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先請。”玉止也捏著一盞酒杯,他隻是把玩了一番,“題哪裏的詩?”


    “就這伶棠小院罷了。”林清綰像四處看去,“翠竹掩鬆徑,石板落日光。遙望一聳亭,海棠花競開。”


    “好詩。”玉止突然笑得很開心,他輕歎一口氣,“姑娘接了全詩,又教我如何說下去。”


    “倒是我不好了。”林清綰扶了扶額,“若是不介意,公子請題。”


    “題這伶棠小院,姑娘就沒有在下拿手了。”玉止的眸子亮了亮,“但留清燈尋來去,誰知一醉誤紅塵。”


    “怎就半句?”林清綰揚了揚眉。


    “半句就夠了。”玉止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姑娘可聽過一句詞‘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


    林清綰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姑娘果然灑脫。”玉止撥了撥額角的碎發,沒有了頭發的修飾,顯得玉止臉部的棱角更加分明了些。他淡淡地說:“見到姑娘時,就覺得姑娘心事愁然啊。”


    “是啊。”林清綰皺了皺眉頭,不著痕跡地將話題岔開,“公子這等才華,在這裏,真是屈才了。”


    “何來屈才一說。”玉止坦然得笑了笑,“天下之大,無奇才不有。又哪裏缺我這一個呢。”


    玉止感慨道:“而我常想,古人是有多大的胸襟,才能寫出這樣的詩詞來。料我之平庸,也是必然的了。”


    “公子是個明白人。”林清綰微微頷首,她對這個玉止映像極其的好,又禁不住多看了他幾眼。她盤算了一下,也覺得玉止是這裏最耀眼的星星,若是將他買迴去,那自然好。


    想到這,林清綰對那頭的小廝擺了擺手。


    小廝應聲而來,微微弓著身子,側在林清綰耳邊道:“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林清綰將手撐在下巴邊上,略略想了一會兒,便輕聲問道:“不知伶棠小築可否將這玉止賣給我?”


    玉止聞言,神色一頓,他的眸子突然變得深邃起來,似乎有些欣喜流轉之間。


    “姑娘....”玉止輕輕將袖子攏住,一邊將手抬起搖了搖。還沒等他說下去,銅雀就忙不急的拉起林清綰的手,著急的說道:“小姐萬萬不可呀!”


    林清綰輕聲歎了一口氣:“我自有我的緣由。”


    “可是小姐....”銅雀還想勸阻林清綰,但被林清綰冷眼一橫,她便沒了話音,隻是畏畏縮縮地站在一旁幹著急。


    “姑娘,若是你覺得我們有幾分緣分,那便讓緣分止在此處。”玉止愣了愣神,接著說,“我不過一個妓子,恐不能壞了姑娘名聲......”


    玉止話音剛落,遠處便傳來一聲唿:“喲!姑娘好眼光!玉止可是我們這兒最俏的男兒啊!”


    林清綰順勢看去,一位公子嫋嫋走來,手中提著壺酒,那腰肢柔軟,真如酒水一般令人陶醉其中。林清綰身為女子,都自慚形穢。看上去,那即是伶棠小築的老板了。


    林清綰笑了笑,微微頷首道:“想必你就是伶棠小築的老板吧?


    “自然是,姑娘看人極準的。”公子加快了腳下的步子,一邊仔細察覺著林清綰的穿戴模樣。良久,他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林清綰自是沒有想到這伶棠小築的老板竟然如此風騷,她輕歎一聲,也難怪伶棠小築如此奢靡混亂了。


    “玉止公子值得多少?”林清綰也不寒暄多言,直切入正題道。


    老板笑得很是歡愉:“姑娘覺得值多少?”


    “我不了解行情,你開價就是。”林清綰一眼便看透了生意人的心思,不冷不熱地迴道。


    “我瞧姑娘也是個爽快人,那我便直說了。”老板一直看著林清綰的神色,麵色平淡,但眼裏對玉止的滿意與歡喜那是擋不住的。


    再細看,林清綰大家模樣,一身衣裳價值不菲,估摸著也不是個手頭拮據的主兒。看到這,老板心裏也有了幾分把握。他試探性地伸出了一個指頭。


    銅雀見了,率先將價格脫口而出:“十兩?”


    老板的臉色變了變,笑容微微僵住,接著輕輕地搖了搖頭。


    “一百兩?!”銅雀有些不可思議的反問道。


    老板的臉色緩了緩,但他還是搖了搖頭:“不是。”


    銅雀心裏驚了驚,她已經不敢再往下想那人的價格了。


    老板瞥了一眼淡漠的林清綰,四周一片靜默,他悻悻地將手放下,也不言語。過了良久,他才小聲道:“姑娘,這玉止您若是要買,一千兩。”


    “一千兩?”林清綰若有所思地看向老板,神色中並無半分拒絕之意,看著樣子,似乎是要將玉止買下了。


    玉止愕然地坐在一旁,他也知道這是老板故意抬高了價錢,可這未免也太高了些吧!他蹙了蹙眉,看著老板陰惻惻的笑容,心中萬分不快,啞聲道:“姑娘無需用這麽多錢將我買迴去,若是當真與我投緣,時常來看我便是。”


    “你說什麽呢!”老板聞言,眼看著林清綰的神色暖了暖,到手的生意要飛走之際,忙斥責著玉止,“買賣的事情,你有什麽可多嘴的!”老板氣憤地將玉止拉開,“你給我站那兒去。”


    無奈之下,玉止隻好立在一邊的樹影之下,看著地上的竹影婆娑,細碎的日光透過葉子也隨著竹影搖曳。


    “姑娘。”老板堆著一臉的褶皺,走了過來。大手一揮,便傾身於林清綰的身邊。


    林清綰有些厭惡的讓了讓,沒等老板接下話頭,她便冷聲道:“老板,我這就打算買下玉止了,你竟如此苛責他,豈不是容不下我?”


    “哪裏哪裏!”老板聽了這話,倒一點也不覺得尷尬,反而麵露喜色,一邊站起身走到玉止身邊,一邊推搡著,“這…就當是我做了小人吧,我怎麽敢對玉止公子怎麽樣呢!”


    “明眼人都瞧著呢,我這錢雖說還在兜兜口裏,畢竟玉止也是伴我飲酒的人兒,我又是客人,臨於此處,身邊的伴兒竟被你這不知好歹的東西掃了興致,這可怎麽辦?”林清綰見其迴旋著話,她也毫不示弱,直擊要害。


    老板咽了咽口水,四下看了看,周邊一圈的人兒都看向了這裏,時不時能聽到一些從人堆裏傳出來的碎語。老板微怒,不好麵對客人發怒,隻能朝他們瞪了眼,四下的人又紛紛歸於原地了。


    “嗬嗬,姑娘,這樣吧,你若是誠要這玉止,我將送上那麽幾壇好酒,予你一間雅閣,度一夜的花好月圓,如何?”老板的笑容更深了幾分。


    林清綰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挽起酒杯,抿了一口氣。她一邊捏著杯把看了看,一邊說道:“不用。”


    “那……”老板有些遲疑了,他搞不清麵前的這位女子究竟想要幹什麽,“這一千兩……可一分都不能少。”老板試探性地說道。


    林清綰偏不為所動,沉默了良久,終於還是道:“我也未曾想少這一千兩中的一厘。”


    老板聞言,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他果真沒看錯,這女子十分中意玉止,就算他獅子大開口,她也還是會重金買下。


    老板頗為得意地看了看不遠處的玉止。


    “小姐!你怎麽可以……”銅雀咬了咬下唇,一聽林清綰將要買下玉止,一下子便蹦到了她的身前,“怎麽可以買……買這個人呢?”


    林清綰挑了挑眉:“有何不可?”


    林清綰順勢看向玉止的身影,在眾人的圍襯下,就好似塵埃中的一粒星辰,耀眼得讓人挪不開視線。


    銅雀知道林清綰在看誰,心下焦急著,卻也無可奈何地別過身,林清綰的主,誰又能做得了。


    “一千兩。”林清綰從袖口中掏出了隨身攜帶的銀票,狠狠地往桌上一拍,單手壓著紙麵,冷眼看著老板。


    老板看見銀票的時候,整個眼睛都閃著精光,他正想一把抓過來的時候,就聽到林清綰毫無波瀾的聲音。


    “賣身契,一手交錢,一手交契。”林清綰垂眸看著這個對銀票垂涎三尺的老板。


    “好好好!”老板忙答應著,從胸前掏出了一張賣身契,也同樣拍在桌子上,“放心,這賣身契是真的。我早知道你看中了玉止,特意把賣身契帶身上了。”


    “哼。”銅雀憤憤地拿過賣身契,上下看了一通,確認沒有問題以後,林清綰便將錢給了他。


    “玉止,走吧。”林清綰彎了彎眼眸。


    玉止頓了頓,隨即跟在林清綰的身後。


    林清綰叫銅雀安排了一輛馬車,一路彎彎繞繞,終於到了地方。


    玉止見到“楚府”二字的時候,心中又是一歎。他知道林清綰不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子,可沒想到竟然是楚府的人。


    “你就住這裏吧。”林清綰攜著玉止,尋到了一處在流水上建起的屋子。


    屋子四圍圈著一排大理石板,都是些參差不齊的石頭,在陽光的照射下,顯有幾分璀璨。屋子倒不宏偉,卻很大氣,院內種有青鬆翠竹,香梅叢菊,倒是很符合玉止的氣質。


    “多謝姑娘。”玉止感激道。


    如此雅致的住所,恐他難尋得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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