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雀咽了咽口水,悻悻地放下手中的石頭,一邊走,一邊小聲嘀咕道:“這攤主為了三文錢,至於浪費這麽多口水嗎?”


    林清綰看著前麵縮在角落裏的乞丐,輕聲說道:“還真至於。”


    說完林清綰便跑上前,丟了好些個銅板給那個乞丐。那個乞丐接到錢,千恩萬謝地給她磕起了頭。


    林清綰在他麵前站了一會兒,便看到四麵八方趕來了許多乞丐,都在她麵前跪著。


    她蹙了蹙眉,揮手叫來銅雀。


    “你去買幾籠包子,在買些茶水過來。”林清綰吩咐道。


    銅雀雖然不懂林清綰要做什麽,卻還是依著她的想法去做了。


    “你們為什麽不去做活兒討生計?”林清綰微微蹲下身問道,“快都起來。”


    “活兒?哪還有我們做得活,平日裏就做個五六文錢,還要交個三四文的稅錢,這叫我們怎麽去做活兒啊!”有個乞丐歎著氣說,“姑娘一看你就是大家的小姐,不懂我們這些人的苦啊。”


    “這……”林清綰蹙了蹙眉,不知道該如何迴話。


    “想當年,我家沒有沒落時,我也像你這般善哩,也問過這樣的話。”乞丐晃著腦袋,“現在發現呀,做工還不如做乞丐,這富人有的是,隨便討討也能維持生計,而做個工能不能活過來,還是個問題。”


    “這裏誰不是大家沒落的!”


    “就是!”


    乞丐們出聲議論著,銅雀這時也費力拿來了吃食。


    林清綰將東西發散了下去,看著他們以磕頭當作迴報,一時無以麵對,便轉身離去。


    剩下的時間,林清綰竟也沒有心思去逛這集會了。


    “小姐,你怎麽了?”銅雀見她有些失神,擔心地問道。


    “沒事,我們迴去吧,我累了。”林清綰看著一眼望不見盡頭的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選擇了迴頭。


    玉止在她身後,與她對視時,被她眼裏的沉重擊了一下。


    方才她給予食物的時候,他就在不遠處,那些乞丐的話,他自然也聽到了,卻也無能為力。


    玉止似乎明白,林清綰是在為什麽而憂心。


    “這就迴去了?”銅雀有些不盡興,但還是乖乖地跟在林清綰身後。


    沒走幾步,林清綰又遇到那些無所事事地乞丐,拿著他們被社會拋棄的尊嚴磕著頭,祈求出一條活下去的路。


    林清綰除了歎息,什麽也做不到。


    玉止難得湊近了些,低聲說道:“你不必太難過,世上活得不好的人太多了。”


    “你曾也是一個嗎?”林清綰停下腳步,轉過身直視玉止道。


    玉止因此而愣了愣神,但隨即反駁道:“你看我像是那樣的人嗎?”


    林清綰似是被嗆聲,便也不再理他。


    林清綰走了有些距離,忽然發現一個嫋嫋的女子,與呂昭有幾分相似。林清綰眉頭微微蹙起,便拉著銅雀躲到了一旁的攤販後麵兒。


    “唉唉,別打擾我做生意!”攤主不耐煩地想要趕她們走。


    銅雀掏出零錢買了些東西,攤主便不再多言。


    林清綰盯著那人的身影看,不肯挪開半分。她觀察了許多,才確定那人就是呂昭。


    玉止發現林清綰躲到一旁,一時覺得不該跟著,就在街上隨意走了走。


    “喲,這不是……那個什麽止嗎?”呂昭眼尖,竟然看到玉止。


    林清綰暗叫不好,玉止太過顯眼,而呂昭知道他是她的人,自然不會放過,口頭譏諷都還算是輕的。


    “昭和公……”玉止剛想問好,便被呂昭打斷。


    “什麽公主,這怎麽好隨意宣揚,你這般不懂規矩,也不知那林清綰是怎麽教出來的。”呂昭冷笑道。


    “這位姑娘,莫要出口傷人。”玉止微微垂眸,並未把呂昭的話放在心上。


    “哼!說本……本姑娘出口傷人?你這麽一個大男子,心氣如此之小,真是愧為男兒擔當。”呂昭果真開口譏諷道。


    玉止聞言,並無多大的波瀾:“姑娘教訓得是。”


    呂昭一股子氣,就像撒在了棉花上一樣,竟也無力說下去。


    “夫君,此人不懂規矩!”呂昭喚來不遠處的楚夫晏。


    楚夫晏忙走了過來,一看是玉止,便想到他曾是林清綰親手**出來的,心裏禁不住有些醋意翻滾。


    “玉止?”楚夫晏笑了笑,“林清綰可在你府上?”楚夫晏趁著這個機會,想要問清林清綰的下落。畢竟他屢次要派人尋找,都被楚子逸阻隔。


    “楚二少夫人,怎麽會在我的府上。”玉止迴道。


    “你提她做甚!”呂昭有些生氣地對楚夫晏說道。


    楚夫晏對於呂昭的小脾氣不作理睬,反而追責玉止道:“林清綰怎麽也是你的恩人,如今她沒了蹤影,你竟也不伸出援手麽?真是忘恩負義。”


    呂昭見楚夫晏拿林清綰嗆他,很是高興。


    玉止低著頭,啞聲道:“楚二少爺未曾看好自己的夫人,還要來怪責玉止這麽一個外人,真是聞所未聞。”


    楚夫晏切切地說:“你說這些話,沒大沒小!可懂規矩!”


    林清綰躲在一旁,早就看不下去了。她便給了那攤主一枚銀子,告訴他說:“你瞧見沒?那就是楚夫晏,楚府的戰神二少爺,你跑過去,大叫一聲,戰神二少爺!這銀子,就當是報酬。”


    攤主見了銀子,自然連連答應,沒等林清綰再囑咐什麽,他便衝了上去,一張臉因為驚歎而有些扭曲,他高聲叫道:“天呐!這不是戰神二少爺嗎?!難得一見啊!”


    路過他們的百姓都紛紛看向那裏,不一會兒這條路便因為楚夫晏被擠得水泄不通。玉止很快在人群中脫身,悄悄找到林清綰。


    而呂昭就沒那麽好受了,她和楚夫晏挨得緊,想抓住楚夫晏時,就被那些百姓人兒給擠到人海裏去了,現在還恍恍不知何處。


    林清綰見此不由得笑了起來。


    楚夫晏被這麽一群普通人圍著,就算他能耐再大,就不信他一時半會兒能擺脫得了。


    林清綰心滿意足帶著玉止和銅雀走了。


    銅雀則是摩挲著那個從攤販手裏布娃娃的臉,一邊看,一邊還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林清綰聽到銅雀的笑聲,有些好奇。


    “我在笑這個布娃娃,怪可愛的。”銅雀將布娃娃遞給林清綰。


    林清綰將娃娃豎在手心,映著月光看了好些時候,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說:“確實可愛得緊。”


    玉止不經意地瞥向林清綰,她的臉頰上還有些淡淡的紅暈。平日裏看不透的眸子裏,此刻也有溫潤的光彩在流轉著。


    “霎是好看。”玉止輕聲說道。


    “你也覺得?”林清綰挑了挑眉。


    “嗯。”玉止將目光落在眉眼彎彎的娃娃身上,恍惚間竟映出了林清綰的模樣。


    “唉。”林清綰將手裏的布娃娃還給銅雀,“你若是覺得好看,便拿著玩吧。”


    “謝小姐賞賜。”銅雀高興得收起娃娃,不忘給林清綰欠了欠身。


    “對了。”林清綰突然看向玉止,認真地說道,“方才……真是委屈你了。”


    “何來委屈一說?”玉止倒是毫無掩飾地問道。


    “若不是我,你也不會因為他們而受此譏諷……”林清綰的眸子有些黯淡。


    “我未放在心上。”玉止淡淡地說道。


    “真的嗎……”林清綰像是自問自答般說著,“想來也是,你本就是不在意功名利益的人。別人怎麽說,也隻是一身清。”


    林清綰低聲呢喃道:“我若是也能像你這般灑脫便好了。”


    玉止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怎麽安慰。隻是默默地放慢了腳步。


    他們身邊的行人突然多了起來,看樣子應該是圍著楚夫晏的人也散開了。


    楚夫晏四處找了找呂昭,剛剛看到滿身灰塵的呂昭時,暗道不妙,連忙將她輕輕摟住,邊哄著:“昭昭,真是委屈你了。”


    “哼!這群賤民!我要將他們都殺了!”呂昭憤憤地說著,不禁紅了紅眼眶。


    楚夫晏歎了一口氣,將她抱住,一雙眼睛盯著四方看了看,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長發挽挽,身姿嫋嫋,那不是林清綰是誰!


    楚夫晏眨了眨眼,再次看過去的時候,那裏已經被人流覆蓋住了。


    楚夫晏咽了咽口水,連忙叫人先帶著呂昭迴家:“你們帶公主先迴家,一定要保護好公主,否則拿你們事問!”


    “是!”下人們大聲應道,紛紛圍到呂昭身邊,以防萬一。


    “你要做什麽?”呂昭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問道。


    “乖,夜裏治安不好,我去瞧瞧。”楚夫晏低聲安慰道,“我畢竟被東嘉帝重視,方才那番亂,你也是看見了。我作為將軍之子,朝中重臣,這點事情還是要做的。昭昭,為了你的安全,你先迴去吧。”


    呂昭想了想,便答應迴了府。


    楚夫晏鬆了一口氣,立馬跑到方才那背影消失的地方。


    他四周看了看,全是來來往往的普通百姓,早已沒了那人的身影。


    當真是看錯了麽?


    楚夫晏深深地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地看向天空。


    林清綰,你到底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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