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追尋古潼京真正的秘密,在內蒙古的仲春時節,朝兮騎著馬兒進入了巴丹吉林沙漠。


    向導是個樸實敦厚的中年人,就是曾被政府雇傭過的那一位,如今也成了朝兮的向導,策馬在前引路。


    最初查到向導時,他還在發誓說自己對“北京來的領導”絕對忠誠。朝兮把兩根亮閃閃的金條放在他麵前,他都不為所動,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最後還是被朝兮從黑市買來的手槍指著腦袋,他才乖乖服軟。


    幸而一切還算順利。


    穿過沙漠邊緣的胡楊林,入目是大大小小的沙丘和砂山,臨近正午,刺眼的陽光以最直接而毫無保留的形式照射在大地上,天與地,像是一個巨大的爐子,炙烤著人與馬,完全無處躲避。


    耳畔似乎有奇特的雷鳴聲訇然作響,這是巴丹吉林沙漠特有的鳴沙現象,朝兮放牧時也時常能夠聽見,隻是不如現在這麽響亮。


    雖然和長白山所在的吉林省同樣有“吉林”二字,但吉林省的“吉林”則出自滿語,全稱為“吉林烏拉”,意為沿江的城市,暗指了與鬆花江的淵源。


    巴丹吉林則出自於蒙古語。有一種說法是,“巴丹”是最初發現這片沙漠的人的名字,而“吉林”是蒙古語“八十”,代表沙漠中大大小小的六十個海子——蒙古人將湖泊稱之為“海子”。


    這裏雖是沙漠,卻以擁有眾多湖泊而聞名,不能不說是一種奇跡。


    向導帶著他在沙漠裏騎了三天,翻過不知多少沙丘和沙山,還倒黴地遇上過兩次揚沙天氣,才終於到達了一片被如茵碧草圍繞的小海子。


    就是這裏了。


    朝兮翻身下馬,放了馬兒去海子邊悠閑地吃草。


    在這荒涼的鳥不拉屎的地方吃了三天沙子,對人對馬都是一場不小的考驗。朝兮單膝跪在海子邊上,撩起水來洗臉,潤澤幹裂的臉頰和嘴唇。


    海子的水是淡水,溫度偏低,清澈見底,在灼灼烈日的荼毒下是最好的解藥。


    向導是附近的額魯特蒙古族,行為舉止相對開放粗野,也不管朝兮還在一旁喝水,自顧自脫了衣裳下水洗澡。


    好在朝兮提前把水囊灌滿了“幹淨”的水,不至於餘程都喝別人洗澡水解渴。


    他站起來,換了一個相對算上遊的位置,痛痛快快洗了把臉,然後掏出幹糧來填飽肚子。


    向導洗了澡,沒有過多耽擱,就從馬背上取下幾張羊皮來,吹鼓了氣,紮成一隻羊皮筏子。


    做完這些,向導看了他一眼,用蒙古語大聲說:“我要迴去了。長生天會保佑你,或許你能活著迴來。”


    潔淨如鏡的水麵上倒映著朝兮的笑顏,波光粼粼。


    這是向導與他的約定。


    向導雖為槍口所屈服,卻也隻同意送他到海子邊上。


    據向導說,這片海子是活的,會像沙丘一樣移動,最終到達一片雪一般純白色的沙漠裏。


    白沙會吃人。


    朝兮仍記得向導說這話時,一臉心有餘悸的模樣,仿佛海子移動的終點有極其恐怖的東西。


    “給你的報酬,我放在你家馬圈裏了。”他微微一笑,對上向導錯愕的表情,“看在那兩根金條份上,迴去跟你們的長生天祝禱祝禱,我迴去後再給你兩根。”


    向導僵硬地點了點頭,策馬遠去。


    朝兮沒有立刻下水,而是等到體力完全恢複,才帶好所有裝備,把羊皮筏子推進海子裏,自己也坐上去。


    羊皮筏子在海子的中心停留,朝兮靜靜等待了半個小時左右,方才看到岸邊的綠洲飛快退去,變成了一片滾動的沙丘。


    當然,移動的其實不是綠洲,而是海子——朝兮相信,即使是最有名的科學家也未必能解釋這種離奇的水流衝擊移動和深層緣由。


    身下的筏子倒是平穩下來,在飛快移動的水麵上達成詭異的平衡。


    約有一個小時後,海子才停了下來。


    目之所及,白沙如雪,一望無垠。


    他把羊皮筏子拖到岸上,沿著海子的邊上走了走,途經某個地方時,腳下觸感好像格外地堅硬。


    他蹲下來扒了幾下沙子,然後看到了白沙之下,竟然有一條用砂石鋪就的平整的“路”。


    接下來,他每隔幾米就扒拉扒拉腳下,順著這條路一直向前,看見了許多像是被遺棄的軍用卡車。


    卡車首尾相連,形成了一個圓圈,像是圍住了什麽東西。


    他靈巧地翻過了卡車,然後知道了裏麵究竟是什麽。


    矮小的沙丘上,橫七豎八地躺著至少五六十具幹屍——朝兮無法確定他們具體的死亡時間,沙漠幹燥炎熱,再“新鮮”的屍體在這裏,不出一個月也會變成這樣。


    唯一確定的是,他們穿著軍裝,是被張啟山帶來在這裏進行那項工程的士兵。


    卡車的車門都沒有鎖,朝兮隨即打開了幾輛車的車門查看,但並沒有發現太多有用的信息,隻是每輛車都裝了許多鐵罐子,裏麵都是空的,不知道是用來裝什麽。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生活物資。


    沙漠的幹燥讓一些食物保存了下來,朝兮挑了幾樣做儲備糧,裝進皮質背包裏。


    他退遠了些,站在一座高大的沙山上,看著圍成圓圈的卡車和成群死去的士兵,突然心念一動。


    有什麽不對。


    那些卡車,應該不隻是圍住了士兵,更是將什麽東西圍在了外麵,類似於某種防禦措施。


    也就是說,卡車的外圍,才是真正危險的地方。


    如是想著,他的瞳孔猛然擴張,身隨心動,長腿一邁飛奔出去……奔向卡車圈內。


    下一秒,腳下的沙地乃至於整片白色沙漠都劇烈地震動起來,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沙麵之下移動衝撞,“沙海”波紋蕩漾、浪濤洶湧,然後所有的沙丘破碎炸裂,無數幹虯如樹根一樣巨大的爪子衝破沙麵,伸向了這沙漠裏唯一的活物。


    朝兮拔出腰間的唐刀,斬斷纏繞在自己身上、試圖將他的整個身體向下拖拽的十幾隻爪子。


    這把唐刀是黑市上得來的,但並不是黑金材質,刀刃切開爪子時急劇顫抖著,震得他的虎口微微發麻。


    足夠的經驗讓他很快辨認出了這些爪子的廬山真麵目,腦中有一根弦繃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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