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落魄鬢霜翁,孤坐燈前凜寒風,筆下美酒覓知己,朝暮獨歎醉雪中,歎一歎咱書接前文。


    眼前這雨搭之下的展宏抬手先拍了一下門板,停頓了片刻之後又連著拍了兩下,恭恭敬敬開口問道:“請問裏麵可有人嗎?”


    這展宏靜靜地看著雨水沿著後門上方的雨搭流淌下來,滴滴孤落到地麵上,茫乎呆立了半晌也不見這邊城商會後院裏有人應聲,展宏深吸了口氣複又抬起手推了推那兩扇門板,這門在院裏反插著,推之幾下紋絲不動,他見狀如此隻能又返迴雨中,歎氣抬眼看著那不高不低的後院牆。


    話說這設在上京喜都的邊城商會分號,其後院極為寬綽,院子正當中停著十幾輛大車,一側是相連的馬廄、牛棚,另一側的庫房粗略數來也有間七八,靠近前樓的東西兩側還有不少獨立的房舍,有些用作宿舍,有些用作辦公,三層臨街的樓宇頗有些氣勢。


    展宏蹲在後院牆頂往樓裏看,借著燈光影綽綽有人形晃動,正此當口,隻見一樓的後門“唿啦”一聲打開,倆人攙扶著一高個子男人順著迴廊往側室走去。


    牆上的展宏翻身跳下院牆,一矮身腳下生風,快步奔向這三人,且是定眼再看,他這雙手上已多了倆把單手巧弩。


    天空中的雨不知何時又變得大了些,大顆大顆的雨滴從天而降。


    高個子守衛胸前插著弩箭,每挪一步都呲牙咧嘴,正挪步間忽感不對,便側目向院子中看去,這一眼他趕不及開口隻見一道黑影已經到了近前。展宏手中弩扳機“哢哢”兩聲輕響,再瞧一支弩箭直穿透了高個子的喉嚨,而攙扶著他的一人心髒處也中了一箭,另外一人傻了眼,張大著嘴剛要喊叫,展宏身形一轉已經在他背後勒住他的脖頸子:“董鍾穎可在這樓裏?”展宏低聲問道。“我,我去你娘的!”這人被勒住脖子卻還是硬氣的很,嘴上罵著手可就摸向腰間準備拔刀,展宏哪能給他機會,手臂發力推著他的頭向牆麵,一下、兩下、三下之後這人便不再掙紮,那牆上真真是一灘血肉桃花朵朵。


    迴頭再說這展宏,他丟下這癟了腦袋的人,活動了一下手臂,收起單手巧弩俯身拔出腳下這人腰間的佩刀,雙手握住刀柄刀尖衝下直刺這人的後心,隨著彎刀從這人的身體內拔出,登時鮮血四濺。


    展宏笑著抬起手擦了擦臉上的血,往這三層樓一樓的後門摸去。


    ·


    說這展宏來到商會一樓後門,側耳聽了聽裏麵的動靜,隨即抬手輕輕將門推開一道小縫,偷眼瞧去。


    這門後是一條長走廊,左右盡頭各有一道門不知通向何處,中間一扇門直通前廳。走廊棚頂梁上掛著紅色的燈籠,兩側燭台上火光攢動。


    展宏見這走廊中無人便推大大方方開門閃身而入,他迴身關上門插上門閂,溫暖的燈光罩在他的身上,迷蒙了他的眼睛,一時間眼前的畫麵悠忽而起……他左耳隱隱的疼痛漸漸消失不見,反而酥麻搔癢起來,恍然間,有女人在展宏的左耳後輕輕吹氣,悄悄地說道:“還記得嗎?你答應過我,要做正確的事。”


    展宏抬起手捉住甄兒的腰,轉頭麵向甄兒,直直看著那如水一般的雙眸:“你說,為善就是正確的麽?”


    甄兒盈盈笑起來,讓展宏的心也似融化了,骨頭也似酥軟了,她伸出手撫摸著展宏的臉:“我隻知道,為惡不是正確的事。”


    “別聽她胡說!”


    ·


    展宏猛然一驚,身上的傷痛硬生生讓他迴過神來,他緊咬著牙,心跳慢慢趨迴平穩,他緊握了握右手的刀柄,低聲自語道:“惹我即為惡。”說罷向走廊中間的大門走去。


    幾步來得大門前,展宏依舊先推開了一個小縫,他目力所及之處隻見得一位穿著板甲的金發男人正抱著肩膀來迴跺著步子,每走一步身上就會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在這金發男人旁邊一個身形瘦弱的男子提著刀專注地看著什麽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他看的這人展宏也認識,正是昨日董鍾穎身後的四人之一。


    正當此時,門前突然出現一個身影,這人正準備開門,邊伸手嘴裏邊說著:“我去看看大個子怎麽樣了。”他話音剛落,隻覺得腹部一涼,低頭一看竟然是從這後門的門縫中插進一把刀子,明晃晃的彎刀已經透穿了他的身體,不等他反應這刀快速從他腹部抽出,刀尖向上又直直插進他的頸部,緊接著兩扇門板被一腳蹬開,這人隨門應聲栽倒於地。


    前廳中的眾人一片嘩然,智肆定睛看去正卻是那展宏,也不吃驚反而笑了起來,開口說道:“哈哈哈!前日我倒是沒說錯,你真就是自尋死路!”


    “我不想跟你們動手,若又不想死的,就早早散去吧。”展宏掃視前廳裏的其他人,最後舉刀指向智肆說道:“但你得留下。”正此說話之間,一旁的加特奴暴喝一聲,雙手舉至背緊握住了劍柄,眼前電光朝露間已然是當空一道圓弧,這雙手劍直劈向展宏。


    展宏眼見這雙手劍力劈萬鈞之勢,心想若是舉手中彎刀硬生格擋真真萬不可能,如此這般便隻能向一旁側步閃躲。


    就在這展宏閃躲之時,加特奴身後乍現兩道寒光,阿羅維伊右手握著哥哥的佩刀,左手則持著自己的彎刀,瞪著血紅雙眼已然躥到展宏身側,隻見他身形一轉右手刀由左上向右下斬向展宏,左手刀自左下向右上斜挑向展宏,刀帶風聲直逼地展宏是節節後退。


    “上啊!”前廳內的其餘眾人也不再多言,各自持刀加入戰團,一下子刀光劍影從四麵八方攻向展宏,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好虎架不住群狼,依著現在的形式,縱使是大羅神仙也隻能勉強招架。


    再看這展宏時而舉刀格擋,時候左右躲閃,時而借力劃撥,時而見縫插針反擊攻守,身子漸漸向後退到走廊和前廳的門前,如此一來這展宏猶如門神一般正立於大門之中,隻顧麵前即可,身後左右暫時安穩。


    加特奴見自己的雙手長劍在這門口難以施展,退了兩步招唿身邊眾人道:“一個個真是死腦筋,還不快繞去後麵!”展宏暫時得以稍作喘息,見加特奴說話眾人略一走神便伸左手從腰間取出弩箭,瞬時機巧碰撞一箭直射向這加特奴。


    這前後隻是瞬間之事,但要說這加特奴真是百戰的猛士,餘光發覺這展宏手上有所動作緊接著就是一道寒光奔向自己便已心知不妙,手中長劍轉動放平抬起格擋,一套連貫動作行雲流水,弩箭與巨劍碰撞火星四濺,加特奴呲牙怒道:“你這中州猴子!”說完將巨劍舉過頭頂猛劈向展宏。


    那加特奴的雙臂長度加上這雙手巨劍的長度,好比旗杆一般,眼看這雙手巨劍的一半長於門框之上,若是一般人這劍定會斬到門框上麵的牆壁上進而卡住,但這加特奴竟然硬生生劈開了牆壁將木製門框的上沿也斬成了兩截,煙塵木屑四起之中展宏隻得再向後退去。


    眼前這一幕,直惹得展宏心中叫了一聲“好力氣”!臉上不自覺間竟然掛起了笑容,一邊退著一邊左手扔掉來不及裝填的單手巧弩,隨而從腰側又取出另一把單手巧弩抖腕一箭射出,逼著煙塵中直衝上來的阿羅維伊雙刀守勢格擋,稍得喘息,這展宏自己轉身向走廊右側的小門跑去。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這北朝正國上京喜都,則羅站在溫香樓門口,身旁的夥計舉著雨傘為他遮擋雨水,遠處“叮叮當當”馬車鈴響,由遠及近駛過來一駕馬車,再看這馬車四輪鑲鐵,車廂雕花,前後各掛著一盞“氣死風燈”。


    見這馬車停穩,則羅身旁撐傘的夥計趕忙上前拉開車門,扶著則羅登上馬車。


    這車廂裏點著玻璃罩燈,兩側的座椅包著虎皮,中間一張固定於地麵的小方桌上放著水果茶點,正有一位身穿紅色衣袍的長須男子靠座在車廂內壁上,見則羅上車也不起身,隻是抬了抬手算作打招唿。


    則羅恭恭敬敬地在長須男子對麵坐下,車廂門隨即關閉,不多一會兒這馬車便晃悠悠行將起來。


    “鎮國軍裏有陶英宏的人。”長須男子拿了一顆葡萄塞進嘴裏,連皮帶肉一起吃了下去。


    則羅點點頭,滿是褶皺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微微頷首開口說道:“楊公早就知道。”


    長須男子又拿了一顆葡萄,這迴沒吃,隻是在三指間把玩著,半晌才開口說道:“如此一來想這些破事陛下便也該知道了。”


    則羅笑道:“陛下真神降世,怕這世間還沒有陛下不知道的事情吧。”


    長須男子聽罷也笑了起來,身子隨著笑聲而起伏晃動,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好不容易壓住笑聲才開口說道:“好你這條精明的老狗,說話真是滴水不漏,怪不得能在校事府混這麽久。”


    則羅聽罷欠身離座,低頭說道:“殿下說笑,我這條老狗也快魂歸那黃泉府了。”


    長須男子擺手示意則羅坐下:“我那舅舅最近與平時相比可有什麽不同?”


    則羅臉上依舊看不出表情,抬眼看向長須男子:“終日愁眉,思量攻啟”


    ·


    咱再說迴喜都西市,如墨一般的天空中電閃雷鳴,暴雨不盼又至。


    展宏飛起一腳踹開走廊右側的小門,身後幾隻弩箭帶著響哨擦著他的身側飛過,直直釘進牆壁之中,再瞧眼前,這門後竟然是一間廚房。


    悠然躲過身後的弩箭,展宏側身貼在門口的牆壁上,剛剛穩住就見一人持刀跳了進這廚房之中,展宏矮身一刀揮出正中這人腹部,這打頭陣的人哀嚎一聲栽倒在地,於此同時貼著展宏的頭頂一刀劃過,正砍在牆上,迴頭看那牆上登時留下一道白印,另外幾人也緊跟著進了廚房,一抬頭廚房南向後院開的小門也被撞開,智肆與阿羅維伊惡煞一般狂聲吼叫著衝將進來。


    阿羅維伊兩腿開立左右,左手刀向後過腰刀尖指地,右手刀橫於胸前,好一個開天劈地的起手式。


    阿羅維伊怒視展宏,口中說道:“我不管你這惡賊是誰!今天就叫你為我哥哥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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