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綰照舊一清早就去了玉止的院子,她本想讓銅雀留下,但看院子打掃得差不多了,想了想,又將她帶在了身邊。


    這可就苦了準備充足的呂昭。


    呂昭待楚夫晏走後,特意翻出雲稠鑲邊的衣裳,釵著楚夫晏賜予的扶搖,攜幾位侍女浩浩蕩蕩地來到綰月居。


    呂昭見院門開著,也不客氣,直接走了進去。一邊走著,一邊歡喜地說著:“林小姐,妹妹我來看你了!還帶了些綠豆糕和芙蓉桂花糕呢!”


    呂昭特意帶的楚夫晏愛吃的糕點,以顯擺楚夫晏常居她院。


    哪知呂昭走了有大半的院子,連個出來迎候的人都沒有。呂昭有些惱怒,她提高了嗓音:“怎麽連個人氣兒都沒有。”


    呂昭立在院子中央,四處看了看,總覺得自己被冷落了似的。她憤然推開門走到屋子裏,卻發現屋子裏空空如也。


    一時間,她惱羞成怒,紅著臉從綰月居跑了出去。她心裏火得很,便想到園子裏轉轉,沒想到意外地碰上了林清綰。


    呂昭念著方才在婢子麵前臉麵盡失,此刻逮著機會,是絕不會輕易饒過林清綰的。


    “喲,這不是林姐姐麽?”呂昭遠遠地看到林清綰的身影,便陰陽怪氣地說道。


    林清綰顯然也看到了她,不過林清綰並不想在呂昭身上浪費時間。在她看到呂昭以後,便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正準備轉身就走,又聽到呂昭的聲音。


    “姐姐,可別走呀。”呂昭捏著帕子,一麵喚著,一麵疾步向林清綰那兒走去。


    林清綰還是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裝聾作啞,也加快了步伐向反方向走去。


    “姐姐,怎不理妹妹?”呂昭嬌笑了一聲,“走這麽快,可是去找新歡呢?”


    林清綰蹙了蹙眉頭,呂昭屢屢找事,可她還又得顧及些呂昭的麵子,否則也不好做人。


    林清綰輕聲歎了一口氣,正想著轉身迎她一下,銅雀在這時拉住了她。


    “小姐,那呂昭每每找事,不是諷刺你,就是拐著彎罵你,小姐又何必迎她呢?”銅雀也十分氣不過那位跋扈的呂昭姑娘,才在此刻拉住了林清綰。


    林清綰聞言,隻是平和地笑了笑:“若是我不應她,恐她會生出更多的幺蛾子。”


    銅雀捏了捏衣角,想來也有道理,也沒再攔著。林清綰舒了一口氣,麵色冷了下來,如她平時一般,有些詫異地看著呂昭,過了良久,待呂昭走近了些,她才故作驚歎道:“呂昭妹妹,竟是你在喚我,是我急著有事兒,沒聽到。”


    “哼。”呂昭當然明白林清綰是假裝的,她便故意譏諷道,“小姐可是急著找那玉止呢?”


    林清綰麵色如常,似乎沒有被激到一樣,她反而笑了笑:“妹妹說什麽呢,銅雀跟我說園子裏的荷花開了,叫我趕緊過來瞧瞧,誰知這巧碰上呂妹妹了。”


    “原來如此呀。”呂昭見其不為所動,暗暗咬了咬牙,又故意顯擺自己頭上亮晶晶的釵子,晃了晃林清綰的眼睛。


    林清綰連眼皮都不屑抬一下,她隨即側過身:“呂妹妹可有什麽事?若是沒事,我便去賞荷花了。”


    “看花這種事,怎麽可以不帶上妹妹呢?小姐可是對妹妹又偏見呀?”呂昭發覺林清綰對於她的發釵毫無興趣,隻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這讓她心裏不快得很,隻好岔開話題,故作委屈道。


    林清綰歎了口氣,心裏想著這呂昭可真是多事,一麵又不得不應付她:“怎麽會呢,呂妹妹平日繁忙些,我做小姐的,也怕擾了妹妹的事兒啊。”


    雖說是口頭上的話,卻對呂昭意外地適用。她不禁得意起來:“妹妹我現在難得閑著,再晚些時候,夫晏便要去我那兒用膳了,若是再休息片刻,我就不得閑了。”


    林清綰自然聽出了呂昭的言外之意,也明白呂昭是故意來嘲諷她的。如此,她又不想多費什麽口舌,倒不如直接駁迴去。


    想定,林清綰冷聲道:“妹妹貴人自有貴人事,小姐先行一步了。”


    呂昭見林清綰臉色沉了沉,以為是那番話對她起了作用,霎時眼睛變得雪亮,炫耀般地說:“小姐,急著走什麽?綰月居那般冷清,午時倒不如去我那兒熱鬧熱鬧?”


    “妹妹貴居,我又怎能踏足。”林清綰心道這呂昭怎麽這麽難纏,她還忙著教玉止禮儀呢。


    “小姐說這話,也太看不起自己了吧!”呂昭裝作憤然的樣子,又一邊扯起林清綰的手,不讓她走,“難得與小姐碰上,一起去看個荷吧。”


    林清綰見推辭不了,隻好隨著呂昭走到小園池邊,看著池子裏的清水,遊魚戲於其中,宛如浮空一般。初夏中的荷葉翠綠翠綠的,荷花還都隻是小花苞兒,偶有幾朵半開著的,羞如小家碧玉。


    雖說荷花沒有盛夏時節的清豔,此刻小荷才露尖尖角,倒別有一番風味。


    若是與相知的人在一起賞荷,林清綰的心恐怕多是雀躍的,可這身邊是個囂張跋扈的公主,對她半句不離嘲諷之意,林清綰又怎麽開心得起來。


    “這池子的荷花不錯,迴頭叫夫晏也給我栽上兩株。”呂昭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林清綰的臉色。


    林清綰隻是淡淡一笑,接過話來:“那當真好。”


    呂昭看到林清綰的反應,心裏有些不快,她輕輕地擺弄著頭上的發釵,一不留意就將它摔到了地上。


    呂昭頗為心疼地看著地上碎了的發簪,可惜地說道:“這可是夫晏前些時候才贈我的發簪,我這會兒竟弄碎了,這該如何是好。”


    林清綰閉口不眼,怔看著呂昭在她麵前演戲。她都不想接話了,怕呂昭的下一句,又是楚夫晏雲雲。


    呂昭拾起地上碎了的發簪,雙手輕輕地顫抖著:“我怎麽這麽不小心,夫晏贈我的東西,聽聞還是異域進貢來的。”呂昭不停地責備著自己,林清綰冷眼觀之。


    呂昭說著說著也覺得沒什麽意思,她惋惜地說:“小姐恐怕不識得這個簪子……”


    “碎了那就讓楚夫晏再贈你一支。”林清綰實在是聽不下去呂昭的碎語,她一心想著明日進宮的事情,哪還有時間在這裏跟呂昭耗著。


    呂昭這才琢磨到一絲林清綰不高興的意味,她說得就更來勁了:“是啊,雖說夫晏贈我的那麽多東西,可我也常寶貝著,這可是他的一片心意呀……”


    “是啊,碎了都已經碎了,妹妹也別過於在乎,不然顯得小氣。”林清綰匆匆言之,“小姐還有事,就此先行一步了。”


    說完,不等呂昭說下去,林清綰就邁著碎步,忙不及逃開了這囉嗦而又令人頭疼的公主。


    林清綰到玉止院門前的時候,玉止正站在門口盼著。因為林清綰提前與玉止打過招唿,說要來叮囑他些事情。


    玉止見到林清綰的身影,忙忙行禮道:“姑娘怎才來?”


    “有些事情耽擱了。”林清綰也不說些什麽廢話,就讓玉止複習了一些習得的知識。


    當他們查備得差不多時,天氣已經漸晚了。夕陽的餘暉落在林清綰疲憊的身軀上,她忙活了這麽久,最後就等著看明日玉止進宮成功與否了。


    “玉止,明日我會帶你入宮。”林清綰輕聲說道。


    玉止的臉色平靜如水,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一般。他微微點了點頭,以表迴應。


    “到時候,你可知道要隨機應變?”林清綰扶了扶額,她就擔心這些,若是東嘉帝問道一些事情,他若是不知道迴答,那就功虧一簣了。


    “自然。”玉止頷首低眉著。


    “請安定要行大禮,若是東嘉帝不讓你起,你便要穩穩跪著,千萬不能有什麽別的動作。”林清綰絮絮叨叨地說著,“東嘉帝要是問了你的話,你一定要說‘迴聖上,草民如何’,你可知?”


    “知也。”玉止自是清楚的,這都是最基礎的禮節,若是這些都不明白,恐他也莫能覲見了。


    “東嘉帝問話,千萬要迴答,但要迴知道,懂得這些。千萬不要出了什麽差池,否則我將功虧一簣了。”林清綰的眼睛裏凝著幾分期許,緊緊地粘在玉止的身上。


    玉止一一應下。他並未說些什麽,隻是眼裏泛濫起幾分柔光。他被林清綰如此相信,竟有些別樣的歡喜感。


    很快便入了夜,為了明日精神充足,他看著麵前禁不住囑咐到現在的林清綰,輕輕抬起雙手,握住她的雙肩。


    “姑娘信我便是。”玉止對林清綰輕輕笑了笑。


    林清綰怔了怔,隨即笑著迴應道:“好。”


    玉止聞言,便將她輕輕地推至門外:“不早了,姑娘好生休息。”


    林清綰緩緩迴眸,一縷發絲落在耳邊,玉止隨即就將她耳邊的碎發撩至耳後,有那麽一瞬間,他竟有些心動。


    林清綰很快就迴了綰月居,她似乎是睡不著覺了。一方麵因為明日的進宮,另一方麵,似乎是因為玉止。


    林清綰對著鏡中的自己挑了挑眉:“若非是個多情的姑娘。”


    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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