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沉,房間裏的光線漸漸暗淡了下去,香爐中的香木還在燃燒,嫋嫋青煙彌漫在密閉的空間裏,散發陣陣幽然濃鬱的香味,帶著一種讓人沉淪的香甜,熏人欲醉。


    帷幔掩映下的床榻也漸漸沉寂,若馨埋在重重錦被緞褥中,依舊閉著雙眸,輕淺地唿吸著,意識微微有些昏沉的模樣,似是睡了過去。情之拉高被褥,掩住若馨線條優美的裸背,而後輕輕將她攬抱在胸前,調整姿勢讓她盡量躺得舒服一些。


    將若馨黏在麵頰上的幾縷汗濕長發輕輕撥到耳後,情之深深地注視著閉目沉眠的若馨,雖然被看的人沒有任何的迴應,他的目光卻也始終不舍離開。


    兩人肌膚相貼,但始終也無法溫暖她的身體,若馨依舊冰涼如石。即便是在情事中,她的體溫也沒有任何改變。


    在這樣的寒冬日子裏,懷抱著如冰一般的溫度,常人難以忍耐,情之卻是將若馨貼得更緊了些,讓自己的體溫慢慢熨熱她的肌膚。即便那隻是無用之功,他卻也絲毫沒有鬆手。


    時間慢慢地過去,屋裏終於一片漆黑,若馨依舊靜靜地躺著,沒有一絲一毫清醒的跡象,情之終於察覺有些不對勁。


    這一個月來,她總共來了十次,每次總是在事好之後便起身離開,沒有片刻的停留延誤,今日這樣的情況卻是從未出現過。


    情之撐起身子,向下望著她,輕聲地喚道:“阿離。”叫了幾聲,未聽見應答,情之伸手扶著她的肩膀,輕輕搖晃著,若馨依舊沒有絲毫迴應。突然想到了什麽,情之猛地一震,手微得一僵。停頓了許久,他摒住唿吸,顫抖的手慢慢地伸向若馨的鼻下。


    便在這時,若馨長長吐了一口氣,睫毛輕輕顫動,然後便慢慢睜開了眼睛。


    “已經這麽遲了?”看著周圍漆黑一片,若馨低聲說了一句,頭微微抬起,便碰到了情之停在她口鼻上方的手,她微微轉頭,黑暗中看不見情之的表情,隻能聽見他紊亂的唿吸,“怎麽了?”


    靜默了許久,才聽到情之低啞而略帶顫抖的聲音應聲,“你方才......怎麽也叫不醒......”


    察覺到情之話中未消的緊繃感,若馨微是一怔,而後便輕輕笑了,像是要舒緩氣氛一般說道:“許是有些累了吧。嚇著你了?我雖然身子涼了些,倒也不至於突然之間就成一具冰涼的屍體躺在你身邊了。”


    黑暗的光線,掩飾了情之眼中的焦慮和惟恐失去什麽一般沉痛恐懼的眼神。他緊緊握起了壓在床榻上,幾乎僵硬到沒了知覺的手,淡淡地笑道:“是啊......”


    若馨坐起身,摸到床尾的衣服一件件慢慢套上,然後下床到桌邊點上燭火。


    燭心的火光微微晃了晃,屋子幽幽亮了起來,驅散了先前黑暗中的些許繃然之感。若馨到水盆中掬水洗漱一番,便坐到鏡台前,散開發髻重新梳理。


    幽黃的青銅鏡麵中倒映著她蒼白如紙的麵色,倒真有幾分陰森的鬼氣。


    若馨記起了方才的那個夢。或許不該說是夢,似乎是白若因的神識進入她的腦海中。畢竟本是同一個靈魂,這也非是什麽難事。


    白若因在夢中告訴了她一件事。再過八個月,白若因腹中的孩子便要出生,待孩子魂魄歸位,支持她現身的能力失去,她便再無以實體出現的可能了。白若因告訴她,若她真的想變成一個完整的人,就必須在孩子出生前找到卜氏古籍中記載的四件神器——無念珠、禦鬼黑木、鎮魂石和祭神之鏡。


    若馨微微蹙眉,這幾件東西確實記載在卜氏的那本禁書中,然到底存於世間何處卻是幾無人知曉。


    腦中屬於白若因的記憶中,她唯一得到具體些的便是關於鎮魂石的信息,傳說鎮魂石能聚人魂魄再塑其身,采於柯藍國,如今卻為東衡皇家所藏。據說要喚醒它的力量,需融以柯藍神使的精血,否則也隻是一塊普通的石頭罷了。隻是東衡柯藍素來敵對,東衡不願讓它重新落到柯藍手中,這塊鎮魂石雖有強大的力量,但終究未得其能,成了擺設。


    無念珠,實際上是卜氏一族的聖物,傳說是卜氏最早一任祭司死後焚燒屍身之後留下的幾顆珠子形狀的骨頭。隻是無念珠雖為卜氏聖物,但早在一百年多前,卜氏一族逃離京城時遺失。又要如何尋找?


    禦鬼黑木,古籍中記載,它生長於柯藍鬼城之中,具有禦鬼之能。然柯藍鬼城早已是一座死城,傳說城中死靈數十萬,因有禦鬼黑木鎮壓被圍困城中,然夜間,便是數十裏外的地都能聽到城中淒厲恐怖的鬼嚎,方圓百裏無人敢靠近,曾有大膽之人前往,卻是有去無迴。世間確有聽聞少數流傳的幾塊,能鎮鬼驅邪,萬春縣如今的關家便是少數擁有者之一,卻不知是真是假。


    至於最後的祭神之鏡,卻真真是一片迷茫,隻有其名,卻無任何記載。


    她若想活下去,就必須找到這些東西嗎?


    如此困難之事,她是不是直接放棄比較好。


    若馨看著有些模糊的青銅鏡,看著還存在在鏡中的自己的影象片刻,微微笑了笑。


    放棄嗎?可是她連當白氏祭司的這十年都忍耐下來了,被逼到了絕路時的屍解之法她也度了過去,還有為了保留自己作為白若馨的意識,她努力地脫離了師父喚醒靈魂中白若因記憶的術數,如今讓她放棄,她卻是不甘願。


    不甘願啊,她還想活下去......


    將頭發挽好了髻後,若馨起身取過一旁的長披風披在了身上。床榻的重重帷幔被掛起了,情之也已起身,身上略略披一件輕薄的外裳。隱約晦明的燭火下,隻算清秀中姿的情之卻仿佛有一種超脫的氣質。


    若馨看了他許久,開口道:“我要去京城,短時間內卻是不會迴來了,你可願同我一齊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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