瓦朱牆的大小宮殿錯落有致,連綿不絕。


    她戲謔道:“唉,果然是一入皇城深似海啊!日後小女子便要仰仗陛下的庇護啦!”


    “好說。”齊民瞻笑意愈濃。


    入宮的女子要麽是躊躇滿誌,想在後宮大展抱負的,要麽是心不甘情不願,卻無可奈何的,她們大都謹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錯半步。


    倒少有她這般閑適自在的。


    坐上轎輦,一路晃晃悠悠,穿過望不到頭的甬道,終於在一座殿宇前停下,匾額上“綿安宮”三個赤金大字,在陽光下格外耀眼。


    整座宮殿和匾額皆鮮亮光澤,顯然是才翻新過的。


    阮綿瞥了一眼身後,內侍宮女們皆遠遠的跟在後麵,她湊近他,低聲道:


    “我隻住一年,倒叫你費心了。”


    她離得很近,清新的女兒香縈繞鼻尖,從齊民瞻的角度看去,纖細的脖頸,粉嫩而修長,線條極美。


    他唿吸一窒,不動聲色的後退了一小步,亦低聲道:“你住著舒坦就好。”


    阮綿的注意力都在打量宮殿各處花草景致上,並未察覺他聲音中的暗啞異常。


    宮門前跪著一眾內侍和宮女:“奴婢等恭迎娘娘!”


    “娘娘”二字讓阮綿有些不適,但知曉這是宮中規矩,抿了抿唇並未說什麽,就聽身旁的人道:


    “料到你不會帶太多人入宮,我提前為你挑了些,若使喚著不順心,可隨時更換。”


    阮綿一眼掃過跪地眾人,掌家多年,她自有識人的眼力,這些俱是規矩本分之人,有幾個還頗為機靈。


    “多謝陛下。”


    阮綿心中一暖,這廝想得真是周全。


    齊民瞻又領著她跨入朱紅的宮門,穿過花木繁盛的庭院,進入正殿。


    阮綿環顧屋中四周,布局裝飾與她的閨房有幾分相似,隻是房屋更寬大華麗,一應擺設用物更貴重,但足以讓她因有幾分熟悉感,而快速心安下來。


    “陛下真是有心了,再次謝過陛下!”


    這次阮綿的感激之意更濃了幾分。


    她雖然想過,入宮後麵前之人會格外關照她幾分,但實在沒料到他竟這般細心周全,心裏莫名升出些感動。


    她的反應盡落在齊民瞻的眼中,他心中輕歎,她的心玲瓏剔透,卻很柔軟,她其實很容易滿足,很容易生出感激,她大度、包容、理解、寬仁......


    若非她心裏早就裝下了一個沈維楨,他們之間應該早就心意相通了吧?應該十分幸福吧?


    齊民瞻強忍著想要擁她入懷的衝動,雲淡風輕的擺擺手道:


    “不必這般客氣,你在這裏盡管放心住著,有任何事都可以同我說。”


    接著朝門外喊:“常歡。”


    “奴婢常歡拜見陛下!拜見娘娘!”


    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小內侍恭敬的走進來,跪地見禮。


    齊民瞻道:“他是常順帶出來的,人也算得上機靈,以後便是你的人了,你若有事可隨時差他去尋我。”


    阮綿頷首,常順是宮中大總管,想來這常歡在宮裏也有些威勢,這倒不錯,起碼不用擔心被欺辱。


    她打量了常歡兩眼,生得白白淨淨,行止恭順透著幾分穩重,一看便知是大有可為之人,隻是自己在這裏住不久,這般人物跟著她倒是浪費了。


    她笑著打趣:“生得這般斯文秀氣,瞧著就賞心悅目,定然是穩重可靠的!”


    聽到她這話,齊民瞻不由多看了常歡兩眼,常歡似有所感將頭低了低,慌忙道:


    “承娘娘謬讚,奴婢惶恐。”


    看他一臉緊張,雙頰緋紅,阮綿隻覺有趣極了,她還極少見到這樣會輕易臉紅害羞的男子。


    在別莊時,萬管家對下人們約束得很嚴厲,從不叫未成親的家丁護院與她接觸。


    護衛她出府的所有護院都是有家室的,她偶爾要用人手,能到她跟前的也都是成過親的,且他們都相貌平平,她完全生不出欣賞的心思。


    察覺她眼裏的喜色,齊民瞻隻覺心裏發酸。


    還是喜歡斯文秀氣的嗎?


    “想來你也疲累了,好好歇歇,我......得空再來瞧你。”


    阮綿笑著施禮:“恭送陛下。”


    目送他走後,阮綿讓常歡起身,簡單詢問了幾句,便讓他忙去了。


    她也沒有召見餘下眾人,隻讓綠茉給每人打了賞,她在這裏住不久,不需要了解他們太多,也不用跟他們建立主仆情,免得將來有牽掛。


    這些人既然是那廝選的,想來是可信的,隻要不給她投毒或吃裏扒外陷害她就行,別的她都無所謂。


    齊民瞻從綿安宮出來,一個內侍匆匆上前低聲稟道:


    “陛下,接姚娘娘的儀仗和接聞娘娘的儀仗還在順德門外僵持著,眼看這馬上就要誤吉時了,您看......”


    齊民瞻不耐道:“傳朕旨意,若她二人不想入宮就滾迴去!”


    原本妃嬪入宮,是要從順德門進入的,為避免撞到一起,幾位妃嬪入宮的時刻是微微錯開的。


    但不知負責典儀的官員哪裏出了岔子,一個時辰前,接聞妃的儀仗和接姚妃的儀仗同時到達了順德門。


    姚妃出自武將功勳之家,又是家中幺女,素日嬌慣,加之拳腳功夫不錯,是以性子一向張揚跋扈,自是不肯落後,硬要先入宮。


    聞妃身子嬌弱,一路坐馬車駛來,有些吃不消,守在身邊的侍婢心疼主子,硬是不肯相讓。


    後來,誰都不肯禮讓,兩方人馬起了爭執,甚至動起了手腳,場麵一時極為混亂,將順德門堵了個水泄不通。


    接阮綿的儀仗才“不得不”從正昭門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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