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以孝治天下的大夏朝,兩個人的這理由找得很好。


    驛丞算是大夏官員係統裏麵的最底層,可以理解為在事業單位上班的合同工。


    他們有上報行程可疑的人物的責任,但也能睜一隻閉一眼。


    驛站的馬匹都是官家的,但是也不是不能買賣的。


    遇到趕路的官員,趕考的考生,都是能找驛站買馬的。


    雖然司少珩隻是個童生,但那也是記了名的,正經讀書人。


    錢又給得足,馬當然能買走。


    驛丞收了銀票,就把幾匹馬的紅契給了程若安。


    “契收好了,趕緊趕路去吧,病人等不得。”


    程若安和司少珩笑著告辭,一刻沒停歇,四輛馬車直接揚鞭上路了。


    原本的騾子?


    當然是按照市價折價一些,賣給驛站了。


    馬車上,程若彤臉都要笑爛了。


    “哎呀呀,誰說逃難路上苦的?我們這上路還沒到一個月,都已經驢車換馬車了。”


    程若彤挽著程母的手,逗她:“娘,你是不是在也心裏開心呢?我們總算是享到小妹的福了。”


    程母笑得梨渦更明顯了,“是也不是。她不過是運氣好,去山寨裏撿了錢,以後可沒這種運氣了。”


    “就算有,親家母你也不會再讓三兒媳婦,怪危險的……咳咳……”趙氏病懨懨地躺在一側,明明說話都費勁兒,一路上還是嘴巴閑不住要和車裏幾個人聊天。


    大花趕緊遞過去手帕和溫水,“奶奶,喝點水,少說話。”


    “嗯……”趙氏很配合地抬起頭來,讓大花扶著她喝水了。


    他們這輛車上,就是程家母女兩,還有趙氏、大花,還有一些細軟行李。


    外頭趕車的是邵陽。


    趙氏一個兒子兒媳婦都不在身邊,隻有大花一個孫女,她反倒顯得和藹仁慈多了。


    以前她對大花沒這麽和顏悅色的。


    隻是在破廟裏,大花著實太可憐了。


    後來夏氏有句話也戳到趙氏的痛腳了——你要是心疼孫女,你就替她拿銀子出來賠啊。


    趙氏心裏很清楚,她做不到這份上。


    所以不疼孫女的奶奶,現在每天吃喝拉撒都是孫女伺候著……人心肉長,趙氏也會羞愧的。


    最可能作妖的趙氏那輛馬車都這麽相安無事,另外三輛車更是不會鬧幺蛾子了。


    司二郎趕的那輛上,是李氏帶著大丫、二栓二柱,還有一些鍋碗瓢盆。


    司四郎趕的車上,是林氏、四妞、大牛大虎,還有一些糧食、水囊。


    原本程若安帶著兩個孩子是在趙氏那輛車上的,但胡大夫說這不方便趙氏養病,讓她帶著兩個孩子去了司少珩趕的這輛,他一個人的馬車。


    胡大夫每日除了和程若安討論醫書、醫理,就是逗兩個小豆丁玩。


    整個車廂裏的氣氛,其樂融融,他也再沒鬧過什麽“老骨頭都要顛散架了”的幺蛾子了。


    馬車就這麽在鄉野山路上一直跑,從天亮跑到天黑,正好休息。


    但天黑,大家也隻是讓馬兒停下來休息兩個時辰,又慢悠悠地趕著走。


    每日裏,大家能下車活動的時間,也就是晚上的兩個時辰,還有中午日頭最強的兩個時辰。


    終於,三天後,一行四輛馬車終於出了巴川府。


    踏入了太原府界內。


    “太原府這邊的城池沒有宵禁了,我們今晚能趕到最近的縣城裏進去休息嗎?”程若安坐在馬車門邊,隔著門簾問外麵趕車的司少珩。


    司少珩想了想輿圖,“太原府的輿圖已經是幾十年前的,如果沒有變動的話,我們今晚能趕到的地方不是縣城,是西山鎮。


    縣城,還遠著呢。”


    程若安哽住,“幾十年前,司家去青山縣開荒的時候,官府發的那個輿圖?”


    “嗯。”


    大夏朝對輿圖也是有管製的。


    不是誰都能拿到一份城池、路線詳盡的輿圖的。


    程若安歎氣:“都幾十年了,搞不好那個什麽西山鎮都沒了。”


    “趕過去再看,要是有變動,我們還是隻能在馬車上對付一晚了。馬兒今晚得休息了。”


    幾天趕路下來,司少珩都心疼這些馬了。


    基本上一天二十四小時,這些馬,有十八小時都是在路上。


    就算不是時時刻刻跑,也是在走的。


    但也是好在一路都跑得的順暢,沒有走官道,被到處亂竄的難民給攔住。


    子時一刻。


    馬車終於趕到了西山鎮……不,西山縣。


    程若安說得沒錯,幾十年了,西山鎮已經沒了,因為這兒已經發展成為了一個縣。


    而他們四駕馬車被堵在了西山縣城門外。


    “所有從巴川府來的車和人,都得經過大夫檢查後,確認沒有感染疫病,才能入城!”


    守城官兵將領騎在高頭大馬上,聲音中氣十足地對城門外堆積的人群、馬車、騾車、牛車反複聲明。


    “三哥、三嫂,前麵是排著隊伍的,一共四溜兒,有四個大夫在給想要進城的人做檢查。”去最前頭打探情況的司四郎跑迴來,扯下口罩,氣喘籲籲地說:


    “被檢查出來有異樣的,就會被官兵帶走,據說是帶去麻風山上集中治療。”


    程若安從車裏探出頭來:“麻風山?”


    “對。西山縣以前鬧過麻風病,為了隔絕傳染,官府將患病的人都丟到東邊的一座矮山上去關著了,那之後那座矮山就被稱為麻風山了。”


    程若安眼睛瞪圓:“所以這次也是把得病的人丟過去自生自滅?”


    “就是這個意思。”


    司少珩把程若安的腦殼按迴車裏,再幫司四郎把口罩扯上去


    “戴好,上車,我們把車駕遠一些再商量。”


    “好咧哥。”


    四輛車悄悄地又退離西山縣城門四五裏遠的樣子,找了個背風坡,將馬車套在樹幹上,司少珩帶著男人們搭帳篷。


    程母帶著女眷們生火起鍋,準備做點熱食來吃。


    這是他們從雲瀾城出來後,即將吃到的第一頓熱食。


    程若安抱著睡著的司念,和胡大夫坐在火堆邊,聊起了西山縣的麻風山。


    “這麻風山,我還真知道。”胡大夫老神在在地摸著胡子,“那上麵不可能有大夫看診,那環境就沒可能容納病人養病。”


    程若安:“為啥?”


    “那山裏有瘴氣,去的人就算沒病,住上十天半個月,也會去見閻王!”


    程若安瞳孔地震:“這和把瘟疫村封村等死,有什麽區別?”


    “有啊。區別就是,瘟疫村是得了瘟疫的不能出,而這送上麻風山,那可是疑似染病的都給送上去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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