療養院人盡皆知,張日山是張啟山的親信,他說要徹夜“審訊”朝兮,命令所有人包括巡邏兵都退出地下一層、不得接近,根本沒人敢有質疑。


    就算是最看不上朝兮的魏軍醫,聽聞這話也隻是略微疑惑:將軍怎麽會突然派張上校來幹審訊的活兒?而且,張上校不是一直對那個人……還挺關照的麽?


    但他終究什麽也沒說。


    畢竟隻要不妨礙到“實驗”,地下室發生什麽都跟他這個研究員沒有關係。


    臨走前,他甚至叮囑了張日山一句,審訊別太“過火”,不要影響朝兮手部的“實驗數據”。


    換來張日山一個冷冽犀利的眼神。


    待所有閑雜人等遠去,張日山步步轉迴臥室,心情忐忑的握住浴室門把手。


    裏麵有水聲傳來,換氣扇嗡嗡地轉動著,灼熱的水蒸氣在茶色的玻璃窗上凝結起一層水霧。


    朝兮正在裏麵洗澡。


    張日山突然想起他們初見時,也是像現在這樣,他在門外,朝兮在門內。


    但彼時的他萬萬想不到那些香豔的畫麵。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明明知道佛爺這些年來對朝兮懷有的心思,也明明知道朝兮如今隻怕對佛爺與他都是恨之入骨……但當朝兮在他耳畔說出那樣的邀請,他仍像是個被狐妖蠱惑的趕考書生,卑劣地想要成全自己的妄念。


    “張日山,我手疼。”


    門內忽然傳來朝兮好似求助的聲音,隔著水聲聽不明晰。


    張日山沒多想,連忙打開門,然後怔住了。


    因為在洗澡,朝兮理所當然是一絲不掛的,噴射的水流潤濕了他久未修剪的頭發,再順著淤青斑駁、疤痕交錯的皮膚流下來,在足下濺起朵朵水花。


    疤痕來自戒毒時的自殘,淤青來自每日的“實驗”。


    被熱水逼出來的麒麟紋身仿佛也帶著累累傷痕,在水與火的交映下,顯得分外淒豔。


    張日山覺得好像有一隻重錘,一下一下地鑿著他的心髒。


    “杵在那兒幹嘛,還不過來幫我?”


    朝兮歪了歪頭,露出一種好像特別無辜的表情,嗔笑著看他。


    於是重錘瞬間變成了柔軟的幼羽,若有似無地在心尖撩撥。


    縱使君心不似我心,略無相思之意,但……張日山不能不瘋這麽一次。


    他如是想著,闊步上前,握住了朝兮完好的右腕,有些愣頭青地吻了上去。


    後背抵著的白色牆磚透著微微寒意,朝兮彎了彎眉眼,看著向來冷清的小青年閉著眼睛親吻自己,連耳垂都染上了情欲的紅色。


    吻技差到爆,起初甚至磕到了牙齒,但很快緩和了節奏,展現出不合時宜的溫柔。


    ……風月裏的溫柔不是溫柔。


    朝兮毫不懷疑,若此刻張啟山讓他殺了自己,他也會奉命行事,至多在自己死後做出一副傷痛的模樣,盡一盡死後情誼,給活人看罷了。


    但,那又如何。


    各取所需,難得糊塗。


    張日山漲紅了臉放開朝兮——他是第一次接吻,不會換氣,青澀得像個少年。


    噴薄的水流打濕了他的頭發和純白襯衫,隱隱勾勒出精壯的肌肉輪廓……朝兮對此表示滿意。


    軍人就是軍人,張啟山張日山都是如此,而陳皮小時候虧得厲害,長大了也就略顯遜色了。


    朝兮被吻得紅潤的唇上沾著些許水漬,眉目間風情妖冶,輕輕開口:“喂,你還是生瓜蛋子吧?會不會?要不要我教你?”


    張日山從他曖昧的話語裏,很快猜出了他究竟要教什麽,腦袋裏轟然一響,羞恥之餘,亦沒來由地想起上迴他中了毒來到佛爺府,自己在他身上看過的……


    舌根裏泛起微微苦澀,目光也寥落起來。


    朝兮隱約猜中了張日山的心思,與之相反的,他是心頭裏騰起幾分怨毒的喜悅,幽幽含笑道:“張啟山那髒心爛肺的狗東西可沒這待遇,你要是不敢,就趕緊……”


    張日山眼前一亮。


    他告誡自己不該如此,卻還是忍不住,欣喜若狂得像個孩子。


    兩人親吻著相擁,用纏綿的姿態離開浴室。


    張日山抱起朝兮放在床上,小心地避開受傷的左手。


    用一隻手去解紐扣幾乎是不可能的,朝兮索性直接扯開,把張日山的襯衫隨意地丟在地上。


    張日山急不可耐卻又倍加謹慎地親吻著他,在他頸間胸前留下雜亂無章的紅痕,卻始終不得章法。


    朝兮嗬嗬一笑,罵道:“傻子。”


    張日山不知所以,急得鼻尖都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朝兮眨了眨眼,微微挺起腰部,握著張日山的手。


    這樣的事,他曾對陳皮做過許多次,自己卻是第一次體驗。


    時隔多年,推己及人,他後知後覺地憐惜起陳皮——然而,當初說好的讓陳皮欠他一迴,卻終究未能成事。


    直到得趣後頭皮發麻的快樂感覺讓他腦中一片空白,他才稍稍放開心緒。


    在疼痛與歡愉的邊緣,他忽然想到,如果張啟山現在就在門外,該是多麽有趣?


    也讓張啟山知道知道,當年少時不可得之物,被自己最信任最倚重的人輕易攫取,麵臨加上引號的雙重“背叛”,究竟是怎樣一種感受?


    這樣胡亂暢想著,他有了一種幻覺,好像緊閉的臥室門嵌開了一條縫隙,張啟山臉色陰沉地站在門口,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與張日山胡天胡地,嫉妒到發狂卻不敢進門……


    他真要笑出聲來。


    朝兮拉下了張日山的脖頸,顫抖著去啃咬舔舐他的喉結。


    張日山眼眶發紅,像被戳中了什麽加速開關。


    朝兮從不是耽溺於欲望的人,也不是糾結於體位的人,但在當下,他選擇讓自己臣服於絕對的本能,來暫時忘記被囚禁、被殘虐的所有傷痛。


    不瘋魔,不成活。


    至少比起被折磨成真正的瘋子,他寧願做一個清醒的瘋子。


    “嘶……”


    張日山似乎對他的分神略微不滿。


    “踏馬的……”


    朝兮被突如其來的酸疼逼出了一句髒話,眼角泌出兩滴淚,滑進發絲間,不見了蹤跡。


    張日山被打斷,不悅地皺眉。


    趁此機會,朝兮翻身與他換了個位置。


    光與暗的交匯,像是炸開了朵朵煙花,眼前的明暗交錯著,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過勁兒來,衝著張日山低笑。


    “好好學……下次,我要驗收的。”


    還是自己掌控一切比較暢快,朝兮想。


    “踏馬的……這迴先放過你。”


    朝兮趴在張日山身上,鳳眸半闔,有氣無力。


    打過鬆弛劑的身體做這些事還是有些勉強了,極致的快樂伴隨著難言的疲憊,朝兮幾乎連眼皮也睜不開了。


    好在張日山不算太蠢,記得帶他去清理殘局。


    床頭的夜燈發出微弱的光芒,朝兮的唿吸綿長而均勻,似乎陷入了深眠。


    張日山看著他沉靜俊美的睡顏,再度想起了初見時,夜間每每從軍營迴來,就能看見朝兮睡在沙發上,像西方歌劇裏的睡美人。


    張日山順著心意俯首,在朝兮的左眼輕輕一吻。


    與前一次不同,如今他慶幸、慚愧又歡喜,因為佛爺未能得到的,他終得以握於掌心,無須退避。


    他確然知曉的。


    左眼觀心,右眼觀身。


    而他的心就在這裏。


    ******


    【懂得都懂,有刪減,刪的很雜所以沒特意標注,未刪減的老地方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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