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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到監護室病房的,都不是什麽好病人。


    這個好,與人品、金錢等一切都無關,隻是說與他的個人的狀態有關。


    卓遠師兄仍然在匯報病史,可陸成卻是在快速地做著筆記。


    以他在教科書裏麵學到的知識,肺梗二字便幾乎代表了半條命交到了閻王爺那裏,根本就沒有提過肺梗之後再做手術這種事情。


    陸成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走錯了片場。


    一個總是給自己挖坑的師父,一個要給發生在院內肺梗的高齡患者做手術的閔教授。


    他想做,麻醉師願意打麻醉嗎?


    就算手術做好了,他術後康複能跟上嗎?營養可以跟上嗎?


    他的壽命還能有多久?


    這個手術,真的有必要嗎?


    假如,隻要任何一個環節,出現了絲毫的問題,那麽,我們將要麵臨的是什麽?閔教授,真的不知道嗎?


    ……


    疑問未有答案,另一個疑難雜誌再次到了。


    27歲的年輕女性,特發性血小板減少症,吃激素後,雙側股骨頭缺血性壞死。


    因為病史明確,骨盆平片上的征象,也是支持股骨頭壞死這個診斷的。


    但是有一個問題,因為出現了股骨頭壞死,激素必須停掉的情況下,病人的血小板,已經減少到了17,早就報了危機值得情況。


    還差兩個指標,就到了極低值。


    “血液內科怎麽說?”朱雀光在聽到血小板隻有17的時候,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


    特發性血小板減少症,本身就是血液內科疑難雜症之一,主要的臨床表現就是血小板減少,而因血小板減少,可能會繼發紫癜、全身各處不明原因出血等等。


    卓遠師兄把會診記錄給打印了出來,小心說道:“血液科建議術前血小板至少提升至45以上。再行手術治療,如有必要,可申請血小板輸注。”


    “另外,嚴格讓病人臥床休息,在院期間一定不能外出。”


    “我打電話問過了輸血科,那邊直接一通罵,說是血小板沒有,在排隊,有好幾個血小板在10左右的病人都在等著血小板,根本沒有多餘的血小板為手術做準備。”


    “如果病人沒有出血症狀的話,喊我們不要再打電話過去了。”


    通過知識貯備,陸成並不覺得卓遠師兄是在添油加醋,血小板減少也是分度的。


    通常,小於50就是重度。


    17?


    陸成隻記得教科書上的一句話,血小板<20x109/l時,出血較重,易發生危機生命的顱內出血,需輸注血小板及大劑量丙種球蛋白,使血小板保持在20x109/l以上。


    這還隻是自然狀態,至於手術?


    為什麽要做手術,怎麽才算手術適應症?


    陸成如同聽天書一般。


    不過好在,有病曆采集係統在,閔教授以及朱雀光副教授做病情討論的每一句話,都被記錄了上去。


    “閔教授,我還是不認為病人現在的情況,適合手術,她應該轉去血液內科調整。”朱雀光爭論了一陣,隻能弱弱地再次把自己最後的堅持發表了出來。


    林尤也是站在了朱雀光一方,這種病人,一旦手術,術中就可能出現流血不止,而且這個流血不止,可能還不局限於手術創口,胸腔、腹腔、肺部、顱內、肌肉裏,隻要你想得到的地方,就可能會出現滲血。


    閔教授本來是想著如果可以把血小板提升到一定程度,要試試把這個手術給做了的,但是自己的副教授和主治都如此堅持,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反駁,卻又不想把病人放出院不管。


    這種病人,若非是股骨頭壞死到了一種無法忍受的地步,也不至於會找到骨科來,她自己就知道自己身體最差的地方在哪。


    血小板減少症的持續治療,就肯定花費不會少,來這裏換關節,也不可能是免費的。


    像這種上下級意見不一致的情況,出現的並不在少數。


    當然,如果閔教授堅持要做,肯定還是可以做的,反正是他主刀,責任是他擔著的。


    “病人先按照血液內科的會診意見治療著,先打tpo,再觀察一段時間。”接著閔教授對病人解釋:“你現在的情況也聽到了,現在的血小板,不適合手術,而且血庫根本申請不到血小板,有更加危急的病人等著。”


    “我們先用tpo試試看,如果血小板能夠到45以上,我們就把手術給你做了,如果沒到,那麽,你就隻能先去血液內科把血小板調好了再過來。”


    “手術的目的是為了讓你恢複功能,而不是讓你躺在手術台上,就有很大可能起不來,你們能聽明白嗎?”


    自己這個病什麽情況,病人當然清楚,她隻能咬著嘴唇點點頭,但髖部的疼痛以及活動的受限,早已讓她的生活痛苦不堪,她才27歲,自從生了寶寶後,就從來沒有抱著寶寶走過一步路。


    小孩子自然不可能懂事,除了喝奶的時候,能安靜下來外,其他時候,一到她的懷裏就哭。


    她雖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對她孩子這樣陌生的舉動,卻根本不會讓她的心裏舒服。


    她所以為的,在臨產前的剖腹產手術,肯定是她這輩子遇到的最後一次不得不做的選擇,這句話,成了空話。


    “我知道,閔教授。謝謝你。”她眼中含著委屈和堅定。


    她知道這輩子肯定不隻有這幾年,即便過了幾年,孩子大了,不需要抱了,那上下學,需不需要媽媽接送?除去看電影,去遊樂場,需不需要媽媽陪同?


    他爸會他買衣服嗎?他爺爺奶奶給他買的衣服,他會喜歡嗎?他會不會想吃一頓我做的飯菜?


    從縣醫院到市醫院的門診,她的抽血結果往那裏一擺,醫生說得都是你去血液科,你這個做不了手術。


    ……


    ……


    教學查房,一直持續了足足兩個小時。


    比起閔教授組手術日當天查房的15分鍾,查完所有的病人,時間長了足足八倍。


    陸成一路聽來,除了兩個半月板的病人,他能夠聽得懂一些,其他的病人的病情,他感覺自己就完全是個多餘的人,並不屬於這個組的醫生一樣。


    真不知道那些說外科醫生隻會做手術,根本不懂理論的老師,是怎麽得出來這個結論的,陸成此刻,好想打死他。


    外科醫生的理論專精程度,肯定不亞於內科醫生。


    而且,他們對這些理論的運用程度,絕對也是爐火純青。


    不墨跡,但並不代表不在意。


    理論,絕對是指導一切行動的前提和基礎。


    診斷,診斷依據。


    手術,手術指征,手術方式;


    不同手術方式的預後,不同手術的康複方案……


    沒有任何一台手術,是完全相同的。


    陸成覺得自己任重而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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